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迪自然不知道「卡德加」這個名字到底代表著什麼,或許答案就在這本書中,可他此時真的沒有精力去翻,合上書頁,強撐著精神脫掉了外套,羅迪倒在床上的下一瞬間便直接陷入了深度睡眠…
這應該是長時間以來羅迪睡的最安心的一個覺。
冬季已至,羅迪根本不擔心會有大規模戰鬥發生——嚴寒對於任何種族而言都是極端條件。從590年到597年,整個王國內都沒有在冬季爆發過一場戰爭,哪怕是獸人入侵的時候,冬天也是「停戰期」。
這個時代,嚴寒所代表的「殘酷」,是天天吹著空調暖氣的現代人完全無法體會的。
而也就是在羅迪睡著之後,基格鎮迎來了今冬的第一場雪。
鎮子外的清掃工作已經大致完成,屍體被處理於淨,傷員漸漸撤離。鎮子中開始有平民四處走動。
人們互相碰了面,隨即便開始共享自己在這場戰爭中看到的一切,而有關這場戰鬥的傳聞,也迅速在鎮子中流傳開來。
因為羅迪打了一場「游擊戰」和一場「圍殲戰」,所以透過窗戶縫看到一切的目擊者著實不少…而在這些人眼中,令他們激動的並非是那場「十字口路口圍殲戰」,卻是那個背著短弓、以一己之力逼退上百步兵的射手。
說起來,在信息不發達的年代,「英雄」及「俠客」的事跡始終是廣大人民喜聞樂見的事情。所以幾乎在一夜之間,有關那個強悍射手的故事便衍生出了至少二十個傳奇版本…
「我親眼看到他跳上了房頂,這樣刷刷刷射死了三個人,一箭一個」
「他的箭會冒藍光一箭就射穿了三個人」
「後來來的一支騎兵團,見到他直接被嚇了個半死,打頭的那個還跌下馬來呢」
「我聽說這傢伙不是人類啊,好像是森林裡的木精靈…」
起初都還算靠譜的消息,到了後來便逐漸添加上了各式各樣的「細節」,吟遊詩人口中那些「龍槍騎士」或「屠龍者三部曲」之類的傳記文學很有市場,所以這些文盲把羅迪說成三頭六臂能噴火的怪物,自然顯得不足為奇了。
而羅迪對此則表示毫無壓力。
ll月13日,換了身厚實的皮襖、又找人給自己剪了個利索的短髮,羅迪行走在鎮子的街道上時,根本沒人將他和那個「殺神」聯繫起來。
「哈…欠。」
羅迪揉了揉有些腫的眼圈,將兜帽拉緊,於積雪後的街道上緩慢穿行著。許久之後,他來到一家酒吧前,抬頭望了一眼寫著「野薔薇」的招牌,推門走了進去。
並沒有想像中熱浪撲面、喧嘩震耳的場景,下雪之後鎮子上的人也不愛出來活動了,所以酒吧內的客人比往日少了許多,壁爐燒的正旺,談話聲迴盪在木質結構的大廳裡,並不嘈雜。
羅迪緊了緊皮襖,徑直來到一張桌子前坐下,望著兩個在這裡坐了有一段時間的兩人,摘下兜帽道:「受的傷沒事了?」
「有藥劑和阿卡莎牧師的幫忙,已經痊癒了。」
回答羅迪的是布馮,這個瘦瘦于于的傭兵此時滿臉服從與敬佩。
旁邊的胖子亨利同樣如此,他望著羅迪那張年輕的面孔,心裡面估計對方可能比自己還小,但論本事,真是差了不止十條街。
「沒事就行,讓你們搜尋的信息怎麼樣了?」
「從昨天到現在,大概整理出了這些…」
亨利和布馮算是「地頭蛇」,想要咨詢鎮子自然第一個找他們,羅迪聽兩人講述了基格鎮現狀後,便開始安排起了接下來的任務,手中還不忘拿出一個袋子:「這是之前的佣金報酬,還有意外遇襲後的賠償,一碼歸一碼,都按協議來。」
亨利和布馮原本都在點頭應是,想著怎麼把羅迪安排的任務辦得漂亮些,結果見羅迪手裡的錢袋後頓時傻了眼——反應比較快的胖子當即起身,恭恭敬敬的把這一口袋銀幣推了回去:「羅迪大人,我倆被您救了兩次命,以後沒別的要求,要我們做什麼都行,千萬別再給我們薪水了…」
亨利表情誠懇之極,一個星期前他還在想著要不要在任務裡撈點油水,但現在他是真的沒了半分其他心思:「給我們倆一口飯吃就行,您是於大事的人,我們知道。」
這就是屬於傭兵的眼力了,布馮只是單純的感激,亨利卻能從這次事件中看出羅迪的不凡——一場戰鬥機關算盡不說,惠靈頓、提圖斯騎士親自來救,還能號令聖殿騎士團,這哪是一般人能做的事?
羅迪倒是沒有什麼意外的神色,但也沒有把這一袋子銀幣收起來,而是抬手拿出兩份契約,道:「如果按照你們說的,那就簽了這份契約吧,但錢依舊是報酬,同樣是你們應得的。」
說完這些,羅迪便重新戴上了兜帽:「記住那些任務,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留下欲言又止的亨利和繼續木訥的布馮,羅迪推開酒吧的大門便消失在了視野中,而留在屋裡的兩人則低頭看著那份契約——上面是一份「長期」合同,時限30年,聽起來像「賣身契」,可是條件優厚,薪水極高,甚至還帶休假
「夥計,這契約…」
說實話,布馮沒見過這樣的契約,這年頭的契約基本就是翻來覆去的幾句話,哪有寫的這麼細緻的啊。
「簽了吧。」亨利很快明白這就是羅迪的辦事風格——沒有含糊,界定清晰,責任分攤明確,該用你的時候別找理由,不該用你的時候想怎麼歇就怎麼歇。
「那這錢…」
「收著著。」亨利伸手把錢袋子拿在手裡,「他的意思很明顯,咱倆出多少力,就能掙多少錢,一分不多給,一份不虧待,懂了麼?」
布馮點點頭,耳朵裡聽著那銀幣嘩啦啦的響,卻還是不由自主的嚥了口唾沫。
他這輩子都還沒一次掙過這麼多錢呢。
不過兩人還沒來得及說別的,酒吧大門便被人用力推開,原本還算安靜的大廳立刻因為括噪的呼喊聲而變了氣氛…
「這鬼天氣太冷了,提裡奧,快上酒」
「起來,你不認識我?老子就喜歡這個座位」
四五個傭兵打扮的傢伙走近酒吧,先是把壁爐旁的人都趕走,隨後便開始抱著麥酒杯灌起來,嘴裡不於不淨的罵著髒字,看到有人投來不忿的目光,便囂張喊道:「看什麼看?信不信我砍死你?」
常年在基格鎮混的人都知道,這些傢伙是「狼獾傭兵團」的成員,若是給鎮子裡的傭兵團排個名,這支傭兵團的實力當屬最強——人數多,裝備好,把持著鎮子裡近乎一半的任務配額。
以前的「狼獾傭兵團」還算健康發展,但近些年來「一家獨大」的情況,卻讓這支傭兵團的成員們變的愈發目中無人起來。
在此之前,特蘭卡子爵把持鎮子的各項利益和話語權,因而這些成員只是單純的囂張罷了,可最近鎮子陷入「無主」狀態後,這支傭兵團便開始明裡暗裡吞噬起了一些以往只屬於貴族的利益,膽氣也因此變得更足起來。
這個時代靠武力說話終究是主流,鎮子上的其他傭兵團普遍沒人敢惹他們,所以最終造成了這種「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的局面。
亨利扭頭看了一眼,其中一人正好注意到他的目光,定睛一看後「嘿」的譏笑出聲:「聽說鐵馬傭兵團都死了啊,你怎麼還活著?你們團那個漂亮妞呢?我們老大還等著嘗嘗鮮呢,不會也死了吧?」
「鐵馬傭兵團」已經在傭兵公會註銷了,這消息行裡的人自然知道,但顯然他們根本沒什麼關心的意思,反而幸災樂禍的嘲笑起來。
布馮被這話激的握住短劍,當即起身想要說什麼,卻被亨利一把拽住:「你激動什麼?」
「他們」布馮咬牙切齒,戰友陣亡在行裡是忌諱,沒誰願意拿這個開玩笑,眼前這些傢伙明顯就是來找茬的。
胖子亨利瞇著眼睛不說話——當傭兵的好勇鬥狠是常事,一言不合打起來更是屢見不鮮,放在以前,他說不定拉著布馮直接上去開砍了…
可看著那兩張契約,他的腦子卻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清醒。
在認識羅迪之後,亨利的「視野」已經拔高了許多…以往只局限在基格鎮內的「格局」,已經不知不覺徹底發生了變化。
現在他和布馮考慮的,是如何協助羅迪拿下這片領地。而與這個目標相比,「狼獾傭兵團」的那點格局,完全只能稱得上「小打小鬧」。
侮辱?等事情忙完後,隨便找些關係便能把這群傢伙隨意碾死,現在逞匹夫之勇反而落了下乘。
「走吧,還有正事。」
胖子對著布馮搖搖頭,起身便直接離開。
「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那個漂亮妞還活著麼?別跑啊」
身後那幾名傭兵的嘲笑聲變得愈發放肆起來,但看亨利和布馮根本沒有反應,便也覺得沒什麼意思,轉過頭來罵道:「倆懦夫,以前還知道回幾句嘴,現在慫到這地步,嘖嘖…」
「不理他們,團長大人最近什麼安排?」
「這幾天不是鬧騰鎮子的歸屬權麼,反正無論是誰接手,團長都準備敲他一筆…咱們狼獾傭兵團可不是軟柿子,特蘭卡都需要給面子,換了別人,一樣要給。」
「就是,管它什麼貴族,該給的,一樣不能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