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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086.朕再給你一次機會 文 / 七夏淺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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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雖早已過了宮禁的時辰,卻有一抹芊芊身影披著黑色斗篷出了宮門。以極快的速度上了不遠處的一輛馬車,女子駕馭著朝了盛京的西南方向而去。

    一路疾行顛簸著,即便是馬車已震盪到左右搖晃,可駕車的人卻絲毫沒有要停下的意思。

    收緊韁繩至一處偏僻的樹林附近停住,馬車上的女子跳了下來。打量了眼四周,待確定無任何異樣後,她便將披在身上的斗篷摘下,拋入了馬車內。

    天幕中,皎月傾灑而出的淡淡銀輝正籠上女子發間的琳琅珠玉,折耀出栩栩華光。一手輕攬衣裙,地面堅硬的石子硌得她繡鞋足底生疼開。

    警覺的環了眼四周,女子嗓音微怯的低低開口喚道:「容湛,你在嗎?」

    此刻,就連如此細小的聲息都驚動了樹上夜棲的飛鳥,而它們扑打翅膀的聲響,轟轟的驚了這個女子郎。

    倏地,林間閃出的一抹暗影一把捉上了女子的腰身,用力一收。不給她任何的反應的機會,來人張口便咬上了女子的後頸。一解相思之後,他才順著她的脖頸寸寸親吻了開來。

    扭捏著掙扎起來,她轉過身拼盡了全力才將男子推開,拉遠了二人間的距離。

    見女子推拒著自己,男人略有不滿的開了口,「莞兒,我們平日約見時你嬌媚的模樣哪裡去了?怎麼今日倒裝起了矜持。」

    聽得容湛頗不正經的言語,青莞焦急的應聲道:「禍到臨頭了,你居然還不自知,我真後悔怎就一時糊塗跟了你。」

    此刻,她的抱怨之語讓容湛一驚。大步跨了過去,他雙手扣上青莞的肩頭,搖晃著道:「你說什麼禍到臨頭,是父皇知道了我倆的私情?那你今日還借由紅菱帶信約我出來做什麼?越是到了這個時候我們就越是不能見面。」

    看著一臉慌張心無城府的男人,青莞咬了咬唇瓣,「皇上暫時還不知我倆之事,我約你前來是想告訴你,我買通了皇上身邊的太監,他今日來向我報了消息。」

    「皇上已秘密下旨給喬少臨,讓他暗中將在清風原的容修帶到錦溪府。換言之,便是皇上要召容修回盛京了。看來周巖已被他們找到,皇上要重新審理此案了。」

    「周巖知道我倆的私情,若是嚴刑逼供,定會如實招出。」

    忽的加重了扣在女子雙肩的力道,容湛的神色竟一瞬變得猙獰而森寒。看著因疼痛而說不出話語的青莞,他狠狠道:「父皇找回容修是什麼意思?」

    死死咬著牙,青莞忍著疼痛開口道:「想來皇上應是知道了,我按照你的意思指示周巖在宴會的御酒中暗下蠱毒,更憑此想要栽贓嫁禍給容修。」

    霎時,女子的言語就如千斤巨石般重重壓在容湛心上,讓他瞬間失了思考的冷靜。

    猛的伸手攥上青莞的衣襟,男人將她緩緩的提了起來。隨著腳尖漸漸離開地面,她因極致的恐懼,想要去伸手抓打眼前的男人。

    慌亂中,她染有丹蔻的指在容湛臉上抓劃出了一道深長的血痕。

    感受到臉上泛著刺辣的疼痛,容湛頓時怒火中燒。將攥在女子衣襟的手越收越緊,他盯著青莞因缺氧而漲得通紅的臉,狠戾的低吼道:「你在胡說什麼?原來你這女人的心腸如此歹毒。」

    「今日,我便要讓你神不知鬼不覺的葬在這裡,就算是父皇想要追查也將死無對證。」

    言語間,容湛驀地將力道轉掐上了女子的脖頸。而這般鉗制,竟讓尚有功夫傍身的青莞絲毫無法動彈。

    她仰著頭,抬眼便是皓白的月華,可那微淺的光耀卻照不亮四周的沉黑,而是將她與容湛的身形在地上拉出了斜長的光影。

    已感覺不到身子的存在,此刻,她腦中唯剩殘存的最後一絲清醒,卻浮現出了那人的模樣。

    是不是今夜她就要死在這裡?緩緩的眨了眨眼,她只覺胸口的氣息已是漸漸空薄。

    隨著脖頸處的力道瞬間消失,青莞一聲慘叫,重重的跌倒在地。大口的呼吸著空氣,她已被咳嗆出了不少眼淚。

    四下,已被隨之而來的點點火光耀如白晝一般。而她身旁的容湛則是一手扶著劇痛的臂膀,驚懼得面若死灰。

    隨著身著明黃龍袍的男人緩緩朝二人走來,那齊齊的高呼響徹雲天,「皇上萬歲萬萬歲!」

    此刻,她與容湛早已被不知何時趕到的羽林衛悉數包圍了起來。

    而此番跟在容辛身後的,除了容修,還有凌音,喬少臨與陳庭申等一干皇帝心腹。

    尚未等容辛開口而語,容湛便已重重一跪。用膝蓋跪走著挪到容辛身旁,他嗓音驚顫的開了口,「父皇!兒臣知道錯了,是青莞設下詭計勾.引的兒臣,你饒了兒臣吧。」

    在容悅死去,容修被貶的這幾個月來,忽然失去了兩個兒子的容辛已是心力憔悴,身子更是每況愈下。

    已無更多精力打理朝中事物,他便將部分政務交給了容湛來協助打理。這般情狀,便讓朝野上下早有定論,看來皇上是欲將皇位傳給六王爺容湛。

    可事到如今,他眼前的一男一女,一個是不孝之子,一個是枕畔的女人。

    方才在遠處,他已將這邊所有的一切都看在眼中,容湛慾火難耐的模樣,以及青莞欲迎還拒的姿影。

    再也壓抑不住胸中烈燃的怒火,他抬起龍靴便一腳將容湛踹翻在地。

    顧不得疼痛,容湛一翻身又跪在了他的靴旁。如此反覆數次後,直到容辛倉惶中步履不穩,站於他身旁的容修才以極快的速度上前扶住了他。

    抬頭看了眼他身邊的容修,容湛雙目倏地竄起了一團戾火。

    轉眸掠過身後趴在地上大口喘氣的青莞,容湛站起身來指著容修激憤道:「父皇,這一切都是容修設計的,是他利用青莞勾.引兒臣,所有的事件都是他陷害給兒臣的!」

    被氣至一瞬道不出話語的容辛,竟是頃刻間蒼老了許多。將錦帕捂至唇上猛咳了好一陣,待他終是暫緩了情緒後,才怒斥道:「畜生,你還想再辯解什麼?真的拿朕當老糊塗是吧。」

    「方纔的一切,皆是朕親眼所見,你幹的這些畜生不如的勾當,還有什麼好解釋的?」

    言語間,他已示意羽林衛將青莞架起帶了上來。看著跪與地上的女子,容辛淺凝了雙眸,緩緩開口道:「朕在來此之前便已審問過了周巖,青莞,你為何要利用周巖暗下蠱毒?是誰指使你這麼做的?給朕一一老實交代!」

    抬起頭看向容辛,青莞目光微微一顫。似做了什麼決定般,她定目凝聲道:「既然淳王有意除掉我,那我當是不再隱瞞。皇上,指使我利用周巖暗下蠱毒的人,正是容湛。」

    一聽她這般話語,容湛立刻便抬腳想要衝襲過去,卻被幾名羽林衛伸手截了下來。

    狠力掙扎中,他怒目圓睜的嘶吼道:「青莞你這個賤人!睜著眼睛說瞎話,本王根本沒有指使你去下毒。」

    「反而是你主動與本王歡好,目的就是想父皇駕崩以後找個依靠,你想當上皇后。甚至我去揭發容修下毒一事,也是你向本王告的秘。」

    見眼前二人各執一詞,當場就爭辯了起來,容辛聽得頭痛欲裂。在他捂嘴又咳了幾聲後,便將目光一橫。

    甚至是不願等到回宮再審,他便就地下旨道:「將青莞給朕抓起來,杖責一百大板,給朕打到她交代出所有的一切。」

    男人此話一出,眾人不禁大驚。凌音輕垂眉眼,看向了一臉蒼白怔愣的青莞。

    畢竟容湛是皇帝的兒子,因此他定是拿青莞開刀,但這一百大板果真打下去的話,這女子必死無疑。

    只是,雖然容辛性情殘暴,但這青莞畢竟還是他曾寵極一時的妃子。如今,卻哪裡還能看得出半分舊情所念。

    甚至還未將青莞拖至一旁,容辛便在眾目睽睽之下示意行刑。

    隨著他揚起的手一揮而下,一名羽林衛便拿木棍用力的狠打在青莞的腰間,以至她撲騰一聲就地栽了下去。

    隨後,便見兩名羽林衛這般交替落棍的打在了青莞的身上。此刻,一聲聲的哀嚎怨叫響徹過四周,而那重悶的棍棒之音也敲落於在場每一個人的心頭。

    見得眼前的這般殘酷之景,眾人皆繃住心神,屏了呼吸。

    看著原本哀嚎依依的青莞叫喊的聲音已是越來越小,凌音見這女子身下忽的湧出了灼紅的鮮血,並順著她的衣裙越淌越多。

    待女子淌出的刺目血紅沾染上她身旁執行杖責的兩名羽林衛的靴子時,這二人竟一時慌亂的看了一眼容辛,略有遲疑了幾分。

    同樣也看到青莞身下流出鮮血的容辛亦是目光一暗,隨之便讓羽林衛停了下來。

    此刻,眾人皆紛紛在心中揣測著,這青莞莫非是有了身孕?可這究竟是皇帝的孩子,還是容湛的孩子?

    沉默了許久,才聽得容辛再度開了口,「朕再問你一次,誰是整件事情的幕後主使者?」

    此時,下身早已失了知覺的青莞,憑著最後一絲氣力晃晃悠悠的抬起了頭。將週遭眾人一眼環過,她目光頓時離散得再無聚焦。

    緩緩的吸納著氣息,她幾近全力的傾吐出了顫抖的字音,「就算皇上今日將我打死在這,我還是那句話…指使我的人是容湛。」

    聽得女子灼灼不改的言語,容湛大怒之下,早已失控得厲聲嘶吼道:「父皇,她在撒謊,賤人!她真正的相好是那容修!」

    一眼帶恨的看過立於容辛身旁的男人,他一字一頓的開了口,「容修!你果真好手段,竟然能讓一個女人對你如此死心塌地!」

    頃刻間,眾人的目光都悉數投向了容修的身上。只見這男人一派沉著淡然之相,並未因容湛的指控而惱羞成怒。

    掀了衣擺上前一步,他亦同樣跪在了容辛的身旁,「兒子私自離開清風原雖是有罪,卻也事出有因。若非六哥苦苦相逼,派人來清風原欲置我於死地,若非兒子有所防備,恐怕此時早已客死異鄉。」

    言語間,他從懷中掏出一枚令牌,呈到了容辛面前,「父皇,這是淳王府的令牌,是兒子從那些欲奪我性命的殺手身上搜得。」

    輕垂眼眸,容辛瞥了眼容修手中的令牌。這確實是淳王府所有,這些令牌乃是他特別下旨所造,每個王爺府中的樣式皆有所不同,根本就無法偽造。

    見事實清晰的擺在了眼前,容辛不覺一陣暈眩。

    今夜之事,已讓他心神俱損。莫非是因自己造了孽,所以又將同樣的事回報到了他的身上,他們的兒子們為爭奪皇位亦相互殘殺。

    重重地合上雙眼,任憑容湛再如何辯解他早已聽不進去。將手重重一揮,兩名羽林衛得到了旨意後,便繼續朝那青莞執行杖責。

    口中含著最後一口氣息,青莞將目光越容修看向了容湛。銀牙咬碎,她猛的吐了一口鮮血,「容湛,我與孩子在下面等你!」

    此時,眾人大驚青莞的言語之際,容辛亦是氣的渾身顫抖著怒火橫生。

    頃刻間,羽林衛雙棍落下的頻率就變得疾速而狠戾,直到青莞腦袋重重的栽在地上,徹底沒了氣息,那棍子卻仍是悶悶地打在她的身上。

    看著眼前這般情景,凌音心中一沉。此刻,誰膽敢為這女子說一句話都將是大逆不道的死罪。

    如今,尚只六十棍就已讓她斷氣,可想而知這兩名羽林衛是下了狠手。但皇帝所下的旨意是整整一百棍,即便是她已死去,也須要打滿一百棍。

    看著女子渾身粘膩得血肉模糊,甚至是各處都已扭曲猙獰的露出了森森白骨,凌音猜想她身上的脈骨應是碎裂了不少。

    眼見棍棒打在青莞的屍體上發出悶鈍的聲響,那灼紅的鮮血亦隨棍棒起落飛濺而出,融入灰黑的土中,凌音忽然有些不忍。

    也就是頃刻功夫,這女子便與她腹中的孩子一道魂消九泉。

    輕轉眼眸,她看向了不遠處的容修。這男人正淡然的看著眼前的一切,眸中不染一絲心緒。

    聽聞遠處有馬蹄的聲響越來越近,一名羽林衛朝著一旁的喬少臨私下言語了一番。

    未等喬少臨行至皇帝身前,他便稟告道:「皇上,凌懷安已經帶到,正等候召見。」

    凌音心中微驚之餘,這才明白為何設計審問容湛與青莞會將她也一同帶上。原來,皇上這是要將下毒疑案與容悅之死合併起來親審。

    片刻功夫,她便瞧見了被押解而來的凌懷安。

    因他的功夫極好,為防萬一刑部還給他套上了厚重的腳鐐。看著他這副模樣,凌音心中甚是悲慼。

    才數月不見,他竟變得如此憔悴蒼涼。男人頭髮凌亂,身上穿著的袍子亦是空蕩盈餘,而他深陷的眼圈還蘊著一抹烏青之色。

    如此模樣,哪裡還有當年戰神意氣風發的英姿。

    不覺中,凌音已邁步上前,卻生生的被兩名羽林衛給攔了下來。掌心壓上擋在自己身前的長矛,她揚聲喚道,「父親。」

    此刻,即便她掌心被尖銳的矛刃割刺得微微生疼,卻也全然不曾感受到。

    可凌懷安卻由始至終都未看她一眼,只是拖著黑沉的腳鏈發出的叮鈴的聲響,緩步行至了容辛的身前。

    站定穩住身形後,他緩緩的跪了下來,「罪臣凌懷安,叩見皇上萬歲。」

    眼前的情景,竟刺得凌音眼眸微微澀疼了幾分,有什麼東西便是頃刻間滿溢而出,氤氳了她的雙眼。

    顫抖著輕吸了一口氣息,已有溫涼的水滴濺落在她手背,悄然開成了花朵。

    腦海中,依稀是宴會那日,父親也是這般跪在皇帝的面前。他說,若是自己辜負了皇上的信任,請皇上看在他曾經的功勞上,饒她一命。

    看著眼前這個年歲比自己小,但卻在數月間就變得比自己還要蒼老的凌懷安,容辛擲地有聲的開了口,「凌懷安,因了你的女兒凌音,朕今日給你一次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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