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主帳裡沒有再說那事兒,趙樽交代了陳大牛幾句別的事務,便領了夏初七出了大營,上了來時那輛馬車。他這來去匆匆,夏初七不知具體發生了啥事兒,可也能從他嚴峻的表情裡端詳出一二來。
事兒啊,估計大發了。
好在,再大的事兒也與她沒多大相干,她照樣愉快的哼著小曲兒看路邊兒的景致,沒覺著有哪裡不妥。只是不時偷看一眼那一襲黑袍鬆散而就的男人,發現了一個可怕的實事——哪怕光線昏暗,哪怕他寒著臉子,卻也是掩不住他半絲風華,那挑剔不出毛病的氣質,就跟有魔力似的,總能讓她血液裡生出幾分不安分的犯罪因子來……
一個沒忍住,她嗆了下,又開了腔。
「咋了這是,家裡打喪火了?板著個臉,醜死了。」
終於損了一回他醜,她悠然而自得的翹起了唇。
趙樽沒理會,許久才瞟過來,「子曰:君子不重則不威。」
「哦呵?」夏初七眼皮兒一跳,故意打個哆嗦,「君子?呵呵呵,你說你是君子,全世界的豬都笑了。」
趙樽看看她一個人莫名其妙的抽風,笑得樂不可支,蹙了下眉頭,似是沒工夫與她貧嘴,只吩咐道,「本王有要事去趟錦城府,這幾日你去神機營走走,瞧瞧那些個火器,右將軍會配合你。」
嘴角抽搐一下,夏初七想到了利用價值的問題。
「太高級的東西,只怕你們玩不了。」當然,她自個兒也搞不明白。不過麼,為了提升自己的價值空間,她笑瞇瞇的攤開了掌心,「再說了,依咱倆的交情……不談報酬不太好吧?」
「你若賣力,爺便賞你一物。」
「夠義氣!」那極具誘惑力的低沉嗓音,讓夏初七心裡的癢癢從心窩子延到了腳板心,不過只維持了一瞬,便熄了火。想一想,趙賤人會送她值錢的玩意兒?狗屁!嗤一聲,她不著調的哼哼。
「別的都不用,來兩塊兒金磚。」
趙樽面色一黑,「小小女子,恁的貪財。」
「你不貪財,你只貪我的財。」
夏初七兩隻烏黑的眼兒,圓溜溜的瞪住他,趙樽卻只淡淡地瞟她一眼,便收回視線,輕闔上黑眸,那尊貴高華的身子周圍就像罩了一層寒氣兒似的,瞧得她心裡一涼,先頭的好心情,立馬消失得無影無蹤。
一路回到驛站,都沒人再出聲兒。
臨下馬車時,趙樽才命令式的說了一句。
「防著東方青玄。」
「為啥,他長得那麼帥?」夏初七心中窩著火,一副色女眼光故意瞄他。
「那下次,別指著爺來救你。」
「謝了,不用。您救我一回,我倒霉一回。只要您不害我啊,我就燒高香了。」夏初七笑瞇瞇一拱手,氣死人不償命的衝他做了個揖。
「心眼子太多,難怪長不高。」趙樽冷冷拂袖而去。
「你……妹的!」
……
……
若說出於從趙樽命令的角度來考量,夏初七不太想去神機營。可若說從私心裡的好奇出發,冷兵器時代剛剛萌芽的火器設施還是對她具有相當大的吸引力。於是乎,就在趙樽離開的第三日,在院子裡招貓逗狗的瞎白貨了一陣,她閒得無聊,便悠哉悠哉的去了神機營。
看得出是得了趙樽的命令,元小公爺真真兒慇勤備至的全程陪同。不得不說,瞧到那些火器,夏初七是有點兒意外的。這個時代的熱武器主要是火銃類,有單兵使用的手銃和重火力的碗口銃,按元小公爺自個兒的吹噓,相較於此時的四方諸國,大晏王朝的兵備之完善堪稱世界第一。但對於見識過現代化武器和戰爭的夏初七來說,這些玩意兒不管從精度、準度、射程、主戰等各方面考慮,都可以直接掃入歷史的垃圾堆了。
「表妹。」元祐勾著唇,美得一臉得意,「如何?」
夏初七抿著唇,怪生生的瞅他,「不怎麼樣。」
元小公爺風流倜儻俊俏無雙的美好笑容倏地僵硬了。
他素來嗜好熱武器的研究,在這方便也頗有些心得,雖說是右將軍,可這神機營的熱武器改進有他相當大一部分的功勞,聞言心裡不爽,再一細想那威力極大的「粑粑雷」,總覺得這丫頭心裡有私貨,倒是很真誠的施了一禮。
「請表妹指教。」
「指教談不上。」夏初七嘻嘻一笑,「因為啊,我也不懂。」
微微拘著身的元小公爺,像被雷劈了,斜眼望她,「玩小爺呢?」
「no,no,no。」夏初七擺了擺手,一邊兒走著,一邊兒拿手摸著那一排擦拭得珵亮的黑色火銃,「我是醫生,既不是獸醫,也不是武器專家。」
這句話一拋出來,見元祐那張俊臉都快要擠出水來了,她才哭笑不得的走過去,用手肘拐了他一下,「不過,我楚七敢叫小諸葛,自然見識過許多比這些高端先進的火器裝備,可以給你一些建議和參考。但此事也非一朝一夕,得閒下來了,慢慢參詳。」
元祐聽得那是心驚肉跳。
心裡話兒,像這樣兒古靈精怪的小丫頭,也就十九叔才有耐心和她去磨了。換他自個兒,兩三下拉到炕上一陣操練,趕明兒一起來,保管跟那小綿羊兒似的,叫她說什麼,便說什麼,哪來這麼多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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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樂意啊?」夏初七哪兒知道這人心裡的小九九?
「表妹言之有理。」元小公爺眉梢一挑,一副翩翩貴公子的姿態,語氣顯得無比真誠,「不如邊吃邊聊?」
半個時辰後,元小公爺的大帳裡。
「表妹,你在何處見得那些個武器的?怎麼小爺這聽你這麼一說,心裡一陣兒發寒呢?要真有這一類摧城塌牆的東西存在,我大晏朝還能固若金湯?」
想到這個,夏初七打著哈哈,夾了塊滷牛肉入口。
「這輩子,只怕沒機會見嘍。」
元祐心裡饞得慌,忍不住那好奇,又涎著臉追問了若干個他感興趣的兵備火器問題,見她一一解釋,侃侃而談,還真不像胡吹海噓的那種,不由生了幾絲敬仰之心,同時也若有所悟,「小爺我今兒總算弄明白了。」
「啥?」夏初瞪圓了眼睛。
元祐俊臉上堆起個笑來,「我十九叔他為何對你如此感興趣。」
「……」夏初七唇角叼著一塊兒滷牛肉,「我也算明白了。」
「什麼?」
「像你這種婦女殺手負心郎,晉王殿下他為何會如此看重?原來是在兵備火器上有一套。」
「啊哈哈,那咱倆……?」元祐斟了酒,舉起碗來。
「好哥們兒,干。」夏初七豪爽的碰了一下,又瞄了他一眼,手肘桌面,脆生生的問,「哎,有個事兒不太明白啊,殿下他前日匆匆離開驛站,所為何事?」
「嘖嘖嘖嘖,不友好,為難我。」元祐眉頭一挑,不太正經的歪頭看她,「我若回答了,你是不是又要問,殿下他褻褲穿什麼顏色,解手習慣用左手還是右手?」
「不友好……」夏初七指著他,拉長了音兒,「不過你非要說,我也不在乎聽。」
元祐轉臉,再轉臉,那面上的表情,越來越燦爛,「表妹啊,可不是表哥我不告訴你,而是……說了不就得罪我十九叔了嗎?」
「左右都是得罪人,不如選一個不知道的人來得罪?」
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含藏鋒芒。
終於元祐敗下陣來,優的抿一口酒,不知真假的笑說,「行吧,此事告訴你也無妨。小爺的三皇叔前些日子來了錦城府,原是要來接十九叔回京的,可前日出城時,一個不巧摔下了馬,腿折了。於情於理,十九叔都該去瞧瞧他。」
夏初七微微一瞇眼,「哦?好巧啊。」
元祐笑得眉眼風騷,「確實確實。表妹,咱兩個繼續聊,絲,你說的那個五四手槍……」
夏初七陪著笑臉兒,隨口敷衍著,心裡卻神思不屬。總覺著那寧王殿下在這個時候摔斷了腿,不太對勁兒。如今朝堂立儲之事三分天下,寧王他大老遠來接趙樽,也不會沒有別的目的……
此事,會不會與那東方妖孽有關?
別說,想什麼還就來什麼。
落晚的時候,她從神機營剛返回驛站,人還沒入西配院,便過來了一名長得清瘦有禮的錦衣衛,說東方青玄有請。
黃鼠狼給雞拜年,她能去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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