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容辛的默許下,容傾作狀在陶知陌周圍走了幾步,將其打量了一番,才緩緩道:「陶知陌,你方才也聽見了。戶部田大人說已派了官兵運輸賑災糧草送去千江府,為何你方才要說百姓苦不堪言,而朝廷卻不作為?儼」
看了眼戶部侍郎田煜,陶知陌將目光轉向了容傾。見這男人給以眼神示意自己無須擔心,他將心一橫,咬牙道:「微臣此次前往盛京的沿路上,看到各地受災也是極為嚴重。傳言,有幾個州府都是自身難保,哪裡又來的糧食用於支援?」
「再則,千江府四面環山,唯有一條河流直通盛京。如今,這河道上都因嚴寒而結上了冰,那運糧的渡船又怎麼可能通過。」
此刻,容傾沒有忽略掉戶部侍郎田煜在聽聞這男子的話語時,微微一顫的模樣。
而他更是強行佯裝淡然的神色,揚聲道:「皇上,此人信口雌黃,狡猾異常。且不要相信他的一面之詞,戶部所有的人都可為臣作證。」
他的話剛一道出,陶知陌便急急開了口,「不可能,這湖面早已結了冰,中心冰面的脆薄就算是雪橇車也難以經過。」
「更何況,是運輸糧食這麼重的物資。再則,微臣自離開千江府後還在四周打聽過,根本就沒有聽說過有任何運糧馬隊趕往千江府。」
聽得這二人的言語後,容辛更是心頭一躁。目光落向容傾,他皺眉道:「你可有辦法辨別這二人誰說的話是真,誰又是假?」
看向龍椅上已單手輕柔著太陽穴的男人,容傾凝聲道:「請父皇宣召戶部一干官員上殿,兒臣有話要問。」
片刻後,當容辛派莊羽宣召戶部的一干官員上殿時,容傾卻看似不經意的開口道:「陶知陌,你是自恃甚高還是什麼原因,竟是赤手空拳獨闖金鑾殿。」
聞言緊了緊拳頭,陶知陌應道:「微臣也是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微臣雖是莽夫,但也知道,在金鑾殿面見皇上於禮不能持有任何兵器。稔」
「但只要能將千江府的情況如實稟告皇上,微臣便是死了,也值得。」
男子此話一出,竟是連容辛都微有震驚。他是存了這份心思,才會一意防禦,並未襲擊羽林衛。更是受了這樣重的傷,才來到金鑾殿面聖。
片刻後,戶部的一干官員已被莊羽帶到殿上。看著跪地的一眾人戰戰兢兢的模樣,容辛沉聲道:「你們誰願站出來為田侍郎作證?」
這事發突然,若是按照往常,皇上會交由刑部來審理。可今天便是直接就將戶部一干人等都帶到了大殿上,連個暗中通氣的機會都沒有。
在容傾對下屬幾名官員的一番詢問下,他們的說法竟是五花八門,漏洞百出。況且當著聖面,龍威之下誰又敢站出來找死?就算其間各有曲折,也無人願貿然出來說道。
一頓折騰之下,戶部侍郎田煜也臉色煞白的不敢多加言語。正待此時,卻有一名素來與他不和的官員主動站了出來,並將賑災糧物一事的始末真相稟告給了容辛。
容辛在一怒之下,即刻便勒令將田煜拖了出去斬首。
眼見冬日賑災之事全無進展,容修在瞧著容辛愁眉莫展時,主動上前一步,朝他道:「父皇,如今於賑災而言,最為緊要的便是籌集錢糧。「
「可國庫因受災一事,降低了百姓的五成稅率,此番能以調動的資金已是寥寥無幾。但若能從民間的富商處籌集錢糧,倒也不是不可。」
微微思慮了一番後,容辛只覺他所言在理,便嗓音沉淡的開口道:「如此,那便由你與容傾負責徵集錢糧賑災。」
一眼環過大殿內的眾人,立於旁側的容禎將目光落向高座上的男人,朗聲道:「父皇,徵集錢糧一事,兒臣也願加入進來。」
*******
近來幾日,容傾一直在為內征錢糧的事情忙碌著。而他也只是囑咐凌音在府中好生休養。
可她卻有好多事尚需向容傾確認,比如他與容修都想得到的鑰匙。
這日晚膳後,凌音便逕自靠坐在了大廳的紅木椅上,等待容傾回府。
從亥時坐等到丑時,她已在迷濛的瞌睡中來回驚醒了數次,可這男人卻仍未歸來。
只覺雙眼乾澀得已是微痛,凌音將手輕輕揉撫上了眉眼。隨著一陣冷寒的夜風吹至她身,將她的瞌睡一涼,女子抬眼看向了廳門處披著斗篷款款踏入的男人。
感受到大廳中的輕暖氣息瞬間被容傾的歸來,卷帶入了一襲肅冷,凌音起身朝了這個唇間薄出淡霧的男人走去。
可尚未等她開口,容傾便瞥了眼她,淡淡道:「你去休息吧。」不再言語什麼,他徑直向了書房踏去。
撇嘴看了眼男人離去的背影,凌音不甘這般等待卻沒能與他說上話,便抬腳跟了上去。
一路隨他行至書房前,凌音見與他一道回來的叢海也進入了書房,便心知他尚有事要處理,獨自候在了書房外。
孤身坐在書房外的長廊上待著,凌音身覺寒意之時,心想容傾方才回來時對待自己的態度似乎有些冷硬,便心念一閃,去到膳房備了一份湯膳。
片刻後,待叢海領命從他的書房中退出後,這女子才端著手中東西,徐徐推開了雕花木門。
透過房內悠悠瀰散的末蓮香,眼見容傾正坐於書案前翻看著手中的冊子,凌音輕掩上雕花木門,緩步行至了他身旁。
看他並未因自己的到來而有所反應,她將目光落向一旁低眉思慮的男人,嗓音溫溫的開了口,「你近來都會忙到很晚,喝點暖湯補補身子吧。」
頓住手中動作,容傾神色涼淡的挑了眼身旁唇含淺笑的女子,並未回應她的話語。
見這男人不予理會自己,凌音一眼將他冊子上的字跡粗粗掠過,輕探道:「你是不是在忙籌錢的事?」
看著他繼續翻動冊子,並不抬眼的模樣,她再度道:「聽說,有不少富商看在容修的面子上捐出了不少銀兩。」
視線移向木盤中騰著熱氣的湯膳,凌音輕歎了口氣,「也難怪,這些年他在人際交往上,是做足了功夫。」
聽得她心有感慨的言語,容傾微微皺起眉,略有不耐的看向了她。眸光一轉,凌音即刻便迎上了他帶著一抹幽冷之緒的眼,凝聲道:「我可以幫你。」
此番,見男人並未立刻轉開視線,凌音眼中的流光緩緩一聚,唇角扯出了一抹微有得意的笑,「不過,你得讓我看看你面具下的那張臉。」
雙眸輕閃著如星的光耀,凌音心存期待的等候著他的回應。
可下一秒,容傾卻靜凝著她俏皮灼灼的模樣,嗓音清寒的道出了字句,「鑰匙的事,可有頭緒了?」
神色微僵的收起笑意,凌音皺了皺眉,「暫時還無任何頭緒。」
見容傾一副似要趕人的模樣,她忙轉移了話題,「那日你在審訊依蘭時,那女子說三日後,若她不在月晚樓現身,便會有一個人帶著寫有你秘密的書信交給容修。」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將目光從她身上收回,容傾垂眸看向手中的冊子,不以為意道:「那只是依蘭垂死掙扎時編出來唬人的話語,不必在意。」
只覺這男人似乎對自己隱瞞了諸多事實真相,且還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凌音咬牙間,一手端起了書案上的湯膳,逕直朝了門口行去。
「天寒夜冷,晚間吃多了怕是會不消化。」
*******
翌日。
待凌音來到月晚樓時,已是薄暮時分,這也恰巧是這裡生意最為繁忙的時候。
今日,正是依蘭與其口中密友相會的日子,雖說容傾已讓自己不要插手此事,但她卻隱約覺得此事內有蹊蹺。
若這件事是依蘭瞎編出來誆騙容傾的,那女子又何須將密會的時間與地點都說出來?
靜立在門口,凌音謹慎的看了眼四周,在確定沒有任何異樣之狀後,她才朝了正門走去。
一眼凝過大門口守著的兩名守衛,她並未怎麼在意。可待她正欲抬腳進門之時,卻被硬生生的擋在了門口。
心有疑惑間,她看向了其中的一人。只見他目光一沉,凶神惡煞的開了口,「姑娘,月晚樓已客滿,你還是換一家吧。」
微微一驚,凌音輕笑,「這麼大的茶樓開門做生意,竟還因客滿連客人都不准進入嗎?」
「還是說,你見我只是一人,覺得沒有錢可賺,所以不讓進入?」
瞧這二人似是見得這般狀況已習以為常,壓根便沒有想要理會自己的意思,凌音站在門口兀自思量了一番。
此刻,正有幾位模樣俊雅的公子走了過來,而其中一位則是在她身後言語道:「姑娘,請稍讓一下,我們要進去。」
聽得身後之人的話語,凌音習慣性的閃退至了一旁。見這幾人在兩名守衛的招呼下,有說有笑的進了大門,這樣的狀況著實讓她頗為困惑。
片刻後,凌音才皺眉指著方才與她說話的守衛,質問道:「你不是說客滿嗎?怎麼他們都能進,獨獨我卻不行了?」
微有無奈的看了眼身邊的同伴,守護用著打發的語氣,解釋道:「姑娘有所不知,他們是提前預約的,預約,你懂嗎?」
「若是無事,姑娘就趕緊走開吧,莫要妨礙我們做生意。」
言語間,從遠處又緩緩行來了一人,且從長相與打扮上而言,凌音敢用項上人頭擔保,她確實是名女子。
可這兩名守衛就如是與她作對一般,竟是朝著那女子道:「巧娘,你來了,快進去吧,好幾個客官指名道姓點了你。」
看得這兩名守衛諂媚討好的模樣,凌音也懶得再與他們理論。
想來,這月晚樓可能是經營著不正經的買賣,所以晚上才不招待女客而已。在那女子挽著竹籃進去之前,她曾機敏的看了眼籃內裝盛的物件。
心中暗暗有了計較,凌音不再多言,便轉了身離去。而兩名守衛見她掃興而走,也便沒再多想什麼。
不消片刻,沉魅幽長的夜便悄悄降臨了人間,而月晚樓的多彩生活也才算悠然開啟。
招呼著絡繹而至的男客官,正待兩名守衛想著今夜生意這般好,老闆估摸著會多賞他們一些銀兩時,門口出現了一位身著素衣,煙紗遮面的年輕婦人。
瞧著這名手挽竹籃想要隨幾名公子一同進入的女子,眼疾手快的守衛將她攔在了門口,「你哪位?」
年輕的婦人抬眸看了眼前方的兩名壯漢,便不帶好奇的將籃內物件示給他們看,「還不是你們月晚樓的姑娘今兒個病了,來不了,讓我來頂替一夜。」
聽得她所言,其中一名護衛疑惑道:「你說的是哪位姑娘?」
猶自思慮了片刻,少婦才蹙眉應道:「是錦娘?還是芊娘?哎呀,是誰我也不記得了。你們還讓不讓進了?不讓進我走了,以免浪費我時間。」
眼見這少婦作狀要走,另一名守衛拽著身前的守衛道:「兄弟,今晚生意這麼好,會不會缺人忙不過來啊?」
「這少婦既然知道錦娘,可能就是我們這的姑娘讓好友來替換一夜的,放她進去算了。」
皺了皺眉頭,守衛看著已轉身欲要離去的少婦,揚聲道:「好了好了,怕了你了,趕緊進去吧,別耽誤了你幹活。」
見這二人都鬆了口,少婦才返身挽著竹籃閒逸自若的朝了門口行去。
待她身形越過這二人時,不禁用眼梢的餘光瞄了一眼,輕笑。就這點智慧還學人家當守衛,換身衣裳拿上道具便看不出來了。
若不是她功力盡失,又怎會與這二人磨了半天才進去。
緩步前行,待凌音一腳踏入月晚樓的大廳時,已是驚訝的微張了嘴。
大廳內,所有的桌子都緊連著被並在了一起,且搭建成了一個立於大廳中央的舞台。
此刻,那上面正有幾位身姿嫵媚的舞孃在扭動著腰身起舞。而她們這般模樣,已是迷惑了不少年輕公子圍在舞台四周,伸手去捉捏舞孃的腳踝。
瞧這架勢,應是哪位舞孃被捉到了腳踝,她便歸伸手的公子享用。
一眼環過繚繞著薄煙香氣的大廳,凌音只覺這間本就有著華貴陳設的樓宇,已是在這般點綴下,滿溢了奢靡的味道。
正待她微有呆愣的看著大廳中央那群人的瘋狂時,一側的樓道上下來了一名嘴角帶痣的婆子。
來人行至凌音面前,看了眼她手中的竹籃,怒斥道:「你怎麼現在才來?是新招來的嗎?手藝如何?怎麼還帶個面紗?」
見這少婦呆怔老實的模樣,就似被她的一連串問題轟炸到無法反應,她略顯不耐的擺了擺手,「算了算了,等下你再回答我的問題吧,你先跟我上來,都快忙瘋了你怎麼還在下面傻站著。」
言語間,這婆子已是不管不顧的拽著凌音的手臂便朝樓上行去,這婦人生拉硬扯的凶殘模樣,倒是讓凌音也微微一愣。
此刻,她才意識到,自己方才怎麼都沒問這究竟是要去哪裡?這月晚樓怎麼看都像是打著茶樓的幌子做青.樓的買賣。
跟著婆子上樓之時,凌音不經意間猛一晃眼,竟是真真切切的看見了拐角處閃過的一記背影。
若是她沒看錯,那人正是容傾。他那銀色面具在燭籠燈火的光影下折射而出的寒芒,她一眼便能認出。
只是,他又為何在此?凌音轉念一想,便也隱隱明白了其間的緣由。看來,那依蘭所道的密友,真是確有其事。
容傾之所以這個時間會來月晚樓,想必也是為了依蘭口中說的那件事。
眉間輕輕一凝,正待凌音微有急切的想要朝著容傾消失的地方追去時,卻被一抹力道生生的攥回到了婆子身旁。
轉眸怒瞪向身旁的婆子,凌音卻是瞬間敗下。她發現這婆子的眼居然瞪得比自己還要大,看上去頗為懾人。
手腕教她攥得生疼,凌音無論怎麼掙脫,也只是讓腕間的***更甚。想起自己之前學那個巧娘在竹籃裡放下了幾根黃瓜與蠟燭,她已慌了心神。
眼前這婆子如此大的蠻力,該不會是要逼良為猖吧?
當凌音被婆子拖拽著帶至轉角處的一個廂房門口時,她才發現從這裡拐過去,便是容傾消失的地方,說不準他就在隔壁的廂房內。
正待她如此想著之時,身旁的婆子忽然將廂房的雕花木門一把推開,不耐的朝她道:「還不趕快進去幹活?小心老娘扣你工錢。」
言語間,這婆子並未給凌音任何反應的機會,而是一掌拍在她的背脊上,將她推入房內後,瞬間關上雕花木門離去。
呆呆的杵在房門處,待凌音鬱結掙扎著緩緩抬眼看向房內時,竟是微微一驚,卻也有些失笑。
原來,是她自己想太多了,這裡面雖有幾名僅著中衣的男子趴在榻上,且他們身邊皆站了一名女子,可這些女子卻只是在給他們做背部按.摩而已。
輕轉過頭,凌音正欲按照其中一位姑娘的示意,去到自己的位置上時,她才真真是驚得久久沒能緩過神。
眼前,一名男子在起身後,竟是穿上了女裝,且還擺弄著各數妖嬈嫵媚的姿勢。而另有幾人,則是在護敷黃瓜切片並輕染著指尖蔻丹。
也是到了這時,她才算明瞭,這黃瓜與蠟燭究竟所為何用。
原來,這月晚樓還做這些斷袖男子的生意,樓內除了提供按.摩服務外,還給他們備有喬裝改扮的廂房,以來讓他們享受做女人的樂趣。
而這間廂房內,除了蘊著馨香怡人的氣息外,那些軟榻間隔擋的帳幔也都是用了南沂國的錦竹香雲精繡著各類嬌花美籐。
至於最裡面的一間櫃閣內,則是懸掛著各類裙袍,甚至還有異域風格的煙紗細裙。
將這廂房內的一切收入眼底,凌音不禁一陣冷寒。莫非她在樓下看到的那些舞孃都是男人裝扮的?
有了這樣的認知後,她雖沒有歧視的意味,但心間卻是格外彆扭。
忽然想到正在隔壁廂房的容傾,凌音不禁微揚了眉,他不會也是有短袖之癖,才來這裡的吧?
正待她低眉思量著如何尋個借口從這裡出去時,卻有一些等待不急的客人催促著嚷嚷道:「新來的,你叫什麼?還不趕緊過來給我按.摩。」
一眼凝過立在門口的面紗少婦,其間一名模樣粗獷,嗓音卻細軟的男子皺眉道:「你帶個面紗做什麼?搞得如此神秘不會是有什麼圖謀之心吧?」言語間,他語氣中甚至還帶了一份令人寒顫的嬌嗔。
男子話一出口,廂房內的眾人便悉數將目光移向了凌音。一番打量過後,不知是誰先開了口,「在這裡有什麼好遮掩的,大家不都是如此嗎?你卻偏生要和別人不同。」
看著眾人打探自己的目光,凌音不禁在心中暗嗔。她之前逃獄時,整個北曜國可都張貼著她的畫像。
這說不准有哪個眼尖的人,便能一下認出了她。瞧這月晚樓裡裡外外守備森嚴的護衛,想必也是為了防止此處的秘密外洩。
腦中靈光一閃,凌音忽的從腰間摸出了隨身絲帕。微低著頭將絲帕撫至眉眼處,她作狀抹了抹淚,低語道:「小婦人想賺個錢也這麼不易。」
瞥了眼眾人凝眉疑惑的神情,她輕輕的顫抖著肩頭,繼續道:「我家那死鬼在外頭有了人,想休了我將那狐狸精娶進門給他生孩子。」
「這夫家容不下我,娘家也因我嫁了個門戶不當的男人與我斷絕了關係。我這不得為自己打算打算嗎,賺些謀生的銀子,也算是往後有個依靠。」
「但做為女人,總歸是要遵守婦道。遮個臉都不行嗎?要是給街坊鄰居知道我出來給人做按.摩,還要不要人活了?」
見她梨花帶雨的說著自己的遭遇,男子也不想與她再言語什麼,只是招呼了她過來,「你是新來的,手藝如何?」
忙一改方纔的哀苦模樣,凌音唇角噙出了一抹諂媚的笑意,「客官你且放心,小婦人在家中時,也經常替相公捏拿按.摩,連他都說我是千手觀音。」
微有疑惑的看向女子彎彎如月的眉眼,男子挑眉道:「這是何意?」
輕輕的眨了眨眼,凌音一把將他推躺在軟榻上,用雙手按壓上了他的背脊,「意思便是,手藝好得不得了。」
一眼凝過男子略顯質疑的模樣,她即刻便將從前在軍中學來的那套跌打按.摩之法,全數施展了出來。
眼見男子在她的拿捏下眉間盡顯恣意之色,凌音輕輕捶了捶微有酸痛的手臂,看了眼緊閉的雕花木門。
忽的心生一計,她淺笑著朝男子道:「這位客官,你且暫歇片刻,容我去躺茅房。」
見背上舒坦的按壓停了下來,男子扭頭朝她輕斥道:「你事怎麼這麼多?一會這個一會那個。」
忙輕皺著眉訕訕一笑,凌音開口道:「今日吃壞了肚子,還望客官見諒。」一把將手上的熏香暖油擦淨,她在經過廂房內的圓桌時,順走了擱在桌上的抹布。
拉開雕花木門行至二樓的長廊間,她目光落向隔壁的廂房,低頭踏了過去。
並未伸手敲門,也不曾朝房內之人示意一聲,凌音竟是一頭撞開了雕花木門。隨著一道衝入房內的慣力加持,她踉蹌著幾步用眼梢的餘光看向了房內之人。
此刻,坐在圓桌旁的那名玄袍男子,正是容傾。而與他相向而坐的,便是一位姑娘。從衣著神韻上來看,她確實是女兒身。
面對男人朝自己投來的審視目光,凌音忙一手摸向身後的門框,虛著雙眼開口道:「請問房內有客官嗎?小婦人來打掃清潔了。」
瞥了眼忽然出現在房內的婦人,女子起身行至她身旁,輕言道:「大姐,我們這裡不需要打掃,你出去吧。」
還未等凌音有所反應,她便被這女子硬生生的請了出去,說道是請,還算客氣的。
看著輕掩而上的雕花木門,凌音心想這女子極有可能就是依蘭口中所說的密友。
從她與容傾的相處狀態來看,二人還在品著茶水,想必他們應是在此次事件之前,便已相識。
心有不甘的瞥了眼廂房,凌音不肯死心的候在了長廊間。
此時,房內女子在關上雕花木門後,輕凝了眼坐於桌旁的容傾。一番思慮之餘,她淡笑著行至了男人身旁。
執起圓桌上的茶壺,女子朝他杯中斟滿了茶水,「爺交給舒雅辦的事,可還滿意?」
看著身旁男人靜淡無緒的模樣,舒雅尷尬一笑,「依蘭給容修的書信,爺打算如何處置?是讓舒雅這就拿去毀掉,還是?」
言語間,她已輕巧的轉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迎向了他依舊淡薄的眸光。
可下一秒,容傾竟是毫不在意的吩咐道:「你去將這封書信秘密交給容修,就以依蘭的名義。」
猛的一驚,舒雅脫口便道:「若是如此,容修豈不是知道暗中查抄他私營買賣的人就是爺了?」
半響,這男人卻微沉了眉目,問道:「你看了書信裡的內容?」
聽得他的問語,舒雅心頭一亂。她是在容傾的安排下,巧遇了出宮採買貨品的依蘭,並取得了那女子的信任,以至於依蘭才會冒險出宮,將書信交給了她。
而她,自會在第一時間將書信交與容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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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在長廊的拐角處,在凌音終是見得容傾從廂房內出來後,忙幾步上前,跟上了他的腳步。
可這九曲玲瓏的長廊間,她在這男人回轉過幾個拐角後,竟是不見了他的蹤影。
眸色悠悠的環過四周,在見得旁側皆是一模一樣的廂房木門後,凌音決意自己前去尋找容傾。
帶著疑惑與探究,她緩步行在長廊間,卻在幾個兜兜轉轉後,險些迷了路。
看著每個拐角處都用了相同的物件陳設,且每間廂房的位置所在也是毫無偏差,凌音只覺這月晚樓內怕是大有乾坤。
兀自憑借記憶朝前行著,在踏進下一個拐角處時,她卻被一抹立在廂房外的身影微驚了一記。
前方不遠處,那個似等候在廂房外的纖瘦女子,正是司元絮。
直覺不想與她正面相遇,凌音微有思疑的隱至一旁,轉過身朝了大廳而去。一路上,她倒也在揣測著,司元絮為何會在此處?
想到自己怕是無法輕易尋到容傾,凌音在路經一面圓桌時,順手拿起了客人留在桌上的酒壺。
猛的朝嘴裡灌了幾口烈酒,她決定盤恆在大廳門口佯裝醉鬼,等候容傾出來。
只覺烈酒入喉後,胸口如火一般灼燒了起來,凌音便也怡然的藉著這抹勁力,醉靠在了大門前。
輕垂著頭,她兀自在淺醉中感受著這繽紛長夜的聲動光影。四周,進出而過的人源源不絕,或是華貴,或是清雅,甚至還有人俯身詢問她是否還好。
可凌音卻只是獨自沉醉在心海悠悠的境界中,安安靜靜的做著那個似醉非醒的女酒鬼。
身子斜倚在門欄旁,待凌音眼梢所過之處映入一雙繡有金線的玄色錦靴時,她眸中原本離散的流光已是倏地一凝。
教冷風吹得微微一抖,凌音唇角勾出了一抹淺淺的笑意。
這下可被她等到了吧。
兀自低著頭,凌音心想待到容傾離開月晚樓之時,再移步跟上他。可瞧著男人往門口行去時,那雙錦靴卻忽的回轉了方向,朝著她緩步而來。
見男人在自己身前頓住步履,凌音忙開始低喃著各數酒後囈語,想要矇混過他的雙眼。
可她頭頂處,卻傳來了容傾冷涼低沉的嗓音,「你從廂房轉至這裡等候,倒是鍥而不捨。別裝了,凌音。」
聽得男人的言語,凌音卻並不回應他,只是如宿醉一般虛軟的搖晃著腦袋。她都已經裝到這個份上了,莫非還要跳出來承認嗎?
一手執起空掉的酒壺,她在容傾身前晃了晃,「酒…我還要酒。」
片刻後,她沒有等來男人厭棄的轉身離去,而是身子忽的懸空教他扛在了肩頭。
眼見容傾朝了月晚樓內移步而去,凌音佯裝著醉酒後的迷糊不清,在他肩上扭動掙扎著。
可由於此刻她裝的是一名醉酒女子,動作也不宜過大,這般憋屈晃動下來,倒是讓她尤為想吐。
隨著男人的步履朝大廳深處踏去,凌音本以為他會帶自己去到一個罕有人跡的地方。
卻不想,在他路經一處地方時,凌音倒轉著視線竟是看到了那赫然而示的幾個大字。
男浴室。
神色微微一僵,凌音即刻便伸手捶打著他的背脊,高呼道:「容傾,快放我下來!」
掙扎中,她連腿勁亦是一道使了出來。可這男人根本便不屑理會她,而是徑直走進了男浴室。
慌亂的一聲尖叫,凌音緊緊的合上了雙眼,而她手間捶打容傾的力道卻是分毫不減,「你混蛋!」
幾步行至浴池旁站定,容傾毫無預警的將扛在肩上的女子拋進了氤氳著暖霧的水池內。
驚亂中,池子裡的男人都護著身子,閃到了水池邊緣。
呆怔之餘,他們見從池水中站起的女子,已是通身濕透。而她的一身潮漉衣裙正貼合著她的肌膚,將其玲瓏有致的身段勾勒得淋漓盡致。
將手負於身後,容傾瞥了眼水中狼狽不堪的女子,沉了嗓音道:「不想死的都滾出去。」
聽得他的言語,泡在池子裡的幾個男人皆是一愣。但見這闖入的男人一身華貴的衣袍與配飾,以及那冰寒攝人的眼,他們想發作也委實沒了脾氣。
盛京裡,但凡敢在街中跋扈輕狂的人,都是有著皇族做靠山。便是這麼一想,他們也不敢得罪。
忙從池中站起身來,幾人也顧不得光裸著身子,只是抓上浴巾就往外走。
只覺眸中浸入水花已是澀澀的疼,凌音抬手揉了揉雙眼。看著浴室中最後一個裹著浴巾的男人也跑了出去,她怒斥道:「你在發什麼瘋?」
看著女子羞憤嗔怒的模樣,容傾輕佻眉梢,不以為意道:「做好本王吩咐你的事便好,其他的,你無須知道。」
心緒一沉,凌音仰頭見他竟是一副不容置疑的模樣,只得悶悶的甩了甩臉頰與手間的暖水,緩步朝著池畔而去。
將手攀在池畔邊緣,她抬腳試了幾次,卻因池底太滑而無法施力。一眼凝過立在池畔看戲的男人,凌音撇了撇嘴,「誰想管你的事,我不計較你丟我下水。但現在我想上來,你總可以拉我一把吧?」
見容傾唇角噙出一抹笑意,卻不置可否的看著自己,凌音的臉色已是越來越沉。
片刻後,這男人才不緊不慢的朝她伸出了手。一把抓住他的手,凌音作狀借力而上,卻是想將他一道拉下水。
可咬牙施力了幾番,容傾卻是紋絲不動的靜凝著她。只覺胸中窩了團悶火,凌音即刻便挑起池中的溫水朝他潑去。
隨著水花肆意濺落在二人之間,容傾的衣袍也教她弄得微濕了幾分。許久,見池中滿心怨憤的女子終是微有疲累的頓住動作後,容傾才緩緩的蹲下了身子。
抬眼看向仍將大掌擒在自己腕間的男人,凌音竟是猝不及防的伸手揭下了他的銀色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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