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靈以為皇上會主戰,沒想到最後卻聽了一幫老臣子的意見,決定割讓北地五城,與北狄簽下和約。
或許在她的意識中,還沒有真真正正把自己當成這個世界的人,所以對國與國之間的界限,不是那麼分明,在她看來,大慶、南楚、北狄、西容這些國家,就像她曾經住過的城市,甚至考慮有時間時去遊覽一番,若是覺得哪裡好,就在哪裡住下。此刻她才意識到,這幾個名字,它們是不同的國家,壁壘分明,互相之間有著利益之爭。
但是她聽到齊王帶回的消息,卻發現自己心中第一時間浮現的是不該和。她想起了如今她是大慶人,北狄不是北邊的一個城市,它是一個國家,北狄人的入侵,是犯我國土,怎麼著也該將他們趕出去。
「皇上怎麼可能主和呢?北狄人提了什麼條件?」駱靈很是不解,皇上如此作為,就不怕別人將他視為懦夫麼?大慶若是忍下這口氣,將來豈不是任人拿捏?這可不是件好事。
「父皇此舉,並不是對北狄示弱,事情不是這麼簡單的!」齊王緩緩過去,握住妻子的手,「還有一件事,這次出使與北狄談和,指定的人選是我。」
駱靈聞言,一下愣住:「怎麼會是你?難道說……」
齊王點了點頭:「你猜的沒錯,求和是假,大慶豈是能任由外敵掠奪,父皇派我出使,實是借和談之名,拖住北狄人,西路南路皆有兵馬調派,如今正在前往北狄的路上,只不過不能讓北狄人發覺。」
「我跟你一起去。」駱靈說道。
「不行,又不是外出遊玩,怎麼可能帶家眷同行呢?何況我走了,整個王府和我名下那些產業,都要交給你打理。」
「我擔心你……」駱靈輕道,心中總覺有些不安。
「別怕,我的身手足以自保,便是萬千軍中,也能順利走脫,再說了還有影子隨身保護,倒是你,我調派幾個人手,你不管去哪裡,都要帶著他們。」他知道自己的王妃是個坐不住的,得派幾個高手護衛,免得他不在時,再發生上次那種情況。
駱靈見他擔心,又反過來安慰他,玩笑道:「你若擔心,不如我回駱府去,陪嫂嫂逗逗孩子,也不會寂寞。」
齊王聽了卻當了真,點頭道:「這主意好!反正要後日才出發去北狄,明兒我就去找岳父岳母說明情況,請他們代為照顧你。」
駱靈直說這是玩笑話,她還是住在王府,府裡總得有人打理,齊王卻說,長河年紀大了,不與他同行,王府交給長河打理,不會有錯,讓駱靈好好回娘家住一陣子,也免得一個人在王府悶得慌。
事情就這麼說定,送走了齊王,駱靈就回到了娘家,駱夫人是真心高興女兒能夠回來住一陣子,把她原來住的松羅院收拾得乾乾淨淨,煥然一新。
做母親的,自然關心女兒,看著駱靈逗弄侄女兒,駱夫人順勢提起了這個話題。
「你嫁過去這麼久了,怎麼肚子不見動靜?如今王府裡就你一個王妃,其他的人也近不了齊王的身,怎麼就……靈兒啊,你可別瞞著娘,到底他對你好不好?」其實駱夫人問了不止一次了,只不過她總怕女兒是在敷衍她,畢竟關於齊王的傳言,版本太多了,都不知道哪個才是真的。
「母親且放心,若是王爺不關心我,又怎麼會讓我回娘家來住呢!」駱靈沖駱夫人笑了笑,她總不能說懷疑自家男人有問題,便把問題攬在了自己身上,紅著臉低下了頭,「我這月信都才來不久,哪裡懷得了孩子,總是要等等。」
駱夫人聞言,愣了一下:「竟然……才來麼?那也不急,聽說陀普庵的菩薩很是靈驗,過幾日娘帶你去拜拜,但願我和你父親能早些抱上外孫。」
「嗯!」駱靈知道她是一片好心,也沒推辭,去陀普庵,她還可以見見廣慧師太。
「春娘你也要去拜拜,早日為咱們駱家生下長孫。」駱夫人道。陸春娘自然也是笑著答應。
駱夫人走後,駱靈問陸春娘:「母親這麼說,可是不往大哥屋子裡塞人了?」
「還多虧了你,四妹妹,我把你那番話對母親說了,她知道是你說的,思量了幾日,對我說暫時不往你大哥屋裡添人,不過讓我趕緊地再生一個,還說了,下一胎一定要是個兒子!」陸春娘笑了笑,「若再不是兒子,我也找不到理由推托了。」
「你說怎麼你婆婆偏就是她,要是何姨娘就好了,大姐姐連生了兩個女兒,在容家一樣受婆婆的氣,何姨娘心痛得不行,若換成是她,就能夠理解你的苦了。」駱靈說道。
陸春娘被她這話給逗笑了:「哪有這麼說自個兒親娘的,四妹妹,這話以後可別再提,當心母親聽到了心裡難過。說到大姐,唉!她的境況說起來比我還差,我至少有你大哥痛惜,她可不一樣,大姐夫也怪她呢,幾個妾室都生兒子了,大姐還不見動靜。」
容武這次也跟著齊王去了北狄,駱靈聞言道:「我倒忘了,應該把她也叫來,容靜和容珂兩個丫頭也想看小妹妹呢。」
陸春娘笑道:「那重你這個王妃出面,若是我去請,容夫人只怕不賣這個面子。」
「那就這麼說定了,明日咱們兩個一塊兒去,母親不是讓咱們準備去陀普庵拜菩薩麼,拉上她一道去。」駱靈笑道。
第二天一大早,駱靈拉了陸春娘抱著孩子就上門了,容家見齊王妃親自上門來,自是受寵若驚。這還是駱靈第一次上容家的門,她看到了大姐夫的幾個妾室,一個比一個打扮得光鮮,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房的夫人,大姐駱淑在這群女人中顯得很不起眼。
其實駱淑長得並不差,駱家的女兒,沒有醜的,只不過她衣著樸素,看起來不大愛打扮,那些個小妾卻很懂得用妝容掩蓋自己的缺點,於是看起來反倒比駱淑漂亮。
容靜和容珂見到駱靈,很是開心,容夫人聽到她們來的目的,自然毫無二話,還遣人幫駱淑收拾了一翻,親切地囑咐她在娘家多玩幾天,想什麼時候回來都行。
於是在駱夫人的帶領下,一個風和日麗的早晨,駱家的一眾女眷浩浩蕩蕩上了山。
駱靈有一陣子沒來陀普庵了,看到庵中香火鼎盛,亦是高興,廣慧師太陪著她們母女說了一會兒話,便去後堂誦經去了,叫了一名弟子招呼駱靈一行,那小尼姑是新來的,拜在大師姐元能門下,是靜字輩,名叫靜空,駱靈不曾見過。
這靜空不愛說話,面容清秀可人,雖然穿著寬大的僧袍,行動間卻仍舊看得出身姿甚是窈窕,駱靈不由得多看了幾眼。
等拜過菩薩,添了香油錢,靜空給她們端來了庵中自曬的茶,新茶清香撲鼻,喝在口中,苦中帶著些微的甜,駱靈最喜歡這種味道。容家的兩個小丫頭看到天上有紙鳶在飛,鬧著要出去玩。
駱靈說道:「大姐姐帶她們二人去吧,我身子有些乏了,先在這裡歇會兒。」
陸春娘聞言道:「那我陪你,母親一會兒也該過來了。」駱夫人每次來,都要到佛前跪上一個時辰,這是她的習慣,若是駱靈還沒出嫁,鐵定也會被她拖著一塊兒跪,以前駱慧就曾跪過,她可不耐煩了。如今駱靈是齊王妃,什麼事情都可以自主了,駱夫人也問過她,她說在佛前拜拜就行了,於是駱夫人只好一個人去。
「難得出來,山中空氣新鮮,嫂嫂帶菡兒去玩玩吧,你看她手舞足蹈的,也想跟著姐姐們出去呢,不用管我,我在這庵裡長大的,難道你還怕我走失了?」駱靈笑道。
陸春娘看看女兒,果然睜著眼睛直往天上睃,於是笑道:「那好吧,我們就去了,呆會兒再來找你死我活。」
這邊人都出去了,靜空雙手合十道:「王妃,後面有軟榻,若是乏了,便在榻上歇會兒吧。」
駱靈確實覺得有些困了,想來是這幾夜沒有齊王在身邊,沒睡好。她說道:「這樣也好,就勞煩師太領路了。」
陀普庵擴大了不少,添的好多新面子她都不認識,幾個要好的師姐這陣子恰好出門遊歷去了,她也尋不上人說話。跟著靜空轉過庵堂,推開後堂的小門,果然有個隔間,裡面設了張軟榻,一應被褥齊全。
「王妃可要點香?」靜空見丫頭們侍候駱靈上了榻,恭恭敬敬地問道。
「不用了,這樣就好。」駱靈說道,又對艾月幾個說:「你們想玩的也去玩會兒,過半個時辰來叫我好了。」午睡不用睡太久,睡久了更沒精神,她尋思著半個時辰,陸春娘和駱淑也該回來了。
艾月幾個答應著出去了,不過沒去玩,在門口守著。
過了一會兒,靜空端著盤果子來到門邊,沖艾月和殷蘭說道:「兩位施主,這是山裡出產的果子,師傅讓我拿來給幾位嘗嘗鮮。」
艾月拿起一個紅通通的果子咬了一口,說道:「真甜,這是什麼果子?蘋果不像蘋果,花紅不像花紅的。」
「這是山後林子裡產的野蘋果,雖然個兒小,味道卻是很好。」
聽到艾月說甜,殷蘭、秋蘿和幾個小丫頭也一人拿了一個吃起來。
駱靈在裡間蹙著眉頭,睡得不大安穩,忽然間她一下睜開了眼,看到眼前一抹紫色一閃而過。
「什麼人!」她厲聲喝道,探手使出一招小擒拿,扣向對方的肩膀。
那人卻像一條魚,一下滑開了,對著駱靈發出一聲冷笑,將紫曜石收到懷中,一下從窗口掠了出去。
駱靈大急,紫曜石對她來說意義非凡,可不能失去,她起身穿窗而出,追了出去。心中暗悔自己開始看到靜空時就覺得不對勁,為何卻沒有多加注意,那張臉太過死板了,現在想想,一開始看到的靜空並不是這個樣子,後面這個之所以不笑,是因為她是假冒的,一笑肯定就露了餡。
駱靈追到了後山,很快就看到了前方那抹淡灰色的人影,她猛然發力,掠了過去,出掌如電,狠狠拍向前方那人的後背。
假靜空發出一聲悶哼,卻不停歇,死命地往前跑。駱靈笑了起來,因為她知道對方逃不掉了,這裡的地形誰有她熟悉?她在這裡摸爬滾打了四年,前面是斷崖,除非這賊想自尋死路,否則必定逃不掉。
果然,再追了一陣,那人在崖邊停下了腳步,轉過頭來,面色蒼白地看著她。
駱靈伸出手掌:「把紫曜石還我,我饒你一命,否則……」她笑了笑,指了指背後,她的身後緊跟著現出兩個黑衣蒙面人,他們是齊王留給她的護衛。兩個護衛的眼神很不善地盯著假靜空,要知道此人讓他們丟了面子,身為侍衛,出手卻沒有主子快,這確實不是件讓人愉快的事。
假靜空的輕功要比駱靈遜一點點,卻在兩個侍衛之上,而且他兩人在駱靈之後追出來,所以落在了後面。
「好吧,沒想到你還有兩個暗衛,我認輸,我把東西還你,你放我一條生路。」假靜空攤開了手掌,上面放著駱靈的紫曜石。
「你扔過來。」駱靈說道。
假靜空搖了搖頭:「你過來拿好了,我怕他二人突然發難。」
到了這個地步,此人定然逃不脫,駱靈對兩個護衛點了點頭,上前幾步,走到假靜空面前。突變就在那一刻發生,以駱靈伸手時,假靜空突然搶先出手,一拉,連著紫曜石一塊兒包住,緊緊握住了駱靈的手,拉扯著她跳下了懸崖。
那一刻,駱靈意識到了一個問題,對方是故意的,她一直在藏拙。背後突然感到一陣涼意,一把匕首帶著寒光射進了她的胸口,假靜空狠狠在駱靈身上一踩,她以更快的速度往山崖下落去,假靜空卻借這一踩之力緩了一緩,手上甩出一個鉤子,勾住了懸崖上交錯的老籐,蕩了過去,並像猿猴似的,跳躍起著往另一個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