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傑明知道魯本斯不喜廢話,所以本想讓他去睡覺休息的話語此時便嚥了回去,只是點點頭道:「那我…等下就去安排馬車。」
「怎麼?有事情要說?」
魯本斯聽出了他的弦外之音,停下了腳步。
「是有一些。」本傑明伸手摸了摸嘴邊稀疏的鬍鬚,低聲道:「那個射手的身份,我大概清楚了…」
「這麼快?」
督主教很是驚訝的揚了揚眉毛,說起來他在戰鬥結束後幾乎立刻就派人開始了調查,不過在那樣的混戰之後去追查一個躲在暗處的射手,對於手段單一的聖殿守衛而言實在是海底撈針,所以魯本斯也沒有抱太大期望——可此時聽本傑明這麼一說,他眼睛先是一亮,隨後便想到了許些原因,微微皺眉道:「難道這人…和你有關係?」
兩人都是老狐狸,腦子轉得快,話裡也就很少隱藏什麼,本傑明苦笑一聲,無奈道:「的確有關係,不過…唉,說出去我這老臉真不知道往哪裡放——他其實也是幫過我大忙的…」
魯本斯來了興趣,正想仔細傾聽一番,一位司鐸卻從教堂中步履匆匆的走了過來,低聲行禮道:「督主教大人,主教大人,修道院外有位騎士想要拜訪——他說他叫提圖斯…」
「提圖斯騎士?」
兩位老人對視一眼,都明白了這位騎士的到來代表著什麼。
而在修道院的另一邊,莎莉的狀態顯得並不好。
雖然解決了弗朗西斯的威脅,可殺死自己的親哥哥…這種事絕對不是睡一覺起來就能忘掉的。雖然她的心性早已成熟到了可以果斷殺人的地步,但真正讓莎莉感到煩悶的並非「殺人」這個行為本身…而是動手後內心那種煎熬的心理負擔。
被血染成深紅色的教袍已經換下,呼吸間卻似乎還能聞到那濃重的血腥味道。莎莉這一夜過的很漫長,閉上眼睛時,眼前總是出現弗朗西斯那碎裂的腦袋,而睜開眼後,壓抑的黑暗則更令她感到窒息。
如此熬了一整夜後,精神緊繃而疲乏的莎莉臉色此時蒼白異常,但她終歸是堅強的,並未為此崩潰或哭泣。天色大亮之時,莎莉便草草收拾了一下,起身去找主教說明自己想要回一趟府邸的事情,可不料剛推開門,便碰到了前來找她的克麗絲…
「提圖斯騎士找我?」
聽到克麗絲的來意,莎莉心中有些疑惑,卻隨即恍然。
「好的,我現在就去。」
雖然嘴上語氣平靜,可莎莉此時臉色極差,憔悴的神色看了都讓人心疼,克麗絲擔憂的陪著她一起來到教堂——遠遠的,莎莉便看到了那比普通人高出兩頭的提圖斯騎士,後者大老遠就朝自己揮著手示意,滿臉笑容,憨厚的摸樣和數年前見過的那位年輕騎士並無二致。
莎莉勉強笑了笑,剛想打招呼,可隨後腳步卻滯了一下——因為她看到除了本傑明主教外,魯本斯督主教竟然也在提圖斯騎士身旁站著,正一臉和煦微笑的望著自己。
這樣隆重的「規格」讓莎莉心中有些奇怪,她邁步過去一一行禮,隨後便聽到督主教大人和提圖斯騎士的談話:
「大概二十五日我們會重新舉行演講,而在演講之後,我便會返回『聖殿,。」一些客套話語之後,督主教這才不疾不徐的說出了他真正要表達的東西,「所以今天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中午去公爵府上拜訪並感謝一下公爵的幫助,還望提圖斯騎士能轉告一下。」
提圖斯騎士撓了撓後腦勺,有些笨拙的應了下來。
幾個人這麼說定的時候,旁邊的莎莉心裡卻難受的緊——父親重病早就無法思考這樣的問題了,提圖斯騎士現在答應是答應,但恐怕呆會就要派人來委婉拒絕吧…
公式化的幾句應答後,莎莉便得到了返回公爵府的「特許」,只是坐在馬車上的她卻絲毫沒有任何興奮或欣慰,只是表情麻木的望著景物在眼前閃過。
雖然威脅已經解除但此時此刻,莎莉的心中卻並沒有感到有多少明快或舒暢:即便回到了公爵府,又能怎麼樣呢?
在政治上,自己雖然比一般人要強些,可終歸只是個小孩子,這麼大的領地,如今只剩自己來努力維繫,恐怕要不了多久就會有人把注意打到魯西弗隆家族的頭上來吧?
至於羅迪…
莎莉想起這個榆木疙瘩,只能無奈的搖搖頭——他終歸是沒辦法在領地的事務上幫到忙的…
心中亂七八糟的情緒堆積著,甚至讓莎莉都沒有注意到府邸年前迎接自己的已經不再是阿爾法管家…她邁著愈發沉重的步伐來到了父親臥室門前,當目光看向那坐在扶手椅上的側影時,心中難以言述的壓抑感受便更加清晰起來…
這樣下去,自己應該怎麼辦呢?領地的政務誰來管?修道院那邊如何交代?難道真的當一輩子司鐸?
「父親,我回來了。」
像以往那般,莎莉略帶沙啞的朝安格瑪說出了這句問候——很久很久以來,莎莉都希望那已經失去意識的父親能有一次回應,可五年以來,她終究是在一次又一次失望中放棄了等待。
如今說出這句話,說來…也只是莎莉保持的習慣罷了,她說完之後便繼續向前走去,根本沒能指望得到什麼答覆——然而……
「歡迎回家,孩子。」
身前傳來的回應聲讓她本能應了一句,可因為腦子一團亂麻,莎莉甚至沒有第一時間察覺到這樣的情況有什麼異常——直到走出兩步之後,她才猛然間停住了腳步,隨即抬起了頭,死死盯住了前方…
身軀微微顫抖著,她本就蒼白無比的臉頰此時完全像是白紙一樣。
視野中,那原本面對著壁爐的安格瑪公爵緩緩回過了頭,印象中早已沒有任何表情的面龐此時帶著熟悉的微笑,瞳孔閃爍著深邃的光芒。
安格瑪眨了眨眼睛,輕聲道:「怎麼,不認識我了?」
「父—父親?」
莎莉張大嘴巴楞在那裡,隨後終於確定了自己並沒有出現幻覺,她雙腿好似不聽使喚般的走到了父親面前,呆呆的望著面前已經幾年沒有和自己說過話的老人,張開嘴想要說什麼,卻最終像是小時候那般直接撲進了父親的懷中…繼而大聲哭了出來。
另一邊,坎貝區旅館內的斥候已經盡數起床。
羅迪此時正在給短弓弦上抹油蠟,旁邊的索德洛爾一邊將護臂的搭扣拉緊,一邊隨意問道:「接下來麼安排?」
「按兵不動,隨時注意情況,我去修道院問問莎莉什麼情況再說。」羅迪吹了吹弦,油蠟是用動物脂肪熬製的,味道比較嗆,但他倒是挺喜歡這樣的怪味道,輕輕嗅了嗅,打趣道:「嘿,我突然在想…如果莎莉現在已經繼承了『公爵,的話,讓她給咱們授勳個騎士,肯定是不成問題的。」
索德洛爾揚了揚眉毛,對這樣的話題倒是很感興趣,問道:「那如果真給你授勳了騎士,你想挑什麼地方做采邑?」
「挑個毛的采邑,我可不想找個地方天天靠收租為生,」羅迪蹦了蹦弦,腦子裡想的全是各類副本攻略和掉落物品清單,「我不是說了麼,我要把你們打造成王國第一騎士團—」
「這個嘛…我信了。」
索德洛爾翻了翻白眼,卻隨即被羅迪踹了一腳——「別老覺得我在扯淡話說如果真趕上要授勳那麼的,騎士你來當,這樣卡特魯格他們就能跟著你到采邑去繼續訓練了。」
「這是怎麼說的?」索德洛爾揚起眉毛,有些不解的問道:「我來當騎士?那你於什麼?」
「我有我的理由,回頭你就知道了。」
羅迪邊說邊打開經驗欄看了看,並沒有解釋什麼。
說起來,羅迪此時心裡想的,其實正是和貴族頭銜有關的「稱號」的事情
在遊戲中,10級之後的玩家開始普遍獲得「稱號」,獲得方式多種多樣,而同一時刻可以選擇「激活」一個稱號來為自己獲得附加的屬性或技能,冷卻時間是個小時。
這和「戰鬥姿態」聽起來類似,可實際上完全不是一類東西。
「戰鬥姿態」帶來的附加效果基本上是和自己職業的技能掛鉤的,而「稱號」則完全是另外一回事,有些帶來的是屬性,還有的是光環,總之各種各樣的效果都有,但和職業技能本身卻並不掛鉤。
剛才聊起授勳「騎士」,羅迪心裡絕非謙虛推辭或要站在幕後當什麼黑手,他的想法很簡單:「被動授予式」的貴族稱號,根本比不上「主動開拓式」貴族稱號的附加效果強大,所以他決心做一個佔領無主之地並獲得稱號的貴族,而不是此時被授勳而獲取的「騎士」頭銜。
「這邊的事情忙完了,我可能需要去一趟靜語森林。」
羅迪想著腦海裡的計劃,安排道:「至於你們是回諾蘭村還是哪裡,這個我也決定不了,不過可以確認的是待遇應該不會差。」
「去靜語森林?需要我們幫忙麼?」
索德洛爾有些疑惑,但並沒有問原因。
羅迪自然知道進階任務是必須一個人完成的,搖搖頭道:「可能要一個人走一段時間,所以我還要把那些碎晶石在基格鎮或者什麼地方出手掉,換取的資金應該夠你們剩下時間訓練用一陣子,這個別停,每天都要進行。」
索德洛爾點點頭,可隨後卻聽羅迪問道:「之前你說自己差不多到瓶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