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勒星人——蟑螂軍團正打得風生水起,石井本不願輕易接受李銳交換戰俘的提議。
但是李銳一個句話讓其如夢初醒:你如果放棄天皇,那你的命運就等於是掌握在我們手裡。
一旦我們宣佈是你,是你讓天皇失去了本來唾手可得的還朝歸國機會,看你還有多大的本事能在怒濤般的衝擊前,將千夫所指的罵名輕輕抹去。
石井想想也有道理,但你說要讓他放棄可奪取天皇寶位的機會,親自去接尊駕回宮。
這不就是讓狼把吃進嘴裡又肥又香又爽口的鮮肉,與做好品味美味準備的舌面生生脫離嗎?
這對狼來說,既是讓其貪慾落空的心有不甘,更是對其自信產生毀滅性打擊的極大的侮辱。
但事實就是事實。無法迴避,於是他懷著吞下一顆死蒼蠅的那種膩歪心情,調整了半天表情。
總算是擠出滿臉笑容,人模狗樣地出現在天皇面前。
天皇也自是眼尖,早已看破其中貓膩。否則怎麼連東條這號梟雄都入他彀中?
於是與李銳辦完交接,按約定交還了他傷痕纍纍、身心俱創的舅舅方毅成後,便與石井作親熱科,主寵僕榮地登上返航的飛機,直奔東京。
李銳見舅舅被折磨成這副模樣,當即幾欲下令扣下石井,為義烏及浙東南成千上萬被細菌戰虐殺的生靈復仇,為英倫三島十幾萬被石井用偷盜來的技術造出核子武器而剝奪生命的大英女皇子民討還公道。
但那樣一來,大費周折影響順利交換、怕傷了舅舅不說,自已通過交換來創造地球人與日本昌勒星人最低程度的溝通渠道也將蕩然無存,
因為,至此李銳向目標進發的征途總算開始有了啟動的跡象:得寸進尺的道理你懂的,有初一就有十五,有了交換戰俘,就有可能進一步交換其他重大的戰略利益。
但現在要是奢談談判,顯然為時尚早。
單從石井那傲慢的眼神和不羈的舉止,就足以見其自恃魔神戰機和蟑螂戰士形成的巨大戰略優勢,其欲凌辱盟軍而後快的心態昭然若揭。
因此,必須先打得他心服口服,他才會滿臉憋屈、一邊抽泣著一面來與你談判。
諸亮神相不也是先火燒籐甲兵,把孟獲驕橫之心徹底一腳徹底踩扁,然後才設法將他收入麾下的嗎?
為了今後的和平,必須先舉起暴力的大棒。
昌勒星人雖說其體格矯健,蟑螂式的進退速度、跳躍騰挪的閃躲功夫讓人匪夷所思。
然而萬事萬物有其長則必有其短,有強項也必有其劣勢,只要做好戰略評估、戰術偵測,是狐狸就一定會露出尾巴。
昌勒星人的軟肋在哪裡?作為其後裔的李銳自己也難以從超級電腦中獲取必要的信息,因為這實在是一個全新冒出來的問題。
作為家族的記憶,他從父親那兒能獲取的實在不多。
於是他想,只有父親的老友、自己與李茂春共同的師傅張大眼也許才能解答這個謎。
中國江西腹地。
李銳搭乘盟軍直升機來到家鄉一江西貴溪。
這樣的山水曾多少次出現在夢境之中,李銳自己也言說不清,但當真正有機會親臨那令自己魂牽夢縈的地方時,心靈的那種震撼仍然令自己始料未及。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包含竹葉清香的空氣,讓那清潤怡人氣體分子一處一處滋養自已歷往滄桑、早已長滿硬繭的心靈。
循著熟悉的鄉間小道,一路疾走。儘管小徑兩側的露水打濕了他們一行人的鞋子、褲管,但卻絲毫影響不了他見到師父的急切心情。
近了,那白牆黑瓦的徽式建築。
師父他老人家不知身體康健否,當年傳授給師兄弟幾個以武功時,師父那一套輪台打虎十八招讓這些懵懂未開的小屁孩驚駭莫名。
簡直崇拜到五體投地。
師父在家。
但令人奇怪的是,見到久別的弟子回來看望,他卻似乎顯得並不十分熱情。
在幾乎是應付式的回應了幾句後,竟然以手掩口,打起了呵欠。
李銳裝作無意地將手中的茶杯杯托掉落於地,並有意讓這圓圓的小東西直滾向師傅的方向。
他清晰地記得,幼時學藝,師傅最忌諱弟子待人處世不穩重。
那樣的話不僅顯得舉止怪躁態度輕浮,更是練武之人的死穴——臨事亂方寸,觸手便丟魂。
他想以此試試師父的態度。
待到距師傅兩尺時,他驀地發現師傅的兩腳在清晰而有規律地循著某種軌跡做著移動!
俗語云:師徒情深。
又云:一日為師,終身為父。
李銳何等樣人,豈能看不出師傅以足示形的暗語:快跑,去後山。
他知道此時保護師傅的最好方法就是一切聽他的。
至於如果去後悔為什麼此行放鬆警惕而沒有開通預警感應,則更是馬後炮了。
後山矗立於山村的北面,頂著朔風,讓村莊如嬰兒般生長在暖陽之中,這是李銳幼時產生的最直觀的聯想。
這兒是李銳父親與母親合葬的墳墓所在,張叔要自己到這兒來,必定有深意。
芳草萋萋,那個青石壘成的墳包是多少創痛記憶的載體。
但是李銳卻顧不及回眸傷感,只顧著圍著墳頭週遭疾步走了一圈,似乎沒有發現什麼東西讓人奇怪的。
可是這兒除了這裡,確實沒有張叔與自己生命的交集了呀。
一定是自己疏漏了什麼。
是什麼呢?
墓碑。
上次離開時,不及立碑。
一來是因為他們是慘遭橫死,且死因不明。
自己被滿腔悲慟淹沒,根本沒有思索的空間。
二來張叔也希望能在自己長大後再親自來撰寫碑文。
但是且慢。
今天的墓碑上好像是有碑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