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初七穿越到這個叫鎏年村的地方時,剛被人拖著雙腳從祠堂裡像屍體一樣拽出來,丟在暴雨洗過的冰冷泥地上。
「夏草,你個小娼婦,老娘要撕了你的皮。」
一嘴的泥還沒吐出來,頭頂上一道絕世吼功又來了。
夏初七費勁兒抬頭一看,只見一個破舊的祠堂外面擠滿了村民。除了叉著腰罵得正起勁的那女人外,還有兩個彪形大漢正虎視眈眈地盯著她。他們手裡,抬著一個像80年代農村賣豬的竹編豬籠。
這是做什麼?
她還沒搞明白狀況,邊上一個人「噗通」跪下,就在泥地裡哭著磕頭。
「族公饒命!饒命!草兒她是好人!她冤枉!她是好人!」
「蘭大傻子,做綠王八你不虧心啊?看你撿回來的小娼婦,賊小淫兒,仗著一張狐媚子臉,就來勾搭我家蘭秀才與她通姦。我呸!不要臉!」陳氏大著個肚子,罵咧得越發狠了。
「浸豬籠是祖宗家法,大傻子,你求又何用?」
「沉河!沉河!」
「淹死她!」
另外有幾個小婦人,也擠在一處起哄。
夏初七氣得渾身直發抖。很明顯,對於夏草與他們村裡唯一的高級知識分子和高富帥代表蘭秀才通姦這件事,她們個個都憤憤不平,只恨為什麼不是自己!
可氣歸氣,哪怕她前世本事再大,奈何這前身病得實在不成樣子,在眾人圍毆下也只得牲口一般被人扯著頭髮拽起來,又踢又踹,連塞帶捶地封入豬籠裡,一路辱罵著,被兩個漢子用竹扁擔抬到了河邊。
此時正值隆冬。
在村民們此起彼伏的「沉河」吼聲裡,「咚」的一聲,竹豬籠子被重重地丟入了冰冷刺骨的河水裡……
「咕嚕咕嚕!」
嘴裡嗆了幾口水,夏初七屏緊呼吸。
雖然她已經接收了夏草的記憶,可還是沒弄明白,她好好一名紅刺特戰隊的女醫生,不過是在相親了99+1次後,找好朋友占色給批了一個八字問姻緣,又缺德地搶了她家一面桃木雕花的古董小鏡來「添桃花」之外,沒幹啥壞事,怎麼就穿了?
「轉世桃花,鳳命難續」——這是占色給她批的八個字。
鳳命?狗屁的鳳命。
即沒養眼的阿哥,也沒帥氣的龍子龍孫,虧她一肚子的宮鬥技巧、宅斗秘籍,結果穿在這一窮苦村莊成了個呆笨的結巴妹,難不成老天成心讓她玩……村鬥?
「咕嚕——咕嚕——!」
憋不住又喝了幾口水,她凍得渾身剜心般刺痛。
前世她在特戰隊參加特訓時,汨水泅渡的最好成績是3分鐘。
如今這力氣喪盡的破爛身子,還能在3分鐘時間內,解開豬籠兩頭捆得死緊的草繩,再神不知鬼不覺地汨水逃生嗎?
*
岸上,一村子人正竊竊私語著等待水裡人的死亡。
大約一分多鐘後,遠遠地,突然傳來一個上氣不接下氣的聲音。
「族公,大喜事!二狗子他從縣裡得了信兒,萬歲爺的小兒子,十九爺,不,不,晉王爺,他在西南打了大勝仗,萬歲爺歡喜得大赦天下了……」
滿臉褶皺的族公擼了一把長鬍子,同情地看向沉在水裡的豬籠,順水推舟地長歎一聲。
「皇命難為,天意啊!拉上來吧!」
在村裡人七嘴八舌的聲音裡,浸了水的豬籠被拉上了岸。
只是,裡面空空如也,鬼影子都沒有一個!
夏草那個小婦人哪兒去了?
幾乎所有人都懷著這個疑問,瞪大雙眼看著平靜的河水。
「喂,我,我在這兒……」
從離岸數丈之外冒出來的一個腦袋,幾乎嚇傻了包括族公在內的所有村民。在他們風化僵硬的表情下,夏初七有氣無力地招手。
「蘭大傻子,快,快來拉我……」她實在游不動了!要不是那個什麼王爺打勝仗,以她現在的體力,夠嗆能逃出生天!
兩名漢子最先反應過來,他們檢查了原本密封完好的豬籠,卻發現捆綁的繩索竟然被利器給齊腰切斷了。
在他們一副見了鬼的目光下,夏初七靈機一動。
她濕漉漉地躺在河岸上,狠狠吸一口氣,閉緊嘴巴,拼盡力氣用「腹語」盡量變出男性的粗嘎嗓音來。
「你們聽著,此女乃我河神的乾女兒,與蘭秀才本無瓜葛,誰敢再胡言亂語,鎏年村將會三年無雨,顆粒無收……嘛咪嘛咪哄……」
「河神!?」
面面相覷的村民們,四處找不見說話的人,呼拉一下,全給跪了……
夏初七心裡暗笑,就知道你們這些老古董迷信。
「且念你等初犯,饒這一次,還不速速退散……」
村民們感天動地的散去了,夏初七這才長鬆了一口氣,小心翼翼從懷裡掏出那一面隨著她的靈魂一同穿越過來的桃木雕花小鏡來——要知道,這古董鏡子可是占色的心肝寶貝,將它的鏡柄抽開,裡面其實是一把削鐵如泥的寶刀,割個繩
繩子簡直太容易。
帥!
等等——她突然驚恐地看向鏡子,差點失聲尖叫!
一張禍國殃民的臉,嬌靨秀美,長得很狐狸精。可是,除了常年勞作的皮膚略顯粗糙之外,左額角上,還有像現代人身的東西,一個令人驚懼的針刺蘸墨的「賤」字。
她知道,臉上刺字被稱為「黥刑」,一般用來懲處叛逆罪等大奸大惡,想她夏草一個天高皇帝遠的小村姑,怎麼想也配不上這樣的高等刑罰啊?
仔細一回想,她更是心生詭異。
關於夏草的記憶,竟只能追溯到一年前,也就是她被蘭大傻從蒼鷹山下救回來開始。至於以前的一切,多深想一秒,心窩子裡就一陣抽疼。
哎!傾國傾城沒指望了,她的人生還有什麼樂趣?
閉上眼睛正默哀著,一隻熱乎乎的大手,就摸上了她凍僵的臉。蘭傻子正爬在她的旁邊,將身上唯一的一件破爛襖子脫下來裹在她身上,光著膀子叭嗒叭嗒掉眼淚兒。
「草兒,不怕,不怕,我帶你去找郎中。」
村子裡沒有郎中,蘭大傻背著她就往三十里外的清崗縣城去。
夏初七咳嗽了幾聲,拍下他的背,說話很費勁兒。
「傻子,不用去城裡。你若有心救我,去幫我採些草藥回來……」
回頭看下她凍得蒼白的臉和紫紅的嘴巴,蘭大傻吸著鼻子抽泣。
「不!你過些日子是要做我媳婦的,我不要你死。」
夏初七哭笑不得。
「你個大傻子,還想娶媳婦兒?」
蘭大柱垂下大腦袋,悶悶地低吼,「不!我才不是傻子!」
這句話他總說,可沒有人相信他。夏初七剛才也不過是逗他一下,心裡又怎會不知道,他腦子雖不好使,可真是一個大好人。
「哎!可你不傻誰傻?找到郎中,你有銀子看病嗎?」
「我可以求他,跪下來求,一直給他磕頭,他會大發慈悲的。」
夏初七心窩狠狠一酸。
她前世做了一輩子的孤兒,臨穿前不久,才被本家叔伯找到,繼承了權氏《金篆醫典》的中醫學術。過多了艱苦日子,心臟早就鍛煉得比鋼筋還硬。哪成想,差點被這傻子弄哭。
算了,由他去吧!到了縣城再做計較。
氣喘吁吁地走在寒風裡,蘭大柱看她發悶,又傻問。
「草兒,可是我惹你生氣了?你罵我是傻子吧,我不惱!你罵吧!」
夏初七沒有吭聲,只望著他,一字一頓道:「傻子,往後除了我自己,我不會再讓任何人罵你是傻子了。」
「草兒……」愣了下,蘭傻子反應過來了,「你怎不結巴了?」
伸出一根指頭放在嘴邊,夏初七『噓』了一聲。
「不要聲張。這是秘密,河神的秘密。」
*
一個時辰左右,牛高馬大的蘭大傻終於把她背到了清崗縣城。
還未入城,就見城外驛道邊上圍滿了喧鬧擁堵的人群。
有人在說,素有「索命閻王」之稱的十九爺趙樽率三十萬金衛軍痛擊了烏那國蠻夷,還捉了烏那公主,活剮了烏那國王,斬殺了十幾萬兵卒……可是,王爺不幸受了一點輕傷,在回京途中路過清崗縣又感染了風寒,得在縣裡小住幾日調養。
晉王爺什麼人啦?當今老皇帝最小最寵愛的兒子。
別說老百姓沒瞧見過,就連縣太爺家的祖宗十八代都沒見過這麼大的人物。消息一傳來,立馬就成了清崗縣的頭等大事。
這不,縣太老爺天不亮就領了人在這候著。
「梆!晉王殿下過驛了……肅靜……」
一聲沉悶的鑼響,人群齊刷刷安靜下來。
蘭大傻子正累得氣喘如牛,也不敢再動彈,找個地方就把夏初七放下。
呼嘯的北風中,一隊隊排列整齊的金衛軍,龍蛇一樣鐙鐙而行,製作精細的銅鐵甲閃著幽幽的冷光,一面威風八面的「晉」字帥旗上,彷彿還沾染著鮮血的顏色。
甲冑錚錚!
傳聞受傷的晉王爺被簇擁在將士中間,沒有乘車駕輦,而是端坐馬上。鳳翅溜金的頭盔下,他被風沙洗禮過的面色呈健康的淺棕,黑金凱甲外一件鑲織了金線的黑披風迎風而展,飛揚著雄性之美,騎馬的姿勢亦如破風的刺刀。
只聽他胯下黑馬揚蹄一聲長嘯,全城百姓下跪高呼。
「晉王千歲千歲千千歲!」
他手執韁繩靜靜而立,如一頭森林之王在捕獵。
殺氣!
滿身的殺氣!
一種華貴氣勢中的狂野殺氣!一種迫人心魂的冷漠殺氣!
風吹來,刀片一般刮過臉。
夏初七熟悉這種氣息,她甚至已經嗅到屬於殺戮和戰場的血腥之味。
「大膽小娘子!你為何不跪?」
一個尖銳的嗓音從晉王右側
傳來,把夏初七的魂魄也震了回來。
她這才發現自己鶴立雞群,成了人群裡的特例。而那個高倨戰馬,佇立於萬人中間的晉王爺,也回眸掃了過來,目光仿若天神在俯瞰蒼生,使得萬物皆靜。
眉頭一跳,她還沒開口,蘭大傻嚇得拽了她衣袖就磕頭。
「王爺饒,饒命,這是小的媳婦。她,腦子不,不好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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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紙們,新是占坑,正式更新要等一段時間,到時候會有公告通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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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現代都市到古代城池,從現代演習到古代戰場。烽煙乃在,熱血還有,我還是姒錦,你們還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