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衛這個概念,夏初七從梅子嘴裡知道了不少。總結出來也無非就幾個詞兒:牛逼,變態。特牛逼,特變態。
但那又如何?
那日在小樹林裡,雖說她是倉惶逃命,可她向來「腰上纏一隻死老鼠,就敢冒沖打獵的人」。更何況在驛站裡,她上頭還有高個兒的趙樽頂著,天兒塌不下來。
入得驛站,裡頭人聲鼎沸。
一輛輛馬車隨後又駛了進來。
看情形,不止東方青玄一個人來了。
不過,她是僕役,沒人差使,也見不著那些人。
等她被喚去伺候的時候,已是申時的晚宴了。
她僵硬著身子,隨了一眾僕役端了廚房精心烹飪的各類珍饈,魚貫地步入設宴的食香軒。
軒內美酒佳餚,熱氣氤氳間,哪裡還有半分寒冬臘月的涼氣兒?
東方青玄依舊一襲紅衣傾天下。華貴、明媚、花明月黯籠輕霧一般的妖美神韻,出色的把他邊兒上陪坐的幾名官吏比得丑不堪言。
然而。
在如此美艷高華的東方大妖孽面前,坐在東向尊位的趙樽,漫不經心的孤冷貴氣之態,嚴肅刻板的岑寂酷烈之姿,如鷹之利,如狼之狠,如虎之威,那帝王之氣宛若天生,其勢更為逼人。
「小奴兒。」
夏初七捧了托盤正待退下,突聽趙樽一聲輕喚。
她狐疑一望,對上了他沒有情緒的眼。
「過來,替爺斟酒。」
「是。」
學著那些個還不太習慣的禮儀,她緩緩往趙樽身側走去,沒有看向任何人,卻覺得有無數道目光朝她掃了過來。而其中最為刺眼的,便是那一束盈盈如秋水的波光,來自於東方青玄那個大妖孽。
她站定,一瞇眼,反掃了他一眼。
東方青玄笑著收回視線,慢悠悠的開口,「青玄本不想來清崗討擾殿下休養的,可先頭卻接到皇長孫從京師傳來的信函,托我在沿途替他找尋前任妻室,於是,便四處轉轉。」
夏初七微垂著頭。
很詭異的,聽到這句話,她突然覺著心臟的某處,被蜇了一下。
不像來自她的感受,而像是這身子自有的痛覺,蜇得她呼吸一緊,不由得捂了下胸口。可待她仔細去辨別時,那痛處卻又沒了,一點兒痕跡都無。
難道經常挨餓?胃不舒服了?
她這頭想不明白,那頭兩個美男卻已經換了別的話題,客套又虛偽地打起了官腔,聽得她有些想發笑。換了個天空,換了個場景,可這官腔化還真是千百年不變。
有酒的地方,就會有菜。
有男人的地方,就會有女人。
大概為了以示宴請東方大都督的友好,趙樽難得的差了歌伎過來助興。隨著一眾盛妝美人兒進入食色軒,那盛世繁華下的紛香靡麗,便進入了視野。姑娘都是精挑細選調教出來的,姿容靚麗自是不必多說,吹拉彈唱也是無一不精,一時間,舞袖翻飛、清音嘹亮、艷美嬌媚,好一副奪男兒精血的美人兒畫面。
陪坐的官吏品級都不低,算是川陝的一方大員了,可席間卻沒人說那官場之事,吃著酒,敘著事兒,氣氛也算活絡。
不知不覺,酒過三巡。
東方青玄鳳眼輕彎一下,突然紅袍微拂,起身向趙樽敬酒。
「殿下,青玄此行來得匆忙,沒有備禮,如今卻擾得殿下拖著病體盛情款待,實在過意不去。我想把離京前太子妃贈予的一副繡圖轉贈給殿下,還望殿下不要嫌棄才是。」
太子妃?不就是他的親妹妹?那個傳說中本該指給趙樽做王妃的女人?
夏初七下意識瞄過去。
那妖孽一雙鳳眸如同含了春水兒似的瀲灩多姿,望向趙樽那一眼,說不出來的妖氣,瞧得她心裡麻酥一下。據說東方兩兄妹長得極為相似,若他家那妹子在此處,不得把趙樽的魂兒給勾走?
怦怦……
她的心在跳,不由得替那趙賤人尷尬起來。
可他萬年不化的冰川俊臉上,卻沒有半點兒異樣。
「東方大人說笑了,既是太子妃贈予你的,本王又如何能奪人所愛?」
東方青玄緩緩一勾唇,大紅蟒衣的寬袖如紅雲一般劃過,一掩袖,杯中酒已一飲而盡。
「贈與我了,便由我來處置。來人,為殿下獻禮。」
兩個人一說一答,場面上風平浪靜,可有心的官吏和隨從聽在耳朵裡,都心知肚明,只覺一陣尷尬,又不得不小心翼翼的掩飾著,假裝什麼都不知情。
很快,兩名錦衣衛捧了一個桃木精雕的剔彩長盒上來。
盒蓋剛一打開,便生出一層幽幽的芝蘭香味兒來。
「嘩啦」一聲,一副長約一丈寬約五尺的大繡圖,就在眾人面前展了開來。
繡圖以素色蜀錦為底料,線條、色彩、神韻均不同於一般的繡品,筆法偏向墨韻,花飾栩栩如生,繡圖之上山川河流,春花秋月,人物景致,無一處不生動。或耕田,或織布,或蹴鞠,或讀書,或浣衣,有飛鳥,有走獸,
有魚蝦,有花草,一副副小圖分佈於大繡圖之上,又總體構成了一副大圖。在圖的頂端正中,用絹秀的字體繡著八個大字。
「河清海晏,時和歲豐。」
宴席之上,一干人等呆愣了許久。
好一會兒,才喘出氣來,嘖嘖稱奇和讚不絕口。
「太子妃好繡功!」
「如此大的繡圖,需花費好長時日吧?」
「哎,黃大人,您沒瞧明白啊?繡圖雖美,卻不及喻意之萬一。河清海晏,時和歲豐代表什麼?不就代表了我大晏江山永固,百姓安居樂業,萬民永享太平嗎?太子妃不僅繡功了得,還有心懷天下的仁厚心腸啊。」
實說,夏初七也歎為觀止。
看來這個東方妹妹,確實是才情心思都細密如發的女人。
只可惜,這麼一個美人兒,卻配給了年過四十的太子趙柘,真是暴殄天物。
不過,就她所知,如今朝堂上派系雖多,可一旦太子故去,最有可能得儲位的人無非三個。
一為皇長孫趙綿澤;
二是那三殿下寧王趙析;
再一個,自然是手握重兵的晉王趙樽。
大晏局勢風起雲湧,趙綿澤的太子黨與趙析一黨正鬥得你死我活,只有趙樽始終不動聲色。
那麼,屬於趙綿澤一黨的東方兩兄妹,在這敏感時期把繡圖贈予了趙樽,到底是個什麼意思?
讚聲不絕,滿屋只有趙樽一個人面不改色,若無其事的將視線從繡圖上移開,冷眸依舊平淡無波,只隨意喚了一聲兒情緒不明的鄭二寶。
「收下吧,多謝東方大人美意。」
東方青玄滿是笑意的眼睛,分外妖嬈,「來來來,為了河清海晏,時和歲豐,青玄再敬殿下一杯。」
「下官末位隨一杯!」
一眾官吏只有迎合。
夏初七琢磨著東方兩兄妹和那繡圖,偶爾悄悄瞥一眼趙樽。卻見他仍是端坐於主位之上,雖不與人談笑風生,卻也不顯得疏離無禮,似乎那「太子妃和繡圖」的事兒,沒有讓他受到半點兒影響……
一頓酒宴,吃到酉時方罷。
「東方大人一路舟車勞頓,想來也乏了。鄭二寶,領大人去好好安置。」
「是,爺。」
趙樽發了話,官吏們紛紛起身告辭。
東方青玄也隨眾而起,一雙似笑非笑的眼,瞄了一眼趙樽後側的夏初七,妖氣十足的臉上忽地綻開一抹輕佻複雜的笑容來。
「殿下,青玄還有一個不情之請。」
「東方大人請說。」趙樽聲音微冷。
東方青玄目光一閃,嘴角噙了一抹妖艷到極點的笑意。
「那日在城中巧遇你府上一位小廝,人長得雖不算絕色,卻甚對青玄的口味。我想向殿下討了過來,以解長夜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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採訪東方妖孽:你把你家妹子的裹腳布送給人家趙十九,還想把初七討了去做基友,不覺得臉熱嗎?
青玄妖嬈一笑:你懂的?我懂的,我們大家都懂的。其實只有讀者是不懂的。
二錦(暈倒吐血):這種話怎麼能說出來?丫的,這不是讓我挨板兒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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