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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死牢內 文 / 諾諾寶貝

    端木恬此刻正蹲坐在堯王府圍牆之上,看著平靜如常沒有絲毫異動的堯王府,默然半餉後不禁抬頭無語望天。

    她早該想到的,以君修染的狡詐,祖母會想到的問題他未必就想不到,所以祖母那是關心則亂了,以為他或許會在得知消息之後就衝動的跑進了宮裡去一起討伐成夢璇,而她也……是一時沒有想到,急匆匆跑來之後才發現白跑了一趟。

    想到此,她從圍牆上站了起來,轉身便想要返回。

    「呼啦」的一下,圍牆外在一瞬間出現了一群人,將外面圍堵了個水洩不通,圍牆內則空空如也,似乎就在等著她乖乖的往裡面跳。

    挑眉,扯動嘴角,然後恬郡主再一次的抬頭,無語望天。

    「王妃,您竟然都已經來了,怎麼又如此急匆匆的要離開呢?不妨進去坐會兒,喝杯茶吧。」有人腆著臉搓著手,滿臉諂笑。

    端木恬無動於衷,冷冷道:「我不喜歡喝茶。」

    「那不知王妃您喜歡什麼,請儘管開口不用客氣,小的們定當上刀山下火海也為王妃您取來。」當即馬上有旁邊的另一人接口,又詢問道。

    「這如何好意思?太麻煩你們了。」

    於是眾人當即連連搖頭擺手,「誠惶誠恐」道:「不麻煩不麻煩,王妃您可千萬別跟我們客氣,但凡有任何吩咐,都只管開口便是,小的們能為王妃服務,實乃是三生有幸,在佛祖面前跪求個千百年也未必能求得來啊。」

    她點頭,道:「好,既如此,那麼現在你們能給我讓條路出來嗎?」

    「哎?」

    這個要求實在是太為難他們,比讓他們真的去上刀山下火海還要更加的為難。

    如果主子知道他們放了王妃就這麼離開,是會活剮了他們還是油炸了他們或者是活剮之後再油炸?

    這日子過得,苦啊!

    從安在院子裡冒頭,一見站在圍牆上的那個身影,還有從牆外傳進來的一些聲音,他便馬上明白了眼前的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當即二話不說的轉身,又奔了回去。

    主子主子,王妃來了!

    您倒是快點出去啊,不然的話王妃就要又離開了,那群混賬玩意兒可攔不住王妃的腳步。

    端木恬站在圍牆之上,似有所感的轉頭看向了身後,正好看到一點青灰色的衣角一閃而逝。

    不過幾呼吸之後,又見有淺紫身影閃爍,有人從王府內飛掠而出,然後「唰」的一下俏生生的站在了她的身邊。

    「恬恬,你怎麼站在這裡?」某個俏生生的殿下很自然的伸手攬上了她的肩膀,眼角一挑,周圍的那些閒雜人等馬上就「呼啦啦」的一下消失無蹤了。

    哎呦呦,總算是完成任務,沒有在主子趕到前讓王妃就此轉身離開。

    端木恬側頭看他那只搭在她肩膀上的鹹豬手,又轉頭看了他一眼,說道:「我只是奉了祖母的命過來阻止你進宮而已,現在既然發現了你並沒有要進宮的意思,看來是祖母白擔心一場了,我便也正打算要回去。」

    「既然都已經來了,就進來陪我聊聊天。」

    「不想。」

    「那你安靜的坐著,陪陪我也好的呢。」

    「三殿下說笑了,你我男未婚女未嫁,孤男寡女的獨處一室,實在是有欠妥當。」

    「那不如本王娶了你吧。」

    「自古婚姻大事,當聽憑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不知我爹爹是否會同意你當他的女婿。」

    三殿下不由一怔,然後便忍不住有那麼一點點發愁了。

    他可是清楚的知道端木王叔對恬恬的寵愛疼愛,完全是將她當成了這世上最重要的親人,那感情比之對待端木璟那個兒子還要更加的濃郁許多,簡直就是偏心啊,簡直就是重女輕男之典範啊!

    碰上這樣一個未來的老丈人,三殿下能不愁嗎?

    他幽幽歎了口氣,就這麼與她一起並肩高高站在圍牆之上,攬著她肩膀的手臂收攏,說道:「恬恬,若是你爹爹看不上本王,我們就私奔去吧。」

    「我拒絕!」

    「這是為何?難道恬恬你竟然又改變主意,不願意嫁給我了?」

    說著,三殿下便不由得目光楚楚,神情慼慼,大有你若敢點頭,我就哭給你看的無賴架勢。

    端木恬面無表情的看他一眼,說道:「傳說,奔為妾,我為何要如此委屈自己?」

    「笑話!誰敢讓恬恬為妾?活得膩味了嗎?」

    兩人高高站在圍牆之上,勾肩搭背摟摟抱抱拉拉扯扯,完全無視了週遭的那些隱在暗中探頭探腦鬼鬼崇崇的人影。

    「真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竟在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之下,高居牆頭光明正大萬眾矚目中,拉拉扯扯糾纏不清打情罵俏,讓我等木有情人的光棍兒情何以堪啊?」

    有人滿臉慼慼,渾身悲涼,搖頭晃腦的扼腕歎息著,當真是讓聞者落淚聽者傷心,旁邊幾位同伴紛紛報之以大把大把的辛酸淚,對他的這句話深表贊同和理解,簡直就是特麼地感同身受啊。

    主子,您太不厚道了,要與王妃打情罵俏親親我我的話,難道就不能去找個隱秘的不會被人圍觀的地方嗎?還是你其實是故意想要來刺激刺激我們這群光棍兒的?

    此時,日光燦爛,輕風吹拂,初升的太陽還沒有釋放出它的灼熱,氣溫剛剛好。

    端木恬和君修染兩人在圍牆上從站著到坐著,湊在一起輕聲說著些什麼,且不管他們在討論著什麼樣的話題,只看他們那頭對頭,臉幾乎也要貼上了臉的親暱模樣,便覺得,啊,談戀愛真是件無比美好的事!

    當然,無論是從任何一個角度來講,端木恬都不像是會與男銀如此高調的坐在圍牆之上談情說愛的人,所以他們現在所在討論的事情,真的是與情愛半點關係也沒有,所有被人看到的,都不過是假象而已啊,假象!

    「你覺得成夢璇會怎麼做?」端木恬坐在圍牆上看著皇宮的方向,問得漫不經心。

    君修染盈盈笑著,聞言輕聲說道:「她若聰明,就該把事情都攬到自己的身上去,若是不忿被捨棄而心生報復將德妃娘娘也給拉了下去,那她就真的完了。」

    「德妃娘娘還會有什麼動作?」

    「誰知道呢?不過這麼好的一枚棋子,她肯定捨不得輕易放棄。此次若非蔡國公逼得太緊,她擔心事情鬧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又如何會將她的好侄女給交出去?」

    在兩人討論著這件事的時候,皇上正在親審成夢璇,周圍武百官列隊兩邊,亦是對她虎視眈眈。

    「成夢璇,朕一直以為你性子溫順,心性純善,卻沒想到你竟然會做出此等凶殘之事,你這是為何?」

    君皇帝高坐在龍座之上,臉色沉凝,威嚴赫赫。

    成夢璇重重的磕下了一個頭,說道:「讓皇上失望了,罪女惶恐。罪女也是一時心中魔障,事後萬分後悔和害怕,請皇上恕罪!」

    「朕在問你,你為何要這麼做?」

    皇上的聲音突然提高了幾分沉冷了幾分,嚇得成夢璇不由得渾身一顫,說道:「罪女嫉恨恬郡主成了三殿下的未婚妻子,又得三殿下的傾心相待,不由嫉恨不已,恍如心中有著惡鬼在叫囂,讓罪女幾欲癲狂,忍不住的便做出了傷害恬郡主的事情。倩兒妹妹與我情同姐妹,不願陷我於不義不惜欺君,可我卻仍是不放心,便將她約出蔡國公府,趁機將她殺害。」

    眾臣抽氣,皆以為這右相府的大小姐真毒,殺恬郡主不成,為了不將郡主遇刺這件事牽扯到她的身上,竟狠辣的殺害了好姐妹以圖滅口。

    看她嬌滴滴柔弱弱溫良賢德的模樣,原來卻藏著這麼一顆狠毒心腸。

    皇上坐於上方,看不清他臉上是何表情,成夢璇跪在下方,以額觸地,不敢抬起。

    「你這是承認了當日凌雲寺三皇子和恬郡主遇刺乃是你所為,陳妙燕亦是聽從了你的吩咐,在混亂中先取信端木恬,再趁機將她推落懸崖,卻不想她自己也被端木恬臨危之時的伸手給扯落了下去?」

    「是,我認罪!」

    「事後,儘管蔡倩因為顧念你們之間的情誼而沒有將她所看到的事情說出來,但你卻依然不放心,只有將她給徹底滅口了之後才能放心,因為死人才不會洩露秘密?」

    「是!」

    這一片空間都忽然停滯了,君皇帝坐在龍椅上緩緩閉上了眼睛,沉思了一會兒之後又睜開眼,看向站在旁邊的蔡國公,道:「蔡愛卿,你認為該如何懲罰才能解你心頭的怨氣?」

    蔡國公忙拱手,道:「一切全憑皇上做主!」

    他又轉頭看向另一邊的老王妃,道:「端木老王妃,你認為如何?」

    老王妃也拱手說道:「但憑皇上做主!」

    皇上聞言又是沉默了下,然後說道:「成夢璇心思歹毒,為爭風吃醋而不惜買兇刺殺郡主,罪大惡極!又在事後不僅矢口否認,不知悔改,還誘出蔡倩將其殺害以圖滅口,極惡劣極狠毒極殘忍,現將她打入死牢,三日後問斬!」

    成夢璇那跪伏的身子不僅劇烈顫抖了幾下,手指蜷起死死的扣住了地面。

    怎麼會?

    她如此良好的認錯態度,什麼都乖乖的招供了,卻為何竟還是將她處以了死刑?

    端木恬不是沒死嗎?沒死卻為什麼要將她處死?

    不過可惜,並沒有人理會她的心情起伏,君皇帝如此決定之後,又轉頭看向右相,道:「成賦彥,你身為我大炎的堂堂右相,卻教女不嚴,以至讓她做出了這等歹毒之事,現將你罰俸三年,回府閉門一月好好反省!」

    右相大人頓時臉色一變,不敢多言只乖乖應了下來。

    罰俸三年他倒是真的一點也不在意,堂堂右相府若是倚靠著他那一點俸祿過活的話,未免也太可憐。但閉門反省一月,卻讓他忍不住的心肝亂顫。

    可皇上發言,他不敢違背,尤其他那孽女還做出了那等事情,皇上沒有罰成家連坐之罪,已經是格外的開恩了。

    成夢璇被下死牢,三日後問斬。

    此消息一經傳到民間,引起了大片的嘩然,眾人圍在皇榜前面,看著那「皇上親審」和「心生嫉恨,買兇刺殺恬郡主」,以及那「殺害蔡國公府孫小姐蔡倩,以圖滅口」,還有那「供認不諱」和「三日後南門前廣場問斬」,議論紛紛,許久都不見散去,反而越聚越多。

    「真是不敢相信,成大小姐竟是這般歹毒之人,虧得我以前還那般推崇她。」有人站在皇榜前,憤然說著。

    「我就說,蔡國公才不是會無故冤枉好人的人,那成大小姐先前在右相府門前面對國公大人的質問時還裝無辜,意圖博取旁邊的同情,真正的無恥之極!」

    「這些年來,她不都是如此裝模作樣,蒙騙著我們的嗎?」

    「就是就是!我就覺得她甚是不知羞恥。堂堂右相府的大小姐,大家閨秀,愛慕三殿下沒有錯,可她竟因此而嫉恨恬郡主,不惜買兇殺人也實在是太不要臉,她算個什麼東西?」

    「呦,照你這麼說,恬郡主豈不是也不知羞恥?你可別忘了皇上為何會下旨賜婚的。」有成夢璇的忠實擁戴者還尚且不死心的欲要挽救成大小姐在一夕之間跌落千丈的名聲。

    旁邊馬上有人嗤笑,道:「那怎麼能一樣?恬郡主當時是被人所害,中了淫毒之藥,才會做出那等事情。要我說啊,她出門便那麼湊巧的遇到了三殿下,簡直就是姻緣天定。」

    「正是如此!即便被人所害,恬郡主也沒有將那害她之人趕盡殺絕,只是略做懲處便放了那人一條生路,比之這裝腔作勢道貌岸然的成大小姐,真正是良善了不知多少倍。」

    「不就是因為她臉上長了個奇怪的胎記,所以你們才那麼不待見她,認為她的心腸定也如她的臉一般猙獰的嗎?真是膚淺!」

    「對,真膚淺!」

    「咱們的鬼郡主可比這個絕頂美艷的成大小姐好了不知多少,不然三殿下何至於會連看都不看成大小姐一眼,卻認定了非要娶那麼一個貌醜無鹽的姑娘不可?」

    「正是如此!」

    人群裡爭鬧不休,不知不覺中話題就偏離了原先的十萬八千里之外,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自回京之日起就流言不斷風波不止被無數人詬病的端木恬,在京城百姓的眼裡,形象已經有了很大的改變。

    就如成夢璇在一夕之間人人喊打一樣,有關於流言的顛覆,總是這麼反覆無常的。

    右相府在右相回來之後就轟然緊閉了大門,一月內不開。

    皇宮內,散了朝之後皇上並沒有如往常的一般去御書房批閱奏折,而是去了後宮,來到了宣德宮內。

    「給皇上請安!」宣德宮中,德妃率眾宮女太監恭迎,面對突然前來的皇上,德妃卻沒有半點往常的欣喜和雀躍,反而心中惴惴,隱隱有些不安。

    剛處理了蔡國公與右相府之間的紛爭,將成夢璇打入死牢,皇上是斷然不可能會來找她抒情的。

    她不禁便有些緊張,面上卻十分的鎮定平靜,柔柔看著君皇帝,那神情,真是前所未有的溫柔,這一次的德妃娘娘,忽然就與那成夢璇極其的相似,面部的輪廓相似,溫柔的神態也相似。

    「皇上,您今日怎麼這麼早就過來了?」她將茶奉到他的面前,極盡溫柔嬌媚之神態。

    君皇帝並沒有伸手去接她遞來的茶,而是直直的盯著她,說道:「成夢璇被朕打入了死牢。」

    德妃的臉色微一僵,然後輕柔的將手中茶盞放在了君皇帝的面前,輕聲說道:「臣妾已經聽說了,沒想到璇兒那孩子竟會做出那等過分之事,如此懲罰,也是她罪有應得。」

    「你真這麼想?」

    「皇上?」她抬頭不解的看著他,說道,「臣妾雖一向疼愛那個孩子,知道她受此懲罰總也是難免痛心不忍,但臣妾更知道,皇上如此已經是額外的開恩了,臣妾感激不盡。」

    君皇帝的眼神很平靜,平靜得不起絲毫波瀾,也讓人無法猜透他的心思。

    他依然是那樣平靜的看著德妃,沒有對她的表現和話語表示出任何情緒的波動,只是緩緩的伸手,輕輕的將放在他面前的那盞茶掃落到了地上。

    「砰!」

    茶盞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撞擊碎裂聲,滾燙的茶水四濺而出,在地上形成了一個詭異的痕跡,還有幾滴飛濺出去,落在了德妃的身上。

    她卻無法去擦拭,只「撲通」一聲便跪了下去,臉色驚惶無措委屈楚楚的看著他,說道:「不知臣妾有哪裡做得不好惹惱了皇上,請皇上責罰!」

    「你真要朕責罰你?」君皇帝安坐在椅上,依然是那麼平靜的沒有起半點波瀾的看著她,語氣平和得還有那麼點溫柔的詢問道。

    這樣的一個問題,則讓德妃的臉色再次僵硬,抬頭淒楚無措的看著他。

    君皇帝的眼神一點點轉冷,透出了一絲嘲諷鄙夷之色,冷笑著說道:「成佩蘭,你真當一位朕什麼都不知道?一直不理睬是因為朕念你好歹也服侍朕多年也算盡心盡力,又懶得理會這些事情罷了,你若不知好歹蹬鼻子上臉的,甚至把朕當做是那愚蠢之輩能由著你蒙騙,朕也並不介意讓你換個清淨的地方去住。」

    換個清淨的地方?在這皇宮裡,最清淨的,莫過於冷宮了。

    德妃的臉色又開始發白,身子止不住的顫抖了兩下,哭訴道:「臣妾對皇上不敢有絲毫的異心,只是臣妾畢竟也是個母親,總是會覺得自己的孩兒才是這世上最最好的。恬郡主雖然身份尊貴,貴不可言,但卻模樣有所欠缺,臣妾……臣妾實在是喜歡不起來,想到三皇子要娶她為妃,便有些無法接受,才會一時糊塗做出了那樣的事,請皇上明鑒!」

    竟是這麼誠實的認下了罪過!

    因為她清楚,皇上定是早就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所以她現在與其死不承認反而招得皇上的惱怒厭惡,倒不如乖乖自認。

    可想雖然是這樣想沒錯,她也按照最聰明的方式做了,但她的心裡卻如同被螞蟻啃噬一般的難受。

    皇上為什麼會突然來跟她說這麼一番話?這後宮之中的齟齬魍魎何止她所做的那些?他都知道,但一直都當做什麼也不知道的坐在他的龍椅上冷眼相看。

    看著各方爭鋒,看著後宮搏殺,看著那些骯髒、齟齬、齷蹉,看著無盡的陰謀詭計、冰冷凶殘、殺氣森森,看著血漫後宮……但他一直都只是看著而從不理睬,由著她們拼得你死我活。

    而現在,他突然就對她出言警告,為什麼?

    還不是因為端木恬?不不,是因為寧清!

    那是寧清的女兒啊,在他的眼裡,就算長得再醜陋再容顏猙獰,怕也是比他自己的任何一個親生女兒都還要更加歡喜的,所以當端木恬受到威脅之後,他也跟著著急了。

    君皇帝低頭看著跪伏在他腳邊的女人,神情又恢復了平靜,看一眼之後便再沒有看她,從椅上站起來丟下一句「好自為之」便大步離開了!

    等到他離開,德妃一下子就跌在了那兒,放在腿上的雙手倏然握緊。

    「娘娘……」

    有宮女過來,小心的輕喚著將她從地上扶了起來。

    時間流逝,成夢璇的事情被無數的人議論八卦,津津樂道,赫然成為了繼端木恬之後的又一個京城百姓最最熱衷的八卦對象。

    她辛苦培養了多年的完美形象,在頃刻間分崩離析,從高潔純良的仙子到心狠手辣的魔頭,也不過就是一張皇榜的事情。

    入夜,端木王府牆頭鬼鬼祟祟的探出了一個圓溜溜、毛茸茸的腦袋,小心的左右張望了一陣,然後「哧溜」的一下翻進了端木王府裡面。

    「榮大小姐,你半夜三更爬牆進我端木王府,不知是有何貴幹?」

    她還沒落地,便有聲音突然從身後下方響起,嚇得她手一顫差點直接從牆頭跌落,忙用力扒拉住,然後緩緩轉頭看向了圍牆下方。

    下方,端木恬站在那兒仰頭看她,遠處傳來的亮光映在她眼中,閃閃發亮。

    而那扒拉在圍牆上的,可不正是明榮郡王府的大小姐榮芩靜嗎?

    這姑涼倒是好久不曾出現,也不知道這幾天跑到哪裡野去了。

    她看著站在下方好像就在等著她翻牆的端木恬,無辜的眨了眨眼,然後嘿然一笑,道:「哎呀好巧,竟然在這裡都能遇到你。」

    「大小姐,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你半夜爬牆進我端木王府,是有何貴幹?」端木恬閃閃發亮的眼中溢出了點點笑意,更多的還是不懷好意。

    她其實也是正想要翻牆出去的,沒想到竟真的是那麼湊巧的看到了榮芩靜在翻牆,便不由得停下腳步看她。

    遠處有腳步聲響,應該是王府裡的侍衛們聽到這邊的響動,搜過來了。

    「什麼人在那邊?」有冷喝質問聲響起,同時響起的還有「呼啦啦」的腳步聲,有侍衛們奔過來,將端木恬和還尚且扒拉在圍牆上的榮大小姐給包圍了起來。

    然後,他們才看到站在圍牆下的,竟是他們自己家的郡主大人!

    「郡主?」

    端木恬轉身看他們,說道:「這裡沒事,你們都下去吧。」

    幾名侍衛抬頭狐疑的看了眼爬在圍牆上的榮芩靜,然後恭敬的應一聲後退了下去。

    見狀,榮芩靜咧嘴嬉笑,然而還沒笑好,忽有大狗狂吠著撲出,一蹦而起張嘴便朝掛在半圍牆上的榮大小姐咬了過去。

    榮芩靜一呆,然後猛然反應過來頓時就是一聲尖叫響徹了夜空,比剛才翻牆進來時還要更加敏捷的速度「唰」的一些竄上了圍牆,轉身就看到那只該死的大狗沒有咬到她,又落回到了地上。

    她緊了緊腰帶,馬上就得瑟了起來,叉腰衝著地上那還在圍繞著牆腳轉悠,衝著她狂吠的狗挑釁道:「來啊來啊,你這毛臉畜生,有本事你就上來咬姑奶奶我啊!」

    端木恬無語看著在她家圍牆上蹦躂的大小姐,幽幽說道:「毛臉畜生的姑奶奶是什麼?」

    榮大小姐一呆,然後怒了。

    「端木恬,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你故意跟我做對是不是?」

    端木恬淡漠的看她一眼,然後忽然縱身躍上了圍牆,在榮芩靜認為是她惱羞成怒跑上圍牆來教訓她了而連連戒備的時候,腳尖又在圍牆上一點,整個人便朝黑暗中飛了出去,一閃身就消失不見了。

    榮芩靜又一呆,然後一摸鼻子,二話不說便朝著端木恬消失的方向追了上去。

    有問題!她得跟上去瞧瞧!

    端木恬一路飛簷走壁,竟是來到了天牢附近。

    某陰暗偏僻的街巷中,有馬上停留等候,端木恬出現的時候當即有人也在她的面前出現,躬身行禮道:「拜見王妃。」

    馬車簾子掀開,君修染從那裡面走了出來。

    「三更半夜的,你叫我到這裡來做什麼?」端木恬看著他,問得有點不耐煩。

    君修染走過來拉起她的手,一起走出了那陰暗巷弄,朝那最是戒備森嚴的天牢走去。

    「我們去探監。」

    「……」

    他這又是在發哪門子的瘋?

    探監?不用想也知道定是去探成夢璇的監,可且不說人家被打入死牢,外人根本不得相見,便是能相見,這大半夜的巴巴跑到天牢裡來看她做什麼?

    嘲諷譏誚落井下石耀武揚威?她雖然討厭成夢璇,但一向也不喜歡做這種事情。

    「你自己去看就是了。」

    三殿下笑得端的那叫一個風情萬種,輕笑道:「這怎麼可以?萬一恬恬誤會了怎麼辦?又或者萬一我被輕薄調戲了怎麼辦?恬恬你可一定要一起去,然後,可要保護好我哦!」

    「你活著是幹什麼用的?」

    「被恬恬你用的。」

    「……」

    身後有隱隱的吭哧聲響起,是某些躲在暗中的不著調的下人們,端木恬滿臉黑線,冷冷的瞪了他一眼,站在原地不走了。

    「說清楚,你到底是要去做什麼?」

    見她停了腳步,一副你不說清楚我就不走的模樣,三殿下幽幽歎息一聲,滿臉心疼心酸心痛的說道:「那天牢中陰暗骯髒,尤其在死牢之中,更是蟲蟻一窩蛇鼠滿地,普通人尚且忍受不了,更何況是她那樣的金貴弱小姐?表妹雖做了過分的事,但畢竟也是因我而起,她只有三天好活,死後便真的什麼也沒有了,我便想去陪陪她,陪她度過這最後的三天。」

    端木恬危險的瞇起了眼睛,眼中寒光涔涔。

    某人毫無知覺,還假惺惺的抹了把鱷魚的眼淚,轉頭滿臉期待的看著她,說道:「恬恬雖看著清冷了些,但我知你其實是個善良的好姑娘,表妹都快要被問斬了,人死如燈滅,過去無論發生了任何事情,也都因此而隨風消散了,恬恬定也不會再與她計較了吧?」

    端木恬挑挑眉,滿身的殺氣畢現。

    「你錯了,我一向小心眼,也從不曾善良,就算她死了,我也沒打算要跟她化干戈為玉帛。」

    「哎?恬恬……」

    端木恬瞇著眼冷冷的盯著他,滿身殺氣半點也不收斂,輕啟櫻唇迸出了三個字:「你去死!」

    「呃……」

    看著他家人兒轉身就走的決然模樣,三殿下頓時傻眼,暗道糟糕,玩兒大了。

    連忙伸手將已經轉身的人兒給拉了回來,開口想要解釋。

    她卻一把甩開了他的手,撣撣衣袖,道:「走吧。」

    「……」

    冷冷的斜睨他一眼,道:「你不是要去陪你的表妹嗎?還站在這裡做什麼?」

    「呃……恬恬……」他怎麼覺得突然間跟不上她的思路了?

    她不理他,逕直朝天牢走去,冷聲說道:「故意說這種曖昧不明的話,很好玩是不是?」

    某殿下失笑,知道她並未真的生氣,便當即顛顛的跟了上去,伸手將她攬如懷中,笑道:「我家恬恬果然還是最善良的。」

    「……」他說什麼就是什麼吧。

    成夢璇已經被皇上親自判了死罪,三日後便要南城門廣場問斬,乃是最最重要的罪犯,沒有皇上的允許,誰也不能探望。

    不過三殿下果然是很神通廣大的,拉著端木恬一起竟很順利的就溜進了天牢裡面,然後又熟門熟路,如閒走在自家花園裡一般的往下走,來到了最底層的死牢內。

    那裡果然是非常的陰暗潮濕,散發著一陣陣難聞的霉味臭味,早已分不清究竟是什麼東西發出來的。才剛踏入死牢的範圍,便有一直龐大的老鼠「嗖」的一下從腳邊竄了過去,又隱入到了黑暗之中。

    端木恬嘴角一抽,君修染忽然握緊了她的手。

    死牢內反而是沒有上面普通牢房那樣熱鬧,而是透著死氣沉沉的壓抑,大部分的牢房都是空的,尚且還關押在這裡的那些犯人也早已經神情麻木,沒有任何感情,即便是看到了這兩個不速之客,也只是隨意的瞥了一眼,或者乾脆連眼皮都沒有掀一下。

    死牢最深處,牢門緊鎖,透過牢欄能看到裡面有個人影蠕動,還有隱隱的抽泣聲響起。

    這個聲音聽著甚熟悉,不是成大小姐還能是誰?

    君修染忽然拉著她,閃身進入了旁邊的另一個牢房裡面。

    「你就打算這麼陪你的表妹?」端木恬側目,冷笑道。

    三殿下大人有大量的不跟她計較她的語氣態度問題,笑盈盈說道:「能如此陪伴,已經是給了她莫大的榮幸。嗯,不過恬恬若是不喜歡的話,我們便讓其他人過來吧。」

    「不必,反正我也沒事做。」她說著轉身,才發現他們所進入的這個牢房比旁邊的那些都要乾淨許多,應該說是太乾淨了,她甚至還在陰影角落裡看到那裡鋪著厚厚的軟綿褥子,走到近處還能聞到一些奇特的香味,凝而不散,就只有這極小的一片地方能夠聞到,很乾淨舒服的感覺,將這個死牢的陰暗腐臭都驅散了,蟲鼠繞道。

    不由挑眉,但她什麼都沒有問,直接在那褥子上面坐了下去。

    這真是個好地方,坐在這裡能清楚的看到外面的情況,尤其是成夢璇所在的那個牢房裡的情景,可若從外面往裡看的話,除非是特意的提著個火把探進來仔細查探,不然要看到在這個陰影角落裡的異常,真是不太可能。

    君修染也走了過來,在她旁邊坐下,並隨手將一個精緻的不知是何種材質所制的沙漏放在了旁邊地方,道:「現在應該還不會有什麼問題,時辰也不早了,恬恬不妨先睡會兒。」

    端木恬沒有反對,側身在旁邊躺下下來,但想要睡覺卻似乎不大可能,因為成夢璇一直在她的牢房裡焦灼不安,間或的不時有尖叫聲響起,然後是哭叫聲拍門聲。

    「你這娘們,給老子安靜點,再吵吵嚷嚷的,當心老子對你不客氣!」

    終於有人受不了成大小姐的不定時抽風尖叫,出言恐嚇道。

    成夢璇猛然抬頭死死的盯了過去,叫囂著:「混賬東西,誰許你這麼對本小姐說話的?」

    有人在旁邊嗤笑,嘴裡似乎還含著什麼東西,以至於說的話也有些含糊,「管你以前是什麼身份,進了這裡你就已經什麼都不是!喏,知道那邊的那個老頭是什麼人嗎?那可是大炎先帝的親哥哥,連皇上見了他都得喊一聲伯父。還有那個,紫金侯聽說過沒?三十年前差點就掀翻了大炎王朝,自己登上寶座當了皇帝。你一個娘們囂張什麼呀?看你這模樣,最多也就某大官家的小姐,屁都不是!進了這裡,你難道還想要活著出去?除非是被拉出去宰殺了,還能最後看一會兒外面的太陽。」

    剛才的那個人又說道:「這娘們看起來倒是細皮嫩肉的,不知道幹起來爽不爽。」

    「得了吧蠻子,你就算想幹也幹不了啊,再說中間隔著幾根牢欄幹起來也不舒服。」

    「呸!老子已經素了十多年,手都快要擼廢了,隔著幾根牢欄算得了什麼?」

    說著的時候,有一隻粗壯的手臂突然從隔壁的牢房裡伸了過來,朝成夢璇抓去,嚇得她不由尖叫一聲,迅速的後退遠離。

    那牢房很窄小,她才剛後退幾步,便「砰」的一聲撞到了身後的牢欄上,馬上有另外一人的手從牢欄裡伸了過來,一把抓住了成夢璇的手臂。

    「嘻嘻嘻,抓到了!」一個尖細的聲音從成夢璇的身後響起,另一隻手也伸了過來,無視成夢璇的尖叫掙扎而在她的臉上身上好一陣撫摸,尤其在她胸前的高聳上面,狠狠的抓了兩把,嘖嘖說著,「這細皮嫩肉的,還有這麼誘人的香味,你該不會還是個處子吧?」

    周圍響起了一陣淫笑,讓這死氣沉沉的死牢也忽然增添了幾分活躍氣氛。

    「淫棍,你沒有弄錯吧?這好好的良家女子,怎麼會被關押進死牢裡面?」

    聞言,那個尖細的聲音頓時拔高了幾度,說道:「你這是在質疑我的能力!老子上過的女人比你們見過的都多……臭娘們,你給老子安分點!」

    成夢璇在他的手中劇烈的掙扎著,叫罵聲不斷的從她口中溢出。然而聽著這嬌嬌軟軟的聲音,反倒是讓那人激動了起來,手越發放肆的在她身上撫弄了起來。

    就在這個時候,那人忽然「哎呦」一聲,也不知成夢璇對他做了什麼,他抓著她的手忽然一鬆,然後已經抓到了手中的美人兒就有脫離了出去。

    成夢璇緊緊的貼著唯一的一面牆壁,站在牢房的最中間,因為羞辱,因為憤恨,而渾身抑制不住的顫抖著。

    那邊,陰影中,端木恬已經又坐了起來,看著那邊的混亂,聽著叫罵淫褻之語,忽目光閃爍,淡淡的涼。

    「恬恬,你在想什麼?」

    耳邊,君修染含著笑意的聲音輕輕響起,她側目看他一眼,挑眉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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