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不被人惹急了眼,夏初七向來是個好人。
可她做人睚眥必報,這話也真不是說著玩兒的。
犯起橫來,普通的爺們兒都不如她狠。
從鎏年村思考到回春堂,具體營救傻子的辦法,便在她腦子裡成了形。
今兒藥堂裡生意不太景氣,忙活完,只匆匆對付吃了一口,她便尋個借口應付了顧氏父女,拿著銀子去了一趟城東的鐵匠鋪,對著那個打了一輩子鐵的老鐵匠,畫出一個他從來沒有見過的圖案,又比又劃地磨蹭了好久,總算把要製造的物件兒給說明白了。
接著,又逛了好幾個鋪子,她才沒事人一樣回來,和顏悅色地應付客人。
次日一早,天不見亮她便起了身。
將長及腰部的頭髮打散開來,隨意在頭頂挽了個髻插一支木簪,換上一套水蔥綠的衣裳,著一雙繡著花兒的布鞋,看上去便成了一個清清秀秀的小娘子。對鏡自照片刻,她不太滿意地嘟下嘴,又重新描了眉,上了妝,在額頭的刺字上用這幾天新研究出來的膚蠟仔細塗抹過,直到顏色相近不容易看出破綻來,才對著鏡子咧了咧嘴。
從後門偷摸著出了回春堂,她往驛站方向去了。
街面兒上,各式的店舖門緊閉著,還沒有開張。吹著泛入肌骨的冷風,嗅著古代市井的氣息,想著那個被賤王爺囚禁的可憐傻子,她很快便等在進入驛站北門的必經之路上。
沒過多久——
幾輛插著三角形路旗,旗上寫著「水」字的運水車便「咯吱咯吱」地駛了過來。
她之前便猜測,驛站裡就算有水井,可如此大批量的兵將入駐肯定不夠用,必定會在城外拉水。白日裡她出來時,尋了一個在驛站裡頭拉泔水的人問了情況,果然與她料得不差。
這不,來了。
她微微瞇眼,像一隻蟄伏的小獸。
運水車隊慢慢近了。
走在最前面的運水官腰間懸著黑色刀鞘的軍刀,身穿輕甲,人長得清秀俊逸,眉眼間卻多了一股子紈褲子弟常見的邪氣,那小氣質讓她稍稍有點兒吃驚。趙樽麾下還真是人才濟濟,美男如雲啊,就連一個運水的小吏,也敢長得這麼俊?
可惜了啊……沒時間慢慢欣賞。
彎出一個迷死人的笑容,她蹲在路中間便嗚嗚哭了起來。
「阿娘,嗚,你為何走得這樣匆忙,丟下女兒一個人在這世上孤苦伶仃受人欺凌?三歲阿爹去了,七歲阿哥也沒了,連你也不要我了……嗚,我不如,不如也死了才好……」
揪人淚下的「身世」剛說完,她拿著匕首就要抹脖子。
不出所料,下一瞬,匕首嘩啦落地。
「你……」
她抬起因抹了生薑而哭得稀里嘩啦的小臉兒,用精確計算過的45度角,展現著最無辜最羞澀最可憐最惹人同情的面孔,吸著鼻子看著那品相極美的俊男,抽泣的表情好不傷心。
「一邊兒去,大清早地惹晦氣!要死也不挑地兒?」
那小爺不順當的吼聲剛過,夏初七臉上卻突然晴轉陰,悲傷變成了驚喜,起身一把拽住他的袖子。
「表哥,是你嗎?表哥,真的是你?我,我……」
斜瞟她一眼,那人哭笑不得,運水車隊的士兵卻騰地爆笑起來,一個個東倒西歪。
夏初七才不管他們什麼德性,激動得那個語不成聲。
「表哥,你忘記我了?我是你失散多年的表妹阿七啊!」
「……」
「表哥,我,我阿娘說,等我長大了就許給你做媳婦兒的——」
低低的調笑一聲,那俊男手指摩了兩下腰刀,眼神兒邪氣的挑開。
「小丫頭沒認錯人吧?小爺我妹妹挺多,表妹卻是沒有。」
「認錯?」初七可憐巴巴地看著她,心裡頭轉了又轉,「表哥,我記得,你胸口有一個巴掌大的胎記,我看看還在不在。」不等他反應,她果真就開始去解人家的衣服,順便在身上摸摸那個捏捏。心裡話兒:這小子人雖然不像個好料,可這身兒腱子肉還不錯,嘖嘖,一個個的豆腐塊啊忒誘人……
「小丫頭這是做什麼?嚇著小爺了,你可要負責?」
一個大男人被姑娘這樣搗鼓,大概他也頭一回遇著,雖語帶調戲,卻也有些慌了手腳。
而旁觀幾個運水的士兵,也看熱鬧地竊笑起來。
「祐將軍,你就從了表妹吧,讓她好好摸上一摸……」
當兵在軍營,長期見不到姑娘,大多都喜歡開點葷的玩笑。有了這樣的樂子,誰能放過?
「啊——」
就在這混亂哄笑的當兒,突聽夏初七一聲驚叫。
「表哥,車上……有東西跑進那桶裡了?」
「東西?」
眾人剛才的注意力,都在她的這邊兒,哪能看到有什麼東西進去了?
夏初七拽著那表情輕佻的表哥,走過去扒著那水桶,「就這裡,我看見了,一個黑呼呼的東西。」
她說得煞有介事,幾個人將信將疑地圍了過來,打開水
桶殼子,可裡面是清澈見底的水,哪能有什麼東西?
愣了一下,她又指向旁邊的水桶。
「那就是這個,表哥,我真的看到一個黑黑的東西,爬進去了。」
「怎麼可能?」
一個士兵嘟嘟囔囔的又開了另一個水桶蓋。
當然,結果還是什麼都沒有。
「好了小表妹,你就不要在這胡攪蠻纏了啊。」瞧著這個瘋瘋癲癲認表哥的姑娘,那俊男眉眼笑開了花,可語氣卻有點兒不耐煩了,「乖乖的給表哥讓開了路,等我回去復了命,再來尋你好好敘舊。」
夏初七小手揪著袖子,眼淚巴巴地看著他。
「難不成真是我認錯人了?」
複雜地瞄她一眼,那俊男勾了下唇角,「也許……」
望著漸行漸遠的車隊,夏初七吹了一聲兒口哨。
「哎,我真是這世界上最憂傷的女子。」
*
剛過晌午,清崗縣便籠罩在了流言蜚語之中。
從早上回來就一直在藥堂裡忙活的夏初七,中途聽見有來抓藥的人閒嗑說,驛站裡頭好像出大事了,好多將士得了一種怪病,上吐下瀉,醫官診了脈,竟沒查出緣由來,惹得晉王殿下大怒,罰了好些人。
對於如此慘絕人寰的事兒,夏初七表示很樂呵。
孫正業過來的時候,藥堂正準備打烊。瞧著他急匆匆邁入門檻兒的樣子,老顧頭明知故問。
「喲,孫老,瞧您走得這一頭汗的,可是出什麼事了?」
「別提了!軍中染上了時疫,眾多將士咳嗽喘急,上吐下瀉,老朽這是……哎,一言難盡!」孫正業搖頭歎息,拿著自家開的方子給夏初七讓抓藥,「小子,速度點,急。」
「哦!」
沒有像往常一樣閒嗑牙,孫正業抓了藥便領著一個小兵回去了。
「楚七,你在笑什麼?」
顧阿嬌柔聲細說的問話,讓夏初收緊了唇角。
「我笑了嗎?」
顧阿嬌使勁兒點了下頭。
懶洋洋一撇嘴,夏初七收起方案上的幾張藥方。
「美人兒,你眼神兒不好使,讓顧叔給你開個方子去?」
想到趙樽這會兒急得團團轉的死德性,即便覺得士兵們有點無辜,夏初七還是胃腸肝脾腎都十分爽利。
哼,她不過小小玩一手,就足夠他丫的抓瞎了。
如今沒時間看小黃本和折騰傻子了吧?
哎,她還是心腸太好了。
如果再歹毒一點,恐怕今兒清崗城的棺材鋪就要發財了。
飯後閒溜躂出來,天兒已經入黑了,正街上少數幾家還掌著燈。
夏初七走進鐵匠鋪,又搗鼓了差不多一個時辰才出來。
晚上。
待梆子響到三更,她再一次偷摸出了回春堂。
這一回,她全副武裝。
褲子上細布條綁了小腿,腰上紮著厚厚的腰帶,上面掛著她特地為賤人準備的好東西。
趙樽,你老子收拾你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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噹噹噹噹,上菜鳥。
趁這個初七報仇的愉快日子,俺要好好感謝一直鼓勵我的好姑涼們。
因題外字數有限,只能寫到解元以上的25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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