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武道學院之中。
一夜扁舟,隨波逐流,院長立於舟上,迎風而立,背負雙手。
閉著雙眼,感受著清風從身軀之中穿過,院長閉著雙眼,享受著難得的寧靜。
驀地,一道光忽的從遠方亮起,院長眉角微動,而後睜開了雙眼。
「這光是御靈山的方向!」
院長仔細的感應了一下四周的天地之力,立即心神巨震,身軀化光消失原地。
再出現時,院長已經來到了一座光禿禿的山上。
此處沒有植被,看不見一抹綠色,映入眼簾的儘是嶙峋怪石。
前方一片斷崖,山風呼嘯,一人獨坐。
斷崖的對面,是一片光華的絕壁,如若工匠精心打磨過一樣,看不到絲毫凹凸。平滑的如同鏡面,倒映著這邊的一切。
這便是武道學院的本心壁,所謂面壁思過,便是面它。
院長看著那人的背影,出聲道:「星淵,你怎麼了?」
聲音雖小,卻還是在四周遊蕩,明明是山上,卻感覺像是谷中一般,迴響一片。
坐在那裡,正是陰陽院的師尊星淵,他緩緩的轉過了身來,動作僵硬的像傀儡。
看到星淵的臉,院長神色劇變。
那是怎樣一張猙獰的臉,彷彿五官都移位了。臉色慘白,雙目血紅,全身上下力量紊亂。
星淵手中拿著一張紙條,手掌青筋爆出。
「閻青死了。」
院長上前一步,冷聲道:「誰把消息給你的?」
「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最心愛的弟子,閻青死了。而且,依舊是死在了陸凡的手上。那個該死的陸凡!」
星淵渾身上下釋放著殺氣。
院長一聲大喝道:「星淵,你這是自毀道境。是誰把消息透露給你的,我一定要嚴懲他。天啟出來!」
天空之中霎時出現一個巨大的頭顱,正是學院執法者天啟。
許久不見,它似乎還長胖了幾分,那張臉又寬了。
天啟平靜的道:「院長大人,是陰陽院學員送信上來。」
一句話,院長登時暴怒了。
「胡鬧,陰陽院的無法無天了嗎?沒有命令,任何學員不得過御靈山,他們竟敢到這裡來。天啟,你去把那幾個學員抓出來,逐出武道學院!」
天啟緩緩消失在了半空中,院長還是一副怒不可遏的模樣,果然打小報告的學員,是最招人恨的學員。
星淵一直在旁看著,直等到院長說要將那幾個學員逐出學院,星淵才道:「院長,你似乎對我陰陽院的弟子更苛刻一點。似乎,我還是陰陽院的師尊吧。是否逐出學員,不問下我的意思嗎?」
院長看著星淵殺氣瀰漫的模樣,長歎一聲道:「星淵,看來你的武道,被他們毀了。早知今日。我就不應該讓你做陰陽院的師尊。」
星淵道:「世上本無對錯,只有因果。我沒有把我的弟子閻青教導成學院無敵,所以他被人殺了,所以我最關鍵的突破,也被這一張小小的紙條給毀了。這是我種的因,我嚥下這個果。但是殺我弟子的人,也不會繼續活著。」
院長道:「我不能讓你下山。尤其是現在的你。」
星淵道:「我本在此突破,這才上山,但現在心境已亂,契機盡毀,為何下不得。」
院長道:「我想你有一點搞錯了。我讓你來此,不僅是看出你有契機,讓你在此突破。更重要的是,你要在此面壁思過。」
「我有過?我教弟子力量之道,何錯之有?」
星淵昂首道。
院長道:「教人先教德,道不可輕傳。」
星淵回道:「你的意思是。我的弟子死了活該?」
院長沉默了,須臾,道:「看來我留你在學院,是真的錯了。這些年了,你還是不懂君子不爭這四個字的道理。」
星淵聲音拔高道:「武道便是爭,修煉便是爭,人活著也是爭。與天爭,與地爭,你讓我如何不爭。」
院長道:「夫唯不爭,故天下莫能與之爭。」
星淵大聲呵斥道:「謬論!」
院長大聲道:「這就是你為何會功虧一簣的原因。」
星淵死死的看著院長的臉,彷彿要用眼神殺死院長。
而院長眼眸裡也泛著光,看著星淵,那是一種名為失望與惋惜的情緒。
星淵很討厭這樣的目光,他一輩子最不願意看到的,就是有人用這種目光看著他。
手中紙條消失,星淵緩緩的拿出一物。
那是一方戒尺,尋常之物,並無半點光華。
星淵道:「這東西,是你在要我當師尊時候給我的,今日便還給你。」
星淵將戒尺扔到了院長腳下。
院長眼中光芒收斂,此刻卻又平靜了下來。
「你打算離開學院?」
星淵道:「有你在學院,我殺不了那陸凡。但是他總有一天是要出去的。」
院長緩緩道:「你可想過。你也許有一天會死在他的手上。」
星淵輕笑一聲道:「你是在捧他,還是在蔑視我。」
院長道:「星淵,這段時間,你真的做的有些過了。你轉頭看看你現在的自己。」
星淵聞言轉頭看了一眼,本心壁上倒影出他現在的尊容。
一時間,星淵愣了一下,他真的都有些不認識自己了。
但是下一刻,星淵便冷笑道:「原來這崖壁,就是這般用的。可惜啊,它只是障眼法而已。」
說著,星淵抬手一揮,整個崖壁發出轟然炸響。
像是一瞬間被另外的山體撞到了一樣,整個本心壁四分五裂,化作無數巨石跌落深淵。
院長此時也抬起了手,看著星淵道:「看來你已失本心,我更不能讓你下山了。」
星淵此時忽的原地飄了起來,他身軀週遭出現了一片乳白的光芒。
「很抱歉,院長,不,現在我應該叫你的名字了,天涯子。我雖然失去了突破的契機,但這並不代表我沒有收穫。你擋不住我的。」
院長一言不發,手掌重重往下一揮。
霎時間,整個天地像是突然塌陷,面前的一切景象消失,只剩下可怕的崩裂聲響。
黑暗之中,有一道光亮起,那是一抹白光,雖如燭火搖曳,卻沒有消失。
緊接著,白光消失,院長手腕一翻,天地又恢復原狀。
「無距亦無形,你果然有收穫。」
院長再度長歎,星淵說的沒錯。他確實留不下了。
院長像是驟然老了幾歲,身化光芒消失,空留下一片狼藉。
而在山林之中另外一處,星淵的身影突兀的從空間裡走了出來。
他的面前,是一片荒蕪。
但揮手之後,卻憑空露出一片遺跡入口。
這便是落雨找到的魔修半步武尊強者的府邸,前段時日被徹底封印。
星淵自然是知道這個地方的,剛剛準備邁步走進去。
忽的,一道人影出現,正是夢芸師尊。
「星淵,你要幹什麼?」
夢芸問道。
星淵平靜的道:「想看看。」
夢芸道:「沒有院長的命令,你不能進。」
星淵道:「他不在,我想進便進。」
說完,未等夢芸師尊反應過來,星淵揮手一道白色的力量裹住了她。
夢芸師尊突兀的發現自己的身軀完全無法動彈,什麼時候,星淵強到了這般地步。
星淵走入了遺跡入口,地下五百丈,便是府邸。
剛走進去,星淵便感覺到了一股黑色的力量在往他的身軀上蔓延。
他沒有阻止,反而放開了自己的身軀,任憑這黑色的光芒將他覆蓋。
喃喃的,星淵道:「既然普通修行,無法再入陰陽境,那便讓我看看魔修的功法。」
這般說著,星淵身上的白色的光芒迅速化為了一片黑色。
外面,夢芸師尊的臉上的表情也變得痛苦起來。
星淵閉上了雙眼,除掉了自己的衣衫,赤身往裡面走。
張開雙臂,他像是要擁抱這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