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三十秒的時間內,歐文伯爵深刻體驗了一把從「天堂」墜入「地獄」的快感。
格裡斯的勢不可擋讓他嘴角上翹,可死亡纏繞的出現,卻讓他的冷笑凝固在了臉上。
旁邊的杜蘭特伯爵早已說不出話來,他的部隊已經被惠靈頓和提圖斯騎士攔下—士兵們根本不是兩位守護騎士的對手,幾乎只是一個照面,他們便被摧垮了士氣。
實力相差太大,混戰中惠靈頓和提圖斯的實力凸顯無疑…以往單打獨鬥還看不出來什麼,可是在敵人密集的環境下,兩桿金屬騎槍的攻擊範圍內幾乎沒人能近身。
從另一個角度看,這兩位騎士完全就像倆收割機,一路前進一路揮舞著騎槍橫掃,完全是觸者即飛的節奏。
他們原本還打算掉頭援助羅迪,哪知一轉身的功夫便看到格裡斯被羅迪的部隊碾了過去,這才放心的繼續戰鬥——他們還算克制,基本沒有下狠手,將一個個擋在前面的敵人打暈打飛後,這些原本氣勢就弱了一截的騎士們很快戰意大減,有很多人甚至停下了腳步,膽怯著不敢上前…
歐文伯爵臉色鐵青,心中徹底慌了——格裡斯的失敗是完全沒有想到的事情,「死亡纏繞」的波動幾乎讓歐文心臟停跳。身為傀儡,他對死靈法術敏感至極,所以他更想不通為什麼一個嬌滴滴的美女竟然能施放「死亡纏繞」
這個世界怎麼了?剛剛她還在使用「神聖護盾」啊
「死靈法術」和「神術」完全站在法術體系中的對立面,這是所有人都清楚的事情…可是眼前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可是更讓他吃驚的事情還在後面—那些讓歐文伯爵萬分忌憚的「玫瑰十字」部隊竟然一個個都朝著羅迪面前匯聚而去…
這些舉著「玫瑰十字」旗幟的部隊各有區別,看上去顯然是從領地各處的城鎮趕過來的,但他們都有一個很統一的動作:他們都衝到了那個背著短弓的身影面前,隨即彎腰行禮…
「他…他是誰?」
歐文和杜蘭特這下子徹底傻眼了,他們一直將索德洛爾當做自己要對付的敵人,卻沒曾想,真正策劃並主持行動的,竟然是這個不起眼的射手
歐文立刻察覺到自己大勢已去,轉身便要撤退,可目光轉向身後的森林時,卻看到一大批從霍利爾城趕過來的三百多名聖殿騎士正緩緩靠近…
不知不覺中,歐文發現自己竟然被反包圍了。
「我們還有商量的餘地—」
羅迪的話語打斷了杜蘭特的聲音,他將「稱號」從「最後的狩魔獵人」切換到了「聖殿守衛隊長」,看著上面「地區級徵兵成功」的字樣,冷笑著說道:「對於和亡靈勾結一氣的叛徒,我們不需有任何憐憫」
這位伯爵還想說什麼,可是面對洶洶而來的宗教騎士團,他嘴唇顫抖著,臉色徹底灰白一片…
歐文伯爵不相信羅迪真的敢動手殺自己,立刻喊道:「我是伯爵貴族,我有權--」
「有你個蛋。」
羅迪根本沒興趣給這傢伙說廢話的機會,彎刀一揮:「殺」
如此囂張的行事風格根本不是貴族的套路,但正因為他的狠戾,四周那些原本和歐文站在同一陣營的領主們都是瞬間冷汗浹背…
他們這才明白,這個看似不起眼的小人物,竟然真的有權號令所有聖殿騎士
按照級別,這是督主教一級才有的能量了。
杜蘭特伯爵徹底放棄了希望,頹然靠在鞍座上—伯爵又怎樣?貴族體系和教派根本就是兩碼事,這些宗教瘋子完全不會給任何面子…
歐文伯爵神色茫然的望著湧過來的聖殿騎士,腦子裡已經徹底無法思考著發生的一切—領地、財富、女人,還有之前的復仇之願,所有這些,都隨著那呼嘯而來的馬蹄聲徹底消散…
埃隆歷6b年,ll月10日。
受傷的士兵在屋舍中呻吟著,上百具屍體被步伐沉重的工兵們拖到鎮子外掩埋。天氣寒冷,這些屍體還不至於腐爛,不過盤旋在天空的渡鴉卻成群結隊,蕭條的氣氛令溫度都下降了不少似的。
基格鎮內並沒有太多戰鬥的痕跡,部分被砸壞的商舖大門此時已經簡單修補好—街道上依舊氣氛凝重,因為沒有任何公告,也沒有貴族出面,所以人們依舊戰戰兢兢的不敢出門,無法確認是否還會再發生類似的戰爭。
安薩丁留下的莊園內,已經一宿沒睡的羅迪仍在強撐精神書寫著信件--戰鬥過後,已經疲乏至極的手下們全都被他下令休整,在前半夜和索德洛爾商討完今後的發展問題後,這件書房內便只剩下了他一個人。
看到窗外天色已亮,羅迪伸手捻滅了燈芯,指尖因為長時間戰鬥後的麻木而幾乎沒有什麼知覺,他揉了揉眼眶,目光掃過桌子上那如鎮紙般的鱷龜諾基亞,疲憊的呼出一口氣,隨即撿起幾塊木柴扔進壁爐內,望著跳躍的火光出神發呆。
大戰過後本該是收穫的時刻,但羅迪卻體會不到多少興奮之情—這場戰鬥完全是遊走在「覆滅」邊緣,若不是其他幾方勢力都做出了調整,外面那片亂墳崗裡埋著的恐怕就是自己了…
心有餘悸,後怕襲來的時候,羅迪總是感覺到一種深深的無力:隨便來幾個貴族帶著幾個破騎士都能差點把自己圍死,若非安薩丁的藥劑和阿卡莎的支援,這支隊伍不可能到現在還保持零死亡。
「還需要時間…可時間真不多了。」
歎息一聲,羅迪審視著昨天的戰鬥,總結起了得失——
這場戰鬥讓歐文伯爵直接掛掉…不單他,連帶著那兩個傀儡男爵也盡數被踩成肉醬,連屍體都拼不起來。他們的死,也意味著艾弗塔領地內最有份量的「傀儡」,已經盡數被羅迪拔除。
杜蘭特伯爵沒死,這是各方博弈後的結果:提圖斯帶了安格瑪的話,大意是不能死太多貴族,否則引來的麻煩遠比收穫多。羅迪自然沒有意見,不過臨走的時候還是一支暗箭將這個賣國賊射成了瘸子…他眥睚必報的性子沒變過,不報復絕對不是他風格。
霍華德等一於男爵灰溜溜的撤軍,羅迪沒把他們當成戰俘換贖金已經算是給安格瑪公爵的面子,但這些傢伙帶來的輜重他毫不手軟的扣了一半—於是三位貴族只能打碎牙齒往下嚥般灰溜溜的滾回了自己的領地。
兩位守護騎士帶著隊伍準備今日返回,根據他們傳達的意思…基格鎮直接被劃分給了索德洛爾,除此之外,特蘭卡名下的那些騎士一樣被公爵下令和索德洛爾簽訂契約,別管最終能有多少騎士履行,這已經算是極為厚道的「回報」了。
如此算來,索德洛爾的領地財富已然躋身艾弗塔領地排進中上游對於羅迪的戰略方針而言,這絕對是大大的邁出了一步。
看了眼經驗欄,等級越升越高後,這樣大規模作戰得來的ll萬經驗並不算多,不過他很在意的是自己這支隊伍厚積薄發後的變化—打安薩丁、瑪格達,如今又力挫王國叛徒的騎兵隊,所有斥候都已達到了基礎等級10級的階段,接下來自己便要開始考慮如何給這些斥候轉職的問題了。
坐得久了,羅迪錘了錘有些僵硬的後腰,隨即直接蹲下身繼續發呆,而就在這時,書房的木門被敲響了。
「進來。」
羅迪聲音有些沙啞,轉過頭去,卻發現來的人是娜塔。
昨晚他專門和布魯迪再次誠懇道歉許久,沒曾想老村長並未責備自己,倒是說起了另外一件事…
羅迪突然想到了布魯迪給自己的那本書,一時間竟是有些出神,望著門外的娜塔足有三五秒才反應過來,於咳一聲,問道:「嗯?有事?」
他這才想起來,娜塔自昨天便沒有和他說過話。
這位木精靈滿臉冷漠的走進來時,蹲在地上的羅迪想站起來,結果因為肌肉酸痛的厲害,他差點一屁股坐在地上,費了半天勁才起身。
這樣的狼狽摸樣放在以往會惹人發笑,可娜塔卻明白眼前這個傢伙到底做了些什麼帶著幾十號人衝入鎮子營救自己所在的隊伍,孤身引開上百士兵,硬生生為打開一條逃生之路,最後還匯聚所有戰力,擊潰了上千名敵人…
這樣的事跡若非親身經歷、親眼目睹,恐怕沒人會信。
所以看到羅迪憔悴而疲憊的摸樣,她的內心反而生出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敬意—在這之前,娜塔佩服羅迪的本領,佩服羅迪的箭術,但經歷了昨天的事情,她打心底裡佩服羅迪這個人。
因為這樣的敬佩,她決定專門來這裡,只為了和羅迪說一句話:
「老師。」
娜塔彎腰行禮,這個稱呼她以前說過,但絕對沒有今天這般發自肺腑。
恍惚間,羅迪想起了記憶中那位「冰山導師」。
當時自己對那個氣質更冰冷、面容更成熟的娜塔,最初也是帶著「不服氣」的情緒的,然而隨著接觸的久了,又加上目睹數次娜塔出手的情景,他才徹底服了氣,收起了心底的蔑視,並在心中存有一份敬畏。
看著眼前的娜塔,羅迪感覺就像看到了曾經的自己…
一樣的冷漠,一樣在骨子裡有著驕傲,還有一樣的…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