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還真邪門了,麥嘉剛想說幾句場面話,找個台階下,鄒聞懷那老狐狸就推門進來了。見到孫子明還真的坐到麥光頭前面了,鄒聞懷也愣了下,轉眼就滿面春風道:「子明,我在外面等了你一會,沒想到你比我先到。」
孫子明也笑呵呵道:「鄒叔,我就一後輩小子,哪敢勞您等啊?剛才您沒來前,我正和麥嘉哥商量檔期的事。」
在座的惡寒,這年輕人臉皮夠厚的!
「商量得怎麼樣了?」
「還好,發哥接了他們公司四部片子,我準備把今年的春節檔讓一半給他們。總不能讓人看笑話,說我們自己打自己人吧?麥嘉哥,我看好《八星報喜》哦,我們的《小鬼當家3》下畫,立即給您騰影院。」
大家立即眼睛看著鄒聞懷與何冠昌,光影與嘉禾正在合作,好的檔期幾乎是兩家平分。現在孫子明開口讓半個,這事好玩了!
鄒聞懷依舊是春風滿面,笑道:「你編導都那麼厲害,你說行肯定就行。」
麥嘉也不是凡人,位子讓人搶了就搶了,反正這位子歷來也沒什麼用,不如趁著機會撈點實在的好處。
「子明,這話不對哦,剛才你還答應了給我個暑期檔。《大丈夫日記》可是發仔演的,你不會厚此薄彼吧?」
孫子明今天大方得很,嘉禾想給自己下馬威自己,也就不能怪自己小肚雞腸了。
「行,《賭神》上映完了,我交待他們給你排片。」
兩人一唱一和根本沒把會長放在眼裡,鄒聞懷也依舊笑呵呵的。一兩個檔期他不在乎,他在乎的是光影發展得太快了,比當初的新藝城還快。嘉禾或許阻止不了它的崛起,但要延緩它的速度,讓孫子明站在同行的對立面就是個好辦法。老何算得準啊,這年輕人肯定會搶麥嘉的位子,別看他立即給了補償,但這種作派是大家沒法接受的。
鄒聞懷在他的位子上坐下來,開始通報《電影雙週刊》移交金像獎評審的事,還特意感謝了《雙週刊》對香港電影發展所做出的重大貢獻。
「子明,你覺得呢?」
孫子明正在琢磨今天是不是嘉禾在搞小動作,讓鄒聞懷問得愣了下,「沒意見。」
鄒聞懷再看著大家,眾人都同意,他又繼續說金像獎改革的事。
「子明,你覺得呢?」
這一次孫子明驚醒了,自己雖然坐在這,但不是副會長,要問也是先問麥嘉和潘迪生。操,老傢伙這是在給自己挖坑,想讓大家都對自己不滿!這老狐狸知道,自己不可能阻撓金像獎改革,就想給自己樹點敵。
孫子明腦子裡快速盤算了下,你們嘉禾想玩,那大家就玩大點,只有彼此充分瞭解,才能更好地合作。
「鄒叔,我沒意見。您念了這麼久,又要停下來徵求我的意見,要不我幫您念得了?」
桌前昏昏欲睡的一些人,立即來了精神,這可是龍虎鬥啊!大家又不是傻子,今天明顯是嘉禾給這後生仔出點小難題,沒想到這後生仔比大家想像中更蠻不講理。這下好玩了,就看老狐狸玩得過小毛孩,還是狼狗去追老狐狸。
鄒聞懷依舊笑呵呵地,把桌上的稿推了過去,笑道:「人老了,有年輕人幫忙也好。」
眾人一愣,這老東西涵養還真好,現在就看這後生仔敢不敢接了。只要他敢接,他就是狂妄之徒!會長這位子,狗屁用處沒有,大家平時該怎麼玩、怎麼打、怎麼台下操作都行,但檯面上總要讓那些記者挑不出錯來。
當初,邵六叔和鄒聞懷打得一塌糊塗,當著記者可都是說對方好話的,都說對方是促進香港電影發展的大功臣,歡迎大家加入電影業,促進電影業的更大發展。等到金公主要進場時,他們又毫不猶豫地聯手不供片,逼得雷老虎去跟麥光頭合作成立新藝城。
眾目睽睽之下,孫子明居然就拿起了稿,絲毫不不顧向鏵勝的眼色。這一下,就連剛才反對孫子明坐次席的年輕人都不反對了,大家都笑瞇瞇地,看著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後生仔。
這裡也有明白人,留學歸來的麥嘉和潘迪生就是,見孫子明毫不客氣地搶班奪權,不禁哀歎一聲。這年輕人以後真的壓自己公司一頭,能與嘉禾平起平坐了。這都什麼年代了,還講恭儉禮讓?
孫子明沒想麥嘉和潘迪生那麼多,他只知道面子是自己爭來的,鄒聞懷不給自己面子,自己就不會給他面子。今天,自己要是弱一分,到時嘉禾就會強一尺!你鄒聞懷想坑自己,就怨不得我掀桌子!
語速極快地念完稿,鄒聞懷剛想接過話語權,孫子明笑瞇瞇道:「平時大家都忙,難得聚在一起,今天趁著大家都在」
話還沒說完,剛才那個有風骨的年輕人不幹了,敲了敲桌子道:「孫導演,做人要講禮貌,鄒伯是會長,會議接下來說什麼不是你能作主的。」
孫子明笑呵呵地也敲了敲桌子,笑道:「你家裡沒教育你,隨意打斷人家的話,是非常不禮貌的事嗎?」
『砰』的一聲巨響,年輕人桌上一巴掌,站了起來,指著孫子明大聲道:「你有禮貌?有禮貌會亂來?你尊重過鄒伯嗎?你又不是會長,你憑什麼來主持會議?」
孫子明依舊笑容滿面等他說完,笑道:「我怎麼亂來了?我搶了鄒叔的稿子嗎?是他採納了我的合理建議,我這才幫他念的。年輕人,做人要講道理。你罵我,我都不打斷你的話,我還不夠有禮貌嗎?我主持會議了嗎?好像是鄒叔安排會議進程吧,我話都沒說完,就讓你打斷了,你怎麼知道我想說什麼
麼?」
年輕人剛想反駁,孫子明扭過頭去問鄒聞懷道:「鄒叔,這圓桌會議,一定要像我們內地樣,分出個上下級嗎?」
啊?剛想看笑話的人,包括那年輕人,全都傻了眼。大家這麼多年來開圓桌會議,都是跟鬼佬學的,骨子裡卻是華人那一套——要麼按尊卑,要麼按實力排位子。實力相近的能吵個天翻地覆,卻很少見實力相差懸殊的人撕破臉來吵。
鄒聞懷對那年輕人招了招手,苦笑道:「建岳你先坐下,等孫先生說完。我們開會沒有那麼多規矩,大家都有說話的權力,都可以暢所欲言。」
敲打了下出頭鳥,孫子明也不敢再玩下去了,如果讓在座的都對自己心生反感,自己在這個圈子裡也就讓他們孤立了。
「剛才我說到哪了?哦,想起來了,我想通知大家一件事。大家也知道,邵氏院線由我們公司收購了,我準備向我們公司董事會建議,」
孫子明話還沒說完,鄒聞懷的臉就開始發黑,連忙扯了扯他的衣服,湊過頭去在他耳邊小聲道:「子明,別玩太過火了。」
孫子明也同樣低聲道:「鄒叔,我歷來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
不顧變了臉色的鄒聞懷阻止,孫子明繼續道:「我準備向公司董事會建議,光影院線對所有電影公司開放,包括各個黃金檔期。只要大家的電影質量好,歡迎大家來我們院線上映。最後一件事,我同意提名汪祖星為金像獎主席人選,建議金像獎評審向內地、台灣、及其它華語地區開放,我有事就先告辭了。」
『嗡』會議室的人都驚呆了,光影院線開放所有黃金檔期,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沒有金公主攪局前,嘉禾與邵氏完全壟斷電影業。有了金公主院線後,才有了新藝城、德寶、工作室之類的半獨立電影公司,但好的檔期還是由嘉禾、金公主幕後支持的新藝城、租賃邵氏院線的德寶三家壟斷。
其它的電影公司要想獲得好檔期,除非是自動送上公司的股份,自願成為三大院線的附庸、衛星公司,否則就只能望洋興歎!現在孫子明一氣之下,向所有電影公司開放院線,對於在坐的電影公司老闆,這可是天大的福音!要是有可能,誰願意讓別人佔自己便宜,誰願意去當別人的附庸啊?
鄒聞懷看著眾人的興奮,氣得七竅生煙!這後生仔太亂來了,不但不顧合作夥伴的利益,也不顧自己的利益!只要有院線在手,那些電影公司都會分他們股份,難道他就不知道其中的利益嗎?現在可好,嘉禾與金公主院線手裡握的,那些電影公司的股份,隨時都能變成一不值的破紙。你要眼紅了,大家可以坐下來好好談,這樣把桌子掀了,算怎麼回事?
向家兄弟也讓孫子明的突然發飆嚇了一跳,這其中的利益有多大,作為圈子裡的人,他們哪不知道啊?別看新藝城和徐老怪的工作室票房大賣,其實金公主都佔了35%股份的。也就是說,金公主除了拿票房分成,還從公司裡拿分紅,兩家賺的錢,大頭都歸了雷老虎!自從光影拿下邵氏院線後,兩兄弟還商量著,分光影多少股份合適呢?子明,現在就這麼放棄了?
向鏵勝沒想明白孫子明為什麼會放棄,但知道現在最要緊的事是什麼,急忙對向鏵強低聲道:「立即支持子明,逼著鄒聞懷開始投票。我們是跟子明一夥的,有什麼事,等下再商量!」
向鏵強一激靈,也反應過來了。這是孫子明確立江湖地位的最好時機,向鏵強趕緊站了起來,大聲道:「我們永盛支持孫子明的提名和建議,鄒會長,請你主持投票吧!」
向家兄弟反應得快,麥嘉和潘迪生他們也反應得不慢。能有這個脫離院線控制的機會從天上掉下來,他們要是還不知道抓住,那也太對不起那位氣憤之下,胡言亂語的孫子明大導演了!
「鄒會長,表決吧,我們德寶也支持孫導演的提名和建議。」
「對,我們新藝城也支持!鄒會長,投票吧!」
……
一片贊同聲中,香港製片人協會,全票通過了汪祖星為金像獎主席的提名;全票通過了,將所有華語影片納入金像獎評審範圍的建議。
投完票,向家兄弟立即走出會場,他們得去找孫子明商量。圈子裡的格局要亂了,大家怎樣操作才能獲得最大的利益,這才是最關鍵、最緊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