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呆的聽著葉蘇洋洋灑灑的將他筆記本中所記錄的那些病例挨個細緻的講完，呂梁感覺自己簡直如同在做夢一般。
那些他根本就看錯了的病例也就罷了，完全看錯了病症，只能證明自己醫術還不到家，對於病痛的各種症狀以及病人的身體病痛反應沒有真正做到查探清楚。
既然連病都看不出虛實來，自然就更別提能開出真正有用的方子了。
可那些他明明瞧明白了問題所在的病例，居然開出來的方子也全都大為值得商榷。
葉蘇每每提出來的修改意見，增添或者改換差不多都只是一兩味藥，聽起來似乎只是簡單的拾遺補缺，但呂梁這樣的老中醫自然知道其中的難度到底有多大！
若不是在藥理中浸淫了數十年，對各種中草藥的明效以及隱效都知之甚詳、甚至觸類旁通的話，是絕對不可能做到這一點的！
至少呂梁捫心自問，讓他像葉蘇這樣，僅僅只是掃上一眼，就完全明白了一個藥方彼此用藥之間的用意，然後提出更好的方案，他是萬萬做不到的！
不僅僅是他做不到，葉蘇方纔所做的這些事情，呂梁相信這個世界上就不可能有人能做到！
曾經中醫最輝煌的年代是否有人的藥理能夠精通到這樣的程度，呂梁不得而知，但現在這樣一個中醫衰落的年代裡，卻絕不會有！
至少這一點信心，呂梁還是有的！
可這樣的認知，就更加讓呂梁感覺不可思議了。
眼前這個看起來只有二十出頭的年輕人，竟然真的是一位醫道奇才、杏林魁首？！
這世上或許有過目不忘、學一而知百的真正天才，卻絕對不可能有生而知之的聖人！
但若不是生而知之，僅僅二十年的時光，還要去掉將近十年懵懂，區區十年寒暑，怎能將無數藥材理順的這般舒暢？
知藥理且善用，對人體諸多奇妙變化也是異常熟知，如此胸中溝壑萬千、治病開方通達無礙，呂梁自問自己將近六十年人生閱歷，還是頭一次見到這般奇人！
「咳咳，呂醫生，我想，我應該已經證明了自己的醫術了吧？」
葉蘇看著呂梁在自己說完之後就陷入到了呆滯當中，良久也沒有回過神來，只得咳嗽了兩聲，開口說道。
呂梁愕然抬頭，看著葉蘇那張年輕俊朗的臉，一時間有些恍惚，隨後瞳孔終於是重新聚焦，呂梁深吸了口氣，忽然站了起來，然後朝著葉蘇深深的鞠了一躬。
這番動作讓傅寧也著實嚇了一跳，呂梁當初在軍醫院裡就已經是有職銜的主治醫師，退休之前更是享受著正團級待遇。
來到市立醫院之後，哪怕是對著他這個院長都從來沒有真正的表現出所謂的尊重來，卻沒想到這次竟是對著葉蘇這樣一個年輕人如此鄭重其事的鞠躬行禮。
還真是個性情中人。
看著呂梁的反應，葉蘇笑了笑，起身扶了下呂梁，將呂梁重新按到沙發上坐下，這才開口道：「呂醫生何必這般多禮。」
「葉醫生，我這鞠躬是因為你方纔那一番話，讓我著實有種茅塞頓開的感覺。想我呂梁十二歲開始學醫，至今四十五年有餘，一直以來都自認為醫術就算稱不上妙手回春，但精通總還是落的著的。可今天聽葉醫生這番解答疏漏，我才知道自己這些年來終究還是在坐井觀天，若非葉醫生今天讓我醒轉過來，這還不知道要糊塗多久。」
呂梁搖了搖頭，很是感慨的繼續道：「常言道，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可我這今天聽君一席話，卻是感覺自己過去都是白活了，這筆記本上所記載的那些方子，我有一些在開出來的時候還頗為沾沾自喜，現在想來，真是讓人羞愧莫名。傅院長說得對，學無先後、達者為師。葉醫生，我想請您不棄，收下我這個老徒弟，中醫衰敗日久，遠不是一二人便能夠重新扛著擔子抬起來的，但終究需要一代又一代的人重新將中醫的名聲打出來，我呂梁雖已年近六十，卻依舊不甘心服老，總想多學些真正的本事，還望葉醫生成全。」
看著呂梁一邊說著，竟是抱著雙拳，再次從沙發上站起來後長揖到地，不但傅寧傻了眼，就連葉蘇也沒想到這位呂醫生竟然會來這麼一出。
這位老中醫，真是……真是不拘小節啊。
「呂醫生，拜師這事，我看還是不要提了。你我畢竟年紀相差太大，而且我也有自己的師承，說實話，我那一脈師承要收徒的話是比較嚴苛的，至少我現在還沒有擅自收徒的資格。所以你這請求，我是萬萬不能答應的。不過，大家以後畢竟要接觸的時間不短，彼此印證下醫理還是可以的，你放心，只要是我所懂得，必然不會有所隱瞞和藏私，但凡呂醫生想學的，我必傾囊相授。」
葉蘇趕忙開口婉拒道。
一聽葉蘇前半句不同意他拜師，呂梁的臉上立馬閃過了失望的神色，不過隨後聽著葉蘇竟是願意和他印證醫理，而且承諾絕不藏私的傾囊相授，呂梁的心情又瞬間好了起來。
他心知以葉蘇表現出來的醫術，所謂的印證醫理不過是個給他面子的說法罷了，那般醫術，還需要和他這個水平的印證？只怕真的印證也只會讓醫術不但停滯不前不說，反而還會倒退吧？
這就如同棋道國手和街邊的臭棋簍子下棋一樣，能指望學到什麼？
所謂的印證，不過是為了他面子的說法罷了。
一想到此，呂梁再次朝著葉蘇鞠了一躬，很是誠懇的開口道：「葉醫生，我知道一些師門傳承的規矩，按理說我這個歲數，也確實不該腆著老臉再讓您為難，您能教我，我就已經很感激了，無論如何，能跟著您學些醫術，就已經有了師徒之實，不管您是否承認我這個徒弟，我都願意以弟子之禮待之，請您萬望准許。」
看著呂梁那副執拗的樣子，葉蘇扭頭看了看傅寧，發現傅寧眼觀鼻鼻觀心，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只得無奈的歎了口氣，點頭答應了下來。
呂梁這才一臉欣喜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