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樽這個人言出必行,說了「有他在的地方,就有她」那句話之後,果然不再攆她走了。而她也順理成章的成了他營中的侍從。另外要送回烏仁瀟瀟的決定,他也不是開玩笑,只等元祐把人帶過來,便要將她送走。
爾後,趙樽的身邊兒就多出了一個貼身侍從,陪著他巡視營房,陪著他看兵士操練,陪著他查看傷兵的傷情。那侍從個人不高,做事卻極其認真,每次還寫上工作記錄,一板一眼的樣子,看得趙樽身邊身邊幾個親近的侍衛和二寶公公,都不由得歎息。
這個楚七不管什麼身份,不管她是醫官、駙馬、郡主、還是侍從,都當成正事來做,為人處事看似荒誕不經,其實心思縝密還頗有點男子英氣,很快就與他們打成了一片。
至於那日兩個人在大軍中的烽火擁吻,私底下的議論一直沒有停止,各種各樣的猜測都紛紛出爐,最為流行的一個版本是,北狄公主深愛晉王殿下,不惜為了他火燒北狄大營,逼退了哈薩爾,然後投奔了殿下。而晉王殿下也投桃報李,與她兩情相悅,只等戰事結束,估計晉王府就得多一位側妃了。
也有人說,看當時晉王殿下對北狄公主的「熱情」,只怕京師那位誠國公府的景宜郡主,晉王正妃之位岌岌可危了。人家兩個人那是真愛,皇帝指婚的親事能有什麼感情?
說什麼的都有,卻沒有人敢當著趙樽的面兒說。
不過,卻不妨礙流言蜚語傳到趙樽和夏初七的耳朵。
趙樽聽著黑著臉不言不語,夏初七卻無所謂。在她看來,這些人當兵在外,生活枯燥乏味,有點事情猜測和議論也極大的豐富了他們的軍旅生活,這是多好的事兒?能娛人,也是大功一件嘛。
第二日她就聽說,軍中已經有人私底下開設了賭局,賭晉王殿下更喜歡景宜郡主還是北狄郡主,賭晉王正妃之位究竟會花落誰家。據說景宜郡主的行情非常不好。一賠十的比例,聽得夏初七心裡癢癢,有點摩拳擦掌的意思。
「爺,我也想去下幾注。」
「什麼?」趙樽正坐在大帳案幾邊上看奏報,問得心不在焉。
「聽說他們賭得很厲害呢,景宜郡主一賠十,我也想去賭,贏光他們的銀子。」說起銀子,她一雙眼睛裡全是亮色。
「……」趙樽沒有回答她。
「喂,要不要我也幫你下幾注?」
趙樽從軍情奏報中抬起頭來,側過眸子去看她,先是看她的臉。再然後,他的目光落在了她的手上……不對,準確來說,是落在了她手裡的書上。
「你怎的又在看這書?」
「啊?哦。這個呀。」夏初七挑了挑眉,「我這不是閒得無聊嗎?」隨意的翻動著手裡的小黃本,夏初七無所謂地說,「爺,老實說,這個書的內容真的太單一了,知識量也不太豐富,如果你喜歡,我這些日子閒著,可以幫你寫啊?」
趙樽的臉黑了,可夏初七卻像是發現了極大的商機,起身走到他的身邊兒,將書往他面前一放,雙肘撐在他的案几上,看著他,就像看著一錠錠的銀子,眼睛在發亮。
「你說,咱軍中的將士們都寂寞得緊,如果我把書寫出來,然後大量刊印,給將士們人手派發一份……當然了,成本費,還有我的稿酬也是不能不要的……咳,這書印發之後,一來可以豐富軍中將士的私生活,二來也有助於穩定軍心,簡直就是一舉兩得的事情,咋樣?」
「楚、七。」兩個字趙樽是從牙縫兒裡擠出來的,那目光裡的火大像是恨不得捏死她。
夏初七心裡一慌,立馬退後了兩步,舉起雙手來。
「喂,你不要亂來啊,我就說說嘛,不行就不行唄。」
看著他繃緊的臉,她又笑了起來,抬頭拿著他面前茶盞裡的水來喝,大概覺著有些燙,手剛伸出去摸了摸,燙得吐了吐舌頭,雙手飛快地摸著耳朵,又低下頭去,對著茶盞的水面呼呼吹氣……
趙樽盯著她,看她撅起時紅撲撲的嘴唇還有盯著茶盞時不停眨動的睫毛,覺得她吹出去的氣,不是吹皺了茶面的水,而是全吹在了他的心裡。在她之前,他從來就沒有見過像她這樣的姑娘。其實這些都是微不足道的小動作,並不新鮮,並不好看,可她做來卻總有一種不同於任何婦人的美好。
「怎麼了?這樣看著我?」見他呆住,夏初七端到嘴邊兒的茶盞又停了下來,遞到他的面前,「小氣,你是大爺,給你喝好了。」
趙樽歎一口氣,拿下她手中的茶盞放好,然後拉她過來坐在腿上,將她塞在懷裡,想了想,像是很難開口,「阿七,等元祐過來了,讓他把你帶去開平,那裡是大軍糧草的貯備地,又是前朝的上都,條件會好一些,免得你跟著在營中吃苦。」
「你呢?」
「我得了時間,會騎馬過去看你。」
她急了,一把揪住他的肩膀,「憑什麼?你不是說過的……」
他卻截住她的話,「阿七,我想過了,你畢竟是個婦人,在營中實在不方便。」
她嘟起了嘴,「我不覺得不方便,你把我當男人看不就看了?」
「其實……」他有些遲疑,「其實男人也不太方便。」
聽得他沉悶低啞的聲音,夏初七知道了,目光斜斜一瞥,「是不是怕人家議論……說大將軍王您耐不住寂寞,不僅與北狄公主要好,還和貼身侍從關係曖昧?」
「知道就好。」
夏初七嘰嘰笑著
,看著他無奈的樣子,心裡一陣發軟。可她好不容易來了,又怎肯輕易離開?去開平,得兩三日路程,她才捨不得離開他呢?將身子貼過去,他整個人趴在他的胸口上,忍不住深深嗅了一口他身上的味道,輕輕笑著,不說同意,也不說不同意,只是神不知鬼不覺的換了話題。
「趙樽,這兩日營中無事,閒著也是閒著,不如我陪你去逛街吧?」
他淡淡瞥她,「做什麼?」
她唇上仍然掛著笑意,「你看天氣那麼好,我們憋在營裡也煩躁,不如找一個附近的城鎮逛逛,感受一下民生,再順便散散心什麼的?」說完見他興致缺缺,她搖著他的肩膀,又撒賴,「這樣好啦,我請你吃好吃的怎樣?」
「不去。」
他拒絕得太快,斬釘截鐵,夏初七很是奇怪。
「為什麼?」
趙樽的表情極淡,瞥著她:「你身上有銀子?」
「呃」一聲,夏初七眨眼,搖頭,「沒有。」
「那你拿什麼請我?」
「先借你的,回頭還給你。」
「你欠了爺很多銀子,卻從來沒有還過一兩。」
「我不連人都是你的了嗎?」夏初七翻了個白眼兒,笑得很是得意,「再說了,你用不用這樣守財奴?虧你還是個王爺,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家快要窮得揭不開鍋了。」
沒有銀子,卻執意要「請客」的夏初七,次日還是拽了趙樽一道,一人騎了一匹馬,偷偷離了大營,到了離盧龍塞最近的一個小鎮。
這個小鎮是盧龍與大寧的接壤之地,也算是大晏軍與北狄軍的邊界之地,位於必經的主幹道上,在沒有開戰之前,這裡原是極為繁盛的一個城鎮。只如今,雖然被大晏軍打回來了,可民心不穩,民生尚未恢復,街上的店舖大多都沒有開張,行人也極為稀少,看上去冷冷清清,與夏初七來之前的想像相差了許多,牽著馬走在街上,她搖著頭,長歎了一聲。
「這仗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打完,老百姓日子不好過啊。」
和大多數時候一樣,她在說,他並不怎麼回答。
可這完全不妨礙她的即興發揮,一邊兒走,一邊兒吐槽他爹,「你說皇帝怎就那麼喜歡打仗呢?趙樽,若是你做了皇帝,你是願意與鄰國和睦共處,還是願意繼續強征逆伐?」
「你操心太多。」
看了他一眼,她嘿嘿一樂,把手中的馬韁繩塞到他的手上,自己雙手抱住他的手臂,顧不得人家看見兩個大男人當街膩乎會不會嚇得當場斃命,故意在他手臂上蹭了蹭,見他身子猛地一僵,低低吃笑著,「那尊貴的爺,你能不能操心一下,我請你吃什麼才好?」
說話間,她看見不遠處有一個木頭搭建的簡陋涼棚,涼棚一頭釘在樹樁上,另一頭釘在木質的房子裡,剛好遮住了夏日的陽光,精明的老闆就在涼棚下放了一些方桌。走了這大半天兒,夏初七熱得不行,正想找個地方歇腳,拉了趙樽就過走。
涼棚下面已經坐了好些食客,生意還不錯的樣子。
見他們過來,小二很是熱情的接過馬去拴了,又慇勤的招呼。
「二位客官,來點什麼?」
夏初七眨了眨眼睛,「你們有什麼?」
戰區人民的生活水平都不高,這個飯莊裡面賣的東西也基本都是北方極為常見的一些食品,以果腹為主。烤地瓜,艾窩窩等等,最奢侈的也不過是滷牛肉和高粱酒了。聽了小二的介紹,夏初七感慨一下,笑瞇瞇地說。
「來一斤滷牛肉,一碟花生米,一壺高粱酒。」
店小不欺客,菜都上得極快,看著菜品的顏色有些著急,可味道還算不錯。大概是最近都沒有吃過什麼好東西,一個人在生活水平直線下降的時候,吃什麼都是極香的,夏初七埋頭苦吃,不顧形象的樣子,看得趙樽直皺眉頭。
「很餓?」
「嗯嗯,還好。」
「讓你去開平,你又不樂意。」
她頓了一下,抬頭衝他發笑,「說什麼呢?我這是本著不浪費糧食的精神,才狠狠吃的,懂麼?不過……爺,我這兩日發現了,咱們大晏將士的生活水準都不怎麼好啊?這當兵打仗在外,為了國家拋頭顱灑熱血的,玩的是性命,朝廷不是應該給多派發一些食品嗎?」
趙樽原本清冷的臉色,略略一沉。
「有吃的就不錯了。」
「啊?啥意思?」夏初七問了話還沒有得到他的回答,就見涼棚外面的陽光地裡,又過來幾個牽馬的男人。
那幾個人長得都很是高大,從身上衣著來看,都是富裕人家出來的。尤其是領頭那個滿臉絡腮大鬍子的年輕男人,一身的錦袍極為華貴,顯然是幾個人的頭兒,一入涼棚氣勢極足。
「老闆,撿好的牛肉來幾斤,好酒來幾壺……」
來了這樣的貴客,老闆自然歡喜,又擦桌子又擦凳子的笑臉相迎。那幾個年輕男人也不多話,在趙樽和夏初七一桌之隔的方桌邊上坐下,取了身上的腰刀放在桌上一放,那重重的「啪」聲,駭得店中的食客們大氣兒都不敢出。
夏初七低低問趙樽,「爺,看那幾個人,不像普通人。」
「嗯。」
趙樽似是而非的回了一句,又往她的碗中倒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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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你的東西。」
「趙十九……」夏初七抬頭,咬著牛肉瞇了瞇眼,「你還沒有回答我先前那句話,什麼叫有得吃就不錯了?難不成這征北軍幾十萬人,朝廷還能讓他們餓著不成?」
趙樽冷冷的抿著嘴巴,遞給她一個「你不懂」的眼神兒,卻不接她的話茬兒,只態度友好的往她碗裡夾了一片牛肉。
「吃。」
夏初七哼了一聲,猜測是這事兒他不好說,也就罷了,只專注地吃她碗裡的東西。同時,即便她不想看,也因為桌子位置的關係,不得不注意到剛進來的那幾個男人。
初初一看,幾個人長得都還不錯,尤其那個絡腮大鬍子,雖然滿臉都是毛,可鼻樑高挺,眼睛深邃,視線凌厲極有英氣,眸子對上陽光時,似乎還有一層淡淡的琥珀色光芒……讓她生出一種面熟的錯覺來。可仔細在腦子裡搜索,她又沒有見過這個人。
「阿七!沒有哪個姑娘會一直盯著男人看。」
被趙樽這麼一提醒,夏初七才發現自己的眼睛好久都沒有收回來了。尷尬地笑了一下,她側眸看向面色變黑的男人,低低湊過頭去,小聲調侃說:「我如今是男人,不是姑娘。男人打量男人,不算什麼吧?主要是……」
又飛快地瞥了那個「大鬍子」一眼,她皺了皺眉頭,極為嚴肅。
「我咋覺得好像在哪裡見過?」
趙樽冷哼,「長得好看的男子,你都面善。」
「嘿嘿!算你懂。」夏初七被他戳中了心裡的「軟」,也不反駁,只笑瞇瞇的逗他,「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嘛。難道你看見長得好看的姑娘,不會多看幾眼?那不是很正常嗎?」
「爺可不像你!」
「嘿!」她低低笑了一聲,又道,「你別說,那男的長得……還挺有男子氣概的,英俊。要說缺點吧,就是毛多了一點。」
「楚、七——」
聽見他的冷笑和咬牙,夏初七拍了拍了嘴巴。
「阿彌陀佛,其實我是為了多積善緣……你知道的,長得好看的人,一定是上輩子做了許多好事兒,這輩子才修得了這五官端正的福分。所以多看長得好的人,一定也會感悟善緣,為下輩子積攢功德。」
「哦,原來如此。」趙樽淡淡地掃她,「那阿七你上輩子一定作惡多端。」
夏初七還在研究那個人到底在哪兒見過,聞言隨口「啊」一聲,問他,「為啥?」
「自己想。」
聽見他冷下來的聲音,夏初七腦子激靈一下,明白過來了。敢情丫這是說她上輩子作惡多端,這輩子才長得這樣難看?嘴巴惡狠狠的抽搐一下,她的手默默地伸到了桌子下頭,死死掐住他的大腿,冷冷一笑。
「趙十九,你說我該怎麼收拾你才好?」
他回手抓住她,「等你有了收拾爺的本事再說。」
兩個人低低鬥著嘴,突聽那桌人突然喊了一聲,「老闆,結賬。」夏初七瞄了趙樽一眼,視線又被好奇心引了過去,只見那老闆點頭哈腰的走過去,笑瞇瞇地撥著算盤珠子。
「幾位爺,一共是三兩五錢銀子。」
「阿古。」大鬍子喊了一句,偏頭看向他的隨從。
「是,老爺……」叫阿古的隨從答應著,突地面色一白,那只伸入懷裡的手,又使勁兒搗鼓了幾下,再沒有拿出來。接著就像電影中的慢鏡頭一般,他慢慢轉頭看向大鬍子,緊張得額頭上都是冷汗。
「老爺,銀錢袋……不,不見了。」
「你說什麼?」
一屋子的人,都替他們捏了一把汗。看來這個大鬍子老爺身上沒有放銀錢,隨從阿古就是專門管錢的人。如今他的錢袋沒了,飯錢都給不上了,大鬍子老爺的臉色很是難看。
「老闆,可否先賒著,回頭我再給您補上。」
沒有錢,店老闆的臉色比他還要難看,「幾位客官,如今這剛打完仗,什麼東西都貴,能開這間小店,小老兒這是下足了血本,就差賣老婆賣兒子了,你們這要是不付錢,我這生意可就沒法子做了。你們是見過大世面的人,犯不著與我小店為難才是。」
出了這種稀罕事兒,整個店裡的食客都看了過來。瞧熱鬧是人的本能,誰也沒有客氣,幾乎都在私底下竊竊私語。看得出來,那幾個人也都是好面子的人,為難了一下,大鬍子老爺就從身上掏出一塊玉珮來。
「我先把這塊玉押在這裡,你看可好?」
「老爺!」阿古驚呼一聲,一把攔住大鬍子的手,聲音聽上去緊張不安,「老爺不行啊,這是夫人留給您的唯一物什兒了,夫人去了這些年,您一直把它帶在身邊,怎能拿這個抵押了,不如把小的押在店裡好了……」
隨著眾人的議論聲,夏初七的目光也看向了那個玉珮。玉質清澈通透,看上去是一個好東西。想想,果然一錢逼死英雄漢,把夫人過世留下來的唯一物什兒都抵押了,實在可惜。
心裡忖度著,眼看老闆要去接玉珮,她捅了捅趙樽的胳膊。
「爺,再借我一點銀子……」
她沒有明白,可趙樽又怎會不明白她的心思?放下筷子,他轉頭看向老闆,從懷裡掏出銀子來,放在桌面上。
「老闆結賬,連同那桌的一起結了。」
原本正高興的老闆聞言眸子一暗。
那塊玉珮值多少銀子,大家都心知肚明,一件好事被他給攪和了,多少有些不高興。可畢竟他們是正經做生意的人家,只要能收到酒菜酒,也就罷了。
與老闆結了賬,趙樽正準備領了夏初七離開,那幾個人卻走了過來,大鬍子老爺手上的玉珮沒有收回,直接放在了趙樽的面前。
「這位兄台,今天的事情沙某感激不盡。但大丈夫不吃白食,這個東西你且收下,改日我再拿銀錢來贖回。」
趙樽沒有看那塊玉珮,面色淡淡的,「不必了,小事。」
說罷他又要走,可那大鬍子卻很是執著,愣是再次攔在了他的面前,在趙樽帶著一雙寒意森森的目光注視下,鎮定地說,「你若看我是條漢子,就收下。」
趙樽面上沒有表情,語氣沉了下來。
「既是尊夫人留下的東西,該好好保管才是。」
大鬍子目光沉下,看著趙樽,突然抽出腰刀,將左手放置在桌上,慢條斯理地說,「你執意不肯要,那我便宰了這手指,以報今日的一飯之恩。」
這樣看來很是熱血,手中腰刀話落就往指節砍去,趙樽面色一暗,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慢慢拿起桌上的玉珮,看著他說,「我收下便是。要玉珮,就到盧龍塞大營找趙十九。」
「多謝兄台。」
大鬍子似乎長鬆了一口氣,收回腰刀,對趙樽抱拳揖了一禮,說了句「後會有期」,便領了幾個人上了馬呼嘯離去了。這突然出現的一幕,讓飯莊裡的人都議論紛紛。時下的人很在意一個人的品性,都說是兩個人都是高潔之士云云,可夏初七看著他們消失的方向,卻一直皺著眉頭,沉默不語。
趙樽解下拴在馬樁上的馬繩,遞給她。
「在想什麼?」
眉心緊擰著,夏初七搖了搖頭,總覺得自己是在哪裡見過那個大鬍子,可想了好一會兒,腦子愣是像短路了一樣,還是沒有絲毫的頭緒。
「你說那人也是,不就三兩銀子嗎?值得宰手指頭?我剛就在想啊,如果你不攔他,他那一刀是砍呢,還是不砍?」
趙樽眉梢一揚,「他不會真砍的。」
夏初七奇怪了,「何以見得?」
冷哼了一聲,趙樽淡然低語,「他就等著我攔他呢。」
嘴裡「嘖嘖」一聲,夏初七感慨了,「原來這樣啊?這個人還真有心計。不過人家也是為了讓你收下他的東西嘛。玉是好玉,不要白不要,反正咱們是賺到了。」
他白了她一眼,「財迷!」
她無所謂地聳了聳肩膀,看著趙樽淡定自如的身姿,慢慢地走在陽光下。可走了沒幾步,她腦子裡激靈了一下,突然反應過來,一把拽住了他的手臂。
「爺,上馬,快追他們!」
看著她面色嚴肅,趙樽微微一瞇眼,什麼也沒有多問,飛快地翻身上馬就往那幾個人消失的方向追了過去。可追出了好長的一段路也沒有見到人影。再追下去,那邊兒就是北狄軍的佔領區了。趙樽勒住了馬,停了下來,眉頭皺緊看向夏初七。
「是哈薩爾?」
沒想到他會反應得這樣快,夏初七拽緊了馬韁繩。
「我不是太敢確定……我感覺他是……」
趙樽眸光一暗,沒有說話,慢慢地攤開了掌心,仔細看了一眼那玉珮。通體清透的玉珮是一個精緻的半圓形。看玉珮的結構,它應該只是半塊玉珮,一定還有與它相生的另外一半。另外,在玉珮的半圓接壤處,還雕琢了一個篆體字,可字也只是顯示了一半,不太能辨認。
「爺……」夏初七心裡略有一些不安,「如果他真是哈薩爾,怎會喬裝跑到晏軍的地盤上來,還沒有帶錢吃飯?這其中,會不會有詐?」
趙樽輕唔了一聲,似是而非。夏初七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只覺得如火一般的烈陽之下,他的目光越發的寒冷,冷得彷彿渾身上下都凝結了一層陽光都曬不化的冰塊兒,始終沉默,一言不發。
「不好意思啊,我剛才一直看他們,就是覺得他有些面熟。但是一時真就沒有想起來。我統共見過哈薩爾兩次。一次是在晚上,當時我心情緊張,隔得又遠,並沒有看清他的面容。第二次雖然在白天,也只是遙遙一瞥,我那時認出他來,是因為他身上的蒙族太子服飾。如今他貼了滿臉的大鬍子,我真是沒有反應過來……」
她語氣裡很是自責,趙樽卻老僧入定一般,沒有情緒。
「無事。」
「作為一名特種兵,我太對不起我的職業了。」
她很是沮喪,趙樽卻聽出來了她話裡的新鮮名詞。
「特種兵?」
……
……
兩日的時間很快過去了。
夏初七是趙樽的貼身侍從,級別不高,可陪侍的時間卻不少,白天他雖然不苟言笑,可晚上鑽到了他的被窩裡,她卻可以靠在他的懷裡,隨便地欺負他。這種感覺讓她覺得很是舒服。舒服的吃吃睡睡,舒服的聽他與眾將領討論戰局,安排防禦,一時間,覺得這戰就這樣打下去,也是不錯的……
當然,鑽趙樽被窩這樣的事,她是偷偷做的。
為了不被趙樽攆去開
平,她不得不妥協,表面上住在了他外面的侍從帳篷。只等夜深人靜時,才偷偷跑去「騷擾」他,天不見亮又偷偷溜出去。趙樽對此很是無奈。
雖然這樣麻煩了一點,但她心裡是支持他的。一個大將軍,征戰在外,若是軍紀不嚴,軍隊自然會成為一盤散沙。要是人人都摟一個女人在懷裡睡覺,那還了得?
又一日。
天兒還沒有亮,她便在一陣衣衫窸窣的聲音裡醒了過來,發現營帳中燈光亮著,他已起身,正在自己更衣。她揉了揉眼睛,本能地從他後背抱過去,環住他的腰,繞過頭去,嘟起嘴來撒嬌。
「這麼早,哪兒去?」
趙樽解開她的手,披上外袍。
「你睡。元祐帶人來了,我去瞧瞧。」
「烏仁瀟瀟?」夏初七打了個哈欠,精神來了,「我也要去。」
趙樽揉了揉她的腦袋,「天還早呢,你多睡一下。這幾日在營裡做事,你受累了。我吩咐了鄭二寶給你準備點好吃的。還有,我讓人去附近屯子裡買了幾頭羊,晚上烤羊,你親自動手。」
輕「啊」一聲,夏初七笑容很是僵硬,「爺啊,你真的好疼我。」
「那是……」
「既然這麼寵,可不可以吃東西不用我親自動手?」
看著她嘟起的嘴巴,趙樽低低一笑,漫不經心的回敬過來,「爺一直記得,阿七會一百二十八種營養美食,難得有這樣的機會,該你表現,隨便改善一下伙食。」
「好吧,算你狠!」
夏初七看著他微揚的唇角,眸子掠過一抹笑意。
「不過我還是要跟去,我想我表哥了……」
一個「想」字,讓趙樽的臉色有點兒不好看了。可到底還是拗不過她,也就不再多說什麼,等她匆匆穿了衣服,一起去了外面的大帳裡。
元祐到達盧龍塞的時間,是趙樽早就安排好的,趁著夜深人靜,偷偷帶了烏仁瀟瀟進來,以填補先前「烽火一吻」裡出現過的那個人,然後再送她離開,以堵出猜測的悠悠眾口。
坐在那裡了,品著熱騰騰的茶水,元小公爺斜勾著一雙丹鳳眼,面容有些難看。一見兩個人出來,第一句話就不太友好。
「天祿,我不同意把人交給哈薩爾。」
趙樽沒有馬上回答,指了一個位置給夏初七,坐在了他的對面,才沉下聲音,「為什麼?」
一雙丹鳳眼斜睨著,元小公爺冷哼了一聲,似乎很不好開口。
可到底也沒有別的人,他想了想,攥緊了拳頭,咬牙切齒地說了實話。
「你還記不記得我上次在京師出的那檔子事?原來就是烏仁瀟瀟那個小娘們兒害我……差點兒害得小爺斷子絕孫,終身不舉,我能就這樣饒了她嗎?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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