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隆歷6b年,ll月15日。
距離第一步任務倒計時結束,還有14b天。
鵝毛大雪飄散在四周,護送羅迪的車隊已經在森林中行進了三天,到了此時,他們已能遠遠的看到森林邊緣。
外界已經因為大雪下降到了零下五度,可車廂內依舊溫暖如春。造型精緻而溫暖的小火爐放在車廂的中央處,栩栩如生的雕刻和鎏金工藝,說明這不起眼的爐子至少值五十枚金幣,這個數字羅迪知道,但坐在他對面的娜塔卻並沒有概念。
對於這位木精靈而言,雖然在努力想像並適應人類世界的一切,可是看到這樣奢華的場景時,她依然打心底裡感到震驚。
整個車廂就像是一個華麗的行宮,「回」字型的結構坐下十個人都綽綽有餘,古色古香的木架上擺放著幾瓶王國南部著名酒莊產的紅酒,地板上鋪著純手工製作的厚實羊毛毯,柔軟的坐墊上有金色絲線繡出的狼頭圖案,表明這是「魯西弗隆」家族的專屬物品。
為了采光,車廂上方大膽採用了雙層琉璃的結構的「條窗」,即便日光並不明亮,卻依舊讓車廂內光線充足…
這一切細節,讓從未走出靜語森林的娜塔徹底覺得自己是個「土包子」,她從未想像過人類世界的「貴族」竟然可以如此奢華,是以在路上這三天,娜塔表現的比以往拘謹的多,甚至可以說完全沒有了動靜。
人類的世界,到底有多複雜？
她的大眼睛眨了眨,目光微微抬起,望向了坐在對面的羅迪,心中不由自主的想像著這樣一個問題。
這幾天裡,她總是回憶著和羅迪相遇以來的點點滴滴——猶記得第一次見到他時,娜塔覺得他強大,卻也怪異,會說精靈語,又總是冒出一些奇奇怪怪的言論
到了後來,羅迪擊殺骨甲巨象,隻身於掉「行刑者」凱,殺掉「凋零者」瑪格達,又率隊從貴族領主的包圍中成功殺出一條血路…種種事件,已經足夠把羅迪的形象堆砌成常人眼中金光閃閃的「英雄」,然而此時此刻,娜塔卻覺得眼前這位總是微微皺眉的年輕人,似乎和自己第一次遇到時並沒有任何區別。
他始終保持著近乎為零的存在感,低調而毫不起眼。
不知為什麼,娜塔覺得這對羅迪不公平：難道做了這麼多貢獻後,他依舊是人類世界不起眼的一員麼？
「這是你第一次離家這麼遠吧？」
在她內心微微有些異樣時,突然開口的羅迪把娜塔嚇了一跳,她有些慌忙的挪開視線,隨即點點頭回答道：「是。」
「過一會就要到霍利爾城了,有些事情我需要提前和你說一下,好讓你有個心理準備。」羅迪並沒有問娜塔盯著自己看的原因,只是很公式化的繼續道：「霍利爾城是你接下來所能見到的最大的人類城市,這裡會有很多規矩,也會有很多要接觸的人和事,做一切決定前,都要來詢問我,這樣才可以避免危險和不必要的衝突,懂了麼？」
「記得戴好面罩和兜帽,除了我允許的時候,不要暴露身份。」
「不要到處亂跑,我知道你愛於淨,所以給你準備了很多套備用的衣服,需要洗的時候,給傭人就可以,不用自己偷偷洗,好麼？」
「恩…我知道了。」
娜塔有些臉紅,她沒想到羅迪會注意到自己的「潔癖」,不過隨之升起的,卻是許些來自心底的莫名暖意。
羅迪說完這些便不再言語,自顧自繼續皺眉翻看起了羊皮紙——這樣的情景三天來不斷重複著,他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去操心,哪怕和娜塔共處一個車廂內,也從沒生出什麼曖昧氣氛來…壓力太大,他根本沒考慮過類似的事情。
蘇倫原本也在這裡,但後來他為了研究皮甲,便被安排到另一輛馬車上去了。
氣氛再次陷入沉默,然而今天娜塔卻突然想說點什麼,她抿了抿嘴唇,在猶豫片刻後,首次提出了一個思考許久的問題：「老師,你在人類中地位很高麼？」
老師這麼厲害,肯定比布魯迪村長的地位要高吧。
羅迪抬起頭,有些意外,不過還是實話實說：「不高,或者說…很低,我甚至連貴族都不是。」
「為、為什麼？」
娜塔眨著眼睛,根本不相信羅迪的說法。
「因為…」羅迪張開嘴巴,想要解釋一下,卻發現自己一時間找不到合適的概念和切入點來闡述,思索片刻後,他語速緩慢道：「地位這東西要看別人是否認同你,有很多人對你認可,地位自然就屬於『高,的那一階級。」
他指了指自己：「像我這樣沒人認識的,自然地位很低了。」
娜塔眨了眨眼睛,似懂非懂的點頭,情緒莫名有些低落——平時很是冷漠的她今天有些話多,想來是因為即將進入一座大城市而產生了許些期待。
她想搞清楚自己的老師是什麼級別的人,如果「特別厲害」,心裡自然也會產生一些滿足感——對於年紀不大的娜塔而言,這樣的想法是不可避免的。
不過羅迪的回答,顯然讓她有些小失望。
兩人的對話也就此結束,羅迪低頭繼續研究接下來需要忙碌的各類安排,娜塔則在努力排解著心中的那點鬱悶情緒——隊伍繼續走了十分鐘後,外面的士兵們便突然發出了一陣歡呼聲…
隊伍已經走出了森林,沒有了樹木的遮蔽,人們都看到了目的地霍利爾城那高聳的城牆與林立的建築…
車窗被打開,娜塔望著那些堪稱奇跡的建築,面容慣有的冷漠如冰雪消融般退去,只剩下她
她未曾展現過的好奇與驚訝。羅迪望著她精緻的面孔,心中感歎對方終究只是一個年輕的女孩罷了。
到了霍利爾城,羅迪不免想起了莎莉,那個有著白金色長髮的身影現在如何了？是不是在『聖殿,發展不錯？
正出神的思索著,目光轉向隊伍前方時,羅迪卻突然發現,眼前的情景似乎和想像的不太一樣——
大雪仍舊下著,然而城牆大門兩側卻有著超過一百名手持長矛的儀仗部隊,他們的銀色鎧甲上雕刻著玫瑰與十字架的標誌,代表這是教派騎士團的士兵,而他們胸前的紅色禮儀綬帶,則證明這支部隊是戰力極強的精銳部隊。
以精銳騎兵團作為儀仗,這樣的架勢只有迎接督主教魯本斯的時候才出現過。
難道今天有督主教來訪？
羅迪心中剛剛浮現疑惑,便看到這兩排儀仗士兵倏然立正,集體向著自己所在的車廂敬禮
「這是…」
馬車進入城門,窗前的聖殿士兵隊列漸漸變成了帶著「魯西弗隆」家族徽記的士兵,而隨著馬車的前進,所有這些士兵,竟然同樣對車隊行禮
漫天風雪中,這些士兵非但沒有行禮後離開,反而緩緩跟隨在了隊伍之後,無論是教派的士兵,還是魯西弗隆的私兵,都規規矩矩的護在了羅迪馬車的前後左右——
直到此時,羅迪終於可以確認…這支隊伍是來迎接自己的。
可是羅迪很清楚,如此鄭重而盛大的禮遇,恐怕連魯本斯督主教都不曾有過。
很顯然,這是安格瑪公爵和本傑明主教在表達他們的感激和尊重,而這樣的陣勢下,蘇倫和娜塔就算再傻,也都感受到了羅迪在整個艾弗塔領地中的真正份量
蘇倫這輩子見過的最大貴族就是特倫卡子爵,而且還只是遠遠的看到,連接近的機會都沒有——而此時他正拚命地掐自己大腿…屁股底下坐的是公爵府的馬車,迎接自己的是公爵府的車隊和「玫瑰十字」教派,這一切都是真的
他做夢也沒想到過,這兩個原本好似在「雲端」的勢力,竟然在風雪天的惡劣條件下仍舊派出了最壯觀的迎接隊伍…
而娜塔則直接轉過頭來,原本還有些憂愁的小臉露出了許些似笑非笑的表情,望著羅迪,一字一句道：「老師剛才說自己有人認識,而且地位很低,？」
羅迪頓時感覺自己剛剛那番言論,完全是搬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而這並非結束,隊伍一路來到公爵府前時,娜塔大老遠便在看到了那兩個站在莊園門外的身影…
「那是誰？」
「咳咳」
羅迪於咳兩聲,直接下了馬車,因為那是公爵和主教本人
親自站在莊園外迎接,這樣的姿態在貴族禮儀間簡直前所未有,羅迪心中說不感動那是不可能的——這絕對是「禮賢下士」的典範了
然而他作為宅男的最大特點,就是「感性」情緒幾乎一出現便能壓制下去,所以在腦子逐漸冷靜下來後,他很快產生了疑惑：剛一回到霍利爾城便遇到這樣的事情,真的是好事麼？
目光再一掃,莊園兩側還有不少其他貴族的身影,顯然都是霍利爾城的權貴階級——這讓羅迪原本的微笑微微僵住,隨即緩緩舒了口氣。
原來如此,這兩個老傢伙是想把自己和他們徹底拴在一起啊
擺出這麼大排場,甚至親自帶著無數人來迎接,這絕對不是羅迪想看到的情景：因為這等於讓自己原本隱匿的身份曝光於眾,並且直接被扔到了無數道目光的審視下…
想要避免紛爭和麻煩,羅迪的選擇只有一個：乖乖站到明面來,和安格瑪與本傑明結盟
羅迪實在沒想到,自己在外面打生打死,好不容易鬆了口氣返回主城,卻在入城那一刻起就入了他們的套
這情況真是讓羅迪又氣又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