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裂土」所處的時代裡,人們的腦海中是根本沒有「巷戰」概念的——城堡、要塞甚至是莊園,無論之前如何戰鬥,一旦大門被攻破,那便基本宣告了戰鬥的勝利。
因為防線的破裂將會導致守軍的士氣直接降至谷底,隨後的戰鬥基本上便是一邊倒的屠殺。
帶著這樣的想法,當看到眼前這座莊園的鐵門轟然倒塌時,衝在最前方的士兵們心中立即為止振奮不已。
按照常識,這場戰鬥接下來已然變得毫無懸念。
莊園的宅邸內傳來了許些動靜,但很快被淹沒在了身後騎兵帶起的馬蹄聲中。二樓主臥室的燭光搖曳幾下,有身影急匆匆的閃過——看到這一幕,騎在馬上的兩位男爵不禁笑著瞇起眼睛,朝著前方的士兵們許下了封賞:
「一個人頭換三枚銀幣,殺死索德洛爾的,賞一枚金幣」
士兵們原本就急促的腳步瞬間再次加快,目光中的興奮和狂熱不加掩飾…這些人說是「士兵」,其實往日裡都是村子裡的壯丁農夫,他們所有的戰鬥**基本上來源於對金錢的嚮往,所以此時聽到「金幣」、「銀幣」這樣的詞彙,頓時更加賣力的沖了起來——宅邸的大門近在眼前,最前方的士兵們已經握緊了手中的武器,嗷嗷叫著準備去砸開那實木大門。
可離著還有七八米的時候,這大門卻是倏然間…打開了。
前方的士兵們頓時一愣,昏暗的宅邸大廳內因為沒有點燃蠟燭,此時漆黑一片,根本看不見裡面有什麼——不過戰馬走動時馬掌敲擊地板的回音卻是聽的清楚…
「他們有馬是騎兵」
「小心」
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晚了,隨著一聲響亮的「駕」,以索德洛爾為首,宅邸內轟然間衝出了五名騎著戰馬的騎士,直接撞向了最前排的士兵
這些騎士穿著半身輕鎧,除了索德洛爾手持重劍,剩下的四名都是握著份量駭人的重武器——雙手斧、鏈錘、狼牙棒…這種普通人難以持握的武器在近距離衝刺的密集戰陣中當即發揮出了駭人的威力
一片西瓜砸爆的聲音響起,血花飛濺中,五名騎士幾乎是踩著第一排士兵的屍體朝前躍了出去
剛剛衝進莊園的士兵們根本沒有任何警惕心理,因而他們的隊形完全就是一盤散沙——此時猝然遇襲,他們只感覺迎面衝出來了五座黑漆漆的大山,仰頭迎敵的時候,原本高昂的士氣瞬間便被壓得沒了蹤影…
索德洛爾身高足有一米九,跟隨的斥候們都是一米八朝上的魁梧壯漢,此時的他們只是單純的策馬前衝,便足以給讓人產生「無法迎擊」的絕望感。
而更可怕的是,索德洛爾等人絕對不是「樣子貨」,手中武器毫無憐憫的揮動之後,第二梯隊迎敵的步兵又是飛出去一大片
雖然只有五個人,但戰馬前進之時,卻彷彿鐮刀般無視了步兵的阻攔——在真正的職業軍人面前,這些士兵當真只能稱得上「農夫」,根本沒有一合之敵。
步兵們傻眼了,前面的人停住腳步試圖躲開,後面的人因為狹窄的莊園入口而擠在一起,這就讓一部分士兵退退不了躲躲不開,最後只能扔掉武器沒命的朝側面逃跑…而如此一來,步兵們剛剛還旺盛的士氣便徹底崩塌開來。
「衝出去」
索德洛爾的命令聲鎮定而沉穩,與此時已然開始四散奔逃的士兵們形成了鮮明對比——五名披甲輕騎就這樣輕鬆的衝出了宅邸,在平趟二十多名步兵組成的防線後,幾乎有一種將衝入莊園的士兵硬生生頂回去的錯覺
站在後方的兩位男爵被這樣的場景徹底嚇到,那感覺就像是莊園裡放出了某種兇猛野獸一樣,視野中有好幾名士兵試圖攻擊這些騎士,然而那巨大的鏈錘輪過來時,他們的身體竟是在悶響聲中被直接砸了個稀爛
胸腔粉碎、頭顱炸裂,重武器的恐怖威力在這樣的遭遇戰中被詮釋的淋漓盡致…
「我是索德洛爾男爵,無恥的偷襲者你們會為此付出代價的」
地獄般的血腥場景中,衝在前方的索德洛爾朝著這些士兵怒喝一聲。隨後也不戀戰,轉身便朝著莊園後方奔去,儼然一副「好漢不吃眼前虧」的摸樣。
這樣的結果,令兩位男爵的臉色瞬間難看至極,他們想追,可看到那被砸的不成人形的屍體,卻又只得握緊韁繩,氣急敗壞的朝著身旁喊道:「上上上——追上去砍死他們只有五個人難道還讓他們跑了?」
身旁的六十多名騎士當即應聲前進,呼啦啦朝著莊園內湧去——然而他們跑得快,前方試圖追擊的士兵跑得慢,這麼一衝,莊園內的空間可不夠騎兵們繞開,於是不少步兵躲閃不及,竟是被自己人撞飛了出去…
場面瞬間混亂萬分。
這可不是兩位男爵預期中的場景——看到對方只有五人的時候,他們心中還暗喜了一下,然而轉瞬間對方絕塵而去、可自己的士兵卻彷彿廢物一樣擠作一團,這種落差委實令人無法接受…
「該死的,都讓開從左右兩邊圍堵過去他們在莊園裡還能跑了不成?
嘴上這麼喊,但混亂的戰場上真能聽見的卻是少數——這個時代的領主戰鬥方式其實原本便是如此:指揮官的命令很難傳遞到戰場上,一群是沒有經過系統訓練的「民兵」、一群是常年養尊處優的騎士老爺,陡然應對這樣的戰場,的確難以應變…
不過騎兵們畢竟速度夠快,擺脫了自己人的糾纏之後,他們馬上開始加速,繞過莊園宅邸、穿過廢棄的後花園,這些終於發揮出原本優勢的騎士們本以為會看到被逼入角落的那五名騎士,卻哪知視野轉過來時,他們卻只看到了正在朝遠方森林飛快奔去的背影…
目光轉回近處,他們這才發現莊園的圍牆有一截是被拆開的
緊隨來的兩位男爵臉色難看之極——六十名騎兵、一百多名步兵,竟然讓五個人這麼輕易的逃了?
「追一小時之內我要看到索德洛爾的人頭」
憤怒的斥責聲中,六十多名騎士轟隆隆的朝著遠處的五個黑影追了過去。而被甩在後方的士兵們也在此時匯報了一條條消息——
「地下墓穴空無一物」
「莊園內沒有人」
「男爵大人,這裡是空的…」
「我知道是空的那你們還在等什麼?一起去追啊」
咆哮聲響起在莊園的後花園內,隨後兩名男爵對視一眼,卻是同時揚起了馬鞭——為安薩丁復仇的機會就在眼前,他們無論如何也不能錯過。
「一群弱智。」
距離莊園兩公里外的森林內,羅迪站在臨時修建的哨塔之上望著遠處一窩蜂般追過來的騎士們,嘴裡給了一個很不客氣的「評價」。
嘴裡叼著一支松針,羅迪的語氣雖然戲謔的成分較多,但此時臉色卻輕鬆不起來。
在察覺到貴族們談判出了問題之後,他便帶著大部分士兵第一時間撤到了這一個星期前便開始修葺的防線內——說起來,眼下這個堆積了大量工事的防線本就是拿來對付這群「叛徒」的,可它的啟用時間,卻因為對方的攻擊而提前了…
這是計劃外的情況——按照原本的約定,羅迪只需要把這些貴族們圈在基格鎮等到2號就行了,然而這場在10號清晨發動的針對性襲擊,還是讓羅迪內心產生了許些不安。
如果自己沒撐到2號,那可就玩兒砸了。
但這樣的想法一閃即逝,看著遠處那些亂糟糟追過來的騎士們,羅迪很快便將那些不靠譜的想法壓制下去——笑話,如果連這群傢伙都打不過,自己還計劃個什麼?
算了算索德洛爾的行進時間,羅迪轉過身,對著魯格做了個「準備戰鬥」的手勢。
目光轉向另一邊,蹲在一棵樹後的阿卡莎正好望過來四目相對之時,羅迪淡然點點頭,隨即便去整理著背後的箭囊。
下方的阿卡莎眨了眨眼睛,微抿著嘴唇將目光挪開,表情看起來沒什麼變化,可袍袖下的手掌卻微微握緊,掌心不自覺的有些濕潤。
心中說不出是緊張還是有什麼別的情緒,阿卡莎低頭望了望手指上的戒指,低聲自語道:「記住他說的話,不能拖後腿啊…」
防線內的士兵們早已做好準備,只是在外人看來這裡完全是「空無一人」的摸樣——無論是斥候還是聖殿守衛,他們都按命令將身體隱藏在了落葉之下,一動不動。
時間流逝。
馬蹄聲漸漸變大,當旭日的第一抹陽光將森林頂尖的樹層照亮時,索德洛爾等人正好衝入了這茂密的森林之中。
而在他們身後,六十名騎兵則拖著長長的陣型,亂糟糟的追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