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怎麼亂成這樣,給位公子和妹妹們沒有被擾了雅興吧?」秋水含波的眼眸環視了一下滿地的雜亂,眉黛輕鎖的輕聲詢問。
「胭脂姑娘過憂了,只是碎了幾個微不足道的東西,不會打擾到我們的聽姑娘彈曲的興致的。」坐在離舞台最近的男子,理了理衣衫,笑瞇瞇的奉承道。
「是啊,是啊,微不足道,微不足道而已。」
「胭脂姐姐來了,妹妹們高興都來不及,都想聽聽姐姐彈得佳曲呢。」
「就是哪,姐姐的佳曲在京城向來有『千金』之稱,這些個不值錢的小玩意又怎能擾了姐姐的雅興呢!」
…………
一干眾人有阿諛奉承,也有言詞詆毀,而這些平庸愚昧之人在樓上女子眼中一如浮萍,入不了眼,自然也聽不入耳,環抱古琴坦然自若,風姿傲骨盡顯其外,卻言詞委婉,「看今兒個大家也被這一地的亂物擾了些許興致,胭脂今兒個為解眾位火氣,相陪到亥時,不知各位公子意下如何?」
信步走向大廳中台子上的紅衣女子,微微的福了個身,將抱在懷中的古琴安放在矮桌上,纖纖玉指正欲撥動琴弦,豈料,被一個清脆嗓音叫住。
「胭脂姐姐以曲交友,如若有人得到姐姐垂憐,是不是獎勵真金白銀啊?」俗語有云『人不貪財枉為人』,而某人就是一個財奴,不給錢的工作一概不做,就連今天砸了別人的場子,還仍舊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臉皮絕對是厚的無法比擬。
「小丫頭,這滿地碎屑是你所為吧?」尋聲望去的胭脂看著眼前坦然處之的白衣女孩,輕聲詢問。
「姐姐此言差矣,正所謂一個巴掌拍不響,一根筷子夾不住菜,本小姐來這裡只是圖個開心,又豈料紅大嬸給我叫來了個一問三不答的悶蛋小倌,換做是姐姐怎能不生氣,是嗎?」裝作無辜的小臉上掛著道道清晰的傷疤,清靈的黑色眸子隱含著委屈的淚水,小嘴中吐出的話語實事求是的叫人憐惜不已。
它家主人不去做戲子實在是一大損失啊!早已完成任務的波斯躲藏在自己主人的頭髮裡,聽著自家主人說的話不禁心生惋惜之色。
全場巡視了一番的胭脂將目光定格在不遠處的綠衣男子身上,只見此男子衣衫凌亂,臉上的幾道紅痕中有幾處還帶著血絲,一頭烏絲早已褪去光彩,更別提衣衫包裹下的青紫淤痕,想必一定更加的驚心怵目。
「小丫頭,縱使我們胭脂樓招待有多麼的不周之處,你也將我們樓內的物件也砸了個遍,為何還要對我們的人下手那麼重?這是否有點說不過去呢?」纖細的玉指輕撥了下琴弦,似水的美眸帶著些許犀利之色望著台下的女孩。
「no,no,no,不是,說錯了,非也非也,」習慣性冒出一句英語的夏青妍驚覺自己言詞有誤,急忙擺手更正,「本小姐承認這滿的碎片是我所為,可是,胭脂美人說我對你們的人痛下重手似乎就不對了。」她連根手指頭都沒碰到他耶,頂多是丟東西准點而已。
看著台下年紀尚小卻無悔改之意的小女孩,頓生厭惡之感的胭脂眉黛輕鎖,輕柔的嗓音降下幾許,「既然你沒有打人,那麼他臉上的傷是哪裡來的,難道是自己裝的不成?」
「姐姐用話噎死我也沒用,我既沒武功也懶得幹那種傷己傷人的低俗事,只是他逃跑,我追在後面追,再好巧不巧的從經過的桌上拿了幾個盤子啦,碗啦,茶杯之類的,豈料手氣太好了,丟什麼中什麼,這也是天意使然,沒奈何啊!」靠在桌邊的夏青妍兩手一攤,擺出一副與我無關的表情,為自己辯解的同時還不忘讓身旁初塵回應一番,「是吧,小塵塵。」
「胭脂姑娘,是奴不會伺候客人,才把這裡弄得一團亂,而且……」望了眼靠在桌邊甚是可愛的小人,初塵淡淡一笑,「蝶兒她真的沒有對我動手,我身上的傷確實是在躲避時被那些碗盤劃傷的。」
「可是……」
壓下一臉不耐煩的某人對著綠衣男子勾勾手,視線回落到台上的女子身上,小嘴一撇,「胭脂姐姐既然已經知曉來龍去脈,請問蝶兒可以問問題了嗎?」
「請說。」
「今兒個胭脂姑娘獻藝,在場如若有人幸得青睞,是否會有些什麼褒獎之類的啊?」
「不論在坐之人有何才藝只要勝過胭脂,定可得到一張五千兩的銀票。」
「是嗎,早說啊,弄得這裡這麼髒亂連個坐的地方都沒有。」知道了自己想知道事情的某人整了整儀容,回身走上樓之時看了眼身邊的男子,「如果我僥倖勝了的話,這裡的損失一概不賠,還要把他送給我,反之,若我輸了不僅賠錢還隨意讓你使喚,如何啊?」
「好,胭脂代紅媽媽答應你,如果小丫頭勝得了胭脂,今天這裡所有的損失由胭脂一概承擔,並且將他送給你。」看了眼口出狂言的女孩,似水般的美眸看了眼欲出聲的老鴇,點頭應允。
「要的就是你這句話。」打了個響指,一蹦一跳跑上樓的夏青妍停了一下,轉身對著樓下男子勾勾手,「小塵塵,收工啦,收工啦。」
這個小丫頭怎麼自己拆自己的台啊!尾隨其後的初塵望著樓上一蹦一跳的小身影,欲笑不笑的快速上樓,誰讓那一道道灼熱的視線烤的他受不了。
而藏在自家主人頭髮裡的波斯露出一個小腦袋向下望去,小舌頭舔了舔自己的鼻子,一副填飽了肚子的滿足樣。
待夏青妍的小剛坐定,樓下的檯子上便揚起了悠揚的琴聲,瞬間整個樓內寂靜無聲,人人都沉溺在那醉人的嗓音中,不過,至少有一個人是例外,此人就是方才鬧事的夏青妍。
只見正對著檯子的樓上,一抹白色身影背靠著身後圍欄,兩腳搭在飯桌上,左手拿著蘋果,右手提溜著一串葡萄,一頭略微發黃的烏絲跨過圍欄傾瀉於外,要多不雅有多不雅,就這樣,悠然自得的某人還不忘問出自己的疑問,「小塵塵,她彈的什麼曲子啊?」
「胭脂姑娘彈得是醉今生,此曲若沒有一定技藝的人必是無法將這隱藏在其中的憂傷彈得出,更無法觸得了人心的?」端坐在一旁的初塵閉眼傾聽的同時順帶將此曲絕妙處告訴身旁聽不懂古樂的某人。
「哦,原來如此。」什麼跟什麼啊,為什麼這些人聽的那麼陶醉啊!倚靠在圍欄邊的某妮子不懂裝懂的點點頭。
被聽不懂的古樂熏陶的快要與周公下棋的某人,耳邊忽然聽到一陣叫好聲,瞌睡蟲霎時飛的無影無蹤,身體一轉,低頭望去想一探究竟。
「各位公子,咱們還是按老規矩,對的出胭脂出的上聯,便可參於比試。」跪坐在古琴前的胭脂微微福了個身,以眼神示意身邊隨侍的四名婢女。
「各位公子請聽到了哦。」最先說話的婢女一襲粉衣,道,「桃粉,櫻紅,林間紅粉爭相鬥艷,誰比高低。」
「翡翠悱瘁菲萃匪啐誹。」藍衣女子出口說道。
「無香雪染邊城素。」紫衣女子說。
「我思帝女窗前醉。」黃衣女子說。
她知道,她知道耶!純粹是瞎貓碰上死耗子的夏某人因為早就聽過,惟恐有人答出,小嘴張著欲吐出下聯,誰知有兩個聲音還是快她一步。
「雌青,雄赤,石裡赤青共創生機,堪稱典範。」
「蜻蜓輕停青亭傾聽情,」
包括夏青妍在內的所有人順著聲音望去,只見某人的隔壁和隔壁的隔壁,不約而同的坐著兩名男子,隔壁的那個男子聲音低沉有力,而隔壁的隔壁的那個男子聽聲音就可知此人沒到冠禮之餘,只是可惜兩人樣貌都被紅紗遮住,隱約間只能見到一個身形輪廓。
「恭喜兩位公子,都答對了。」台下的粉衣婢女笑了笑,目光掃了眼樓上的白影,逕自說道,「還剩下兩個,有人對的出來嗎?」
「靠,小塵塵,那個小婢敢鄙視我,哼。」推了推身邊男子的夏青妍看著台上囂張的婢女,招手吆喝,「穿粉衣的大嬸,聽好了。一個是:大夢天吞古道黑;另一個是:誰解琵琶月下寒。」
被某妮子稱作大嬸的粉衣女子瞪了眼對面的人,冷著臉說,「你通過了。」
「既然三位都通過了,也就請各位盡展一身才學吧!」似乎有些驚訝樓上女孩能夠對出自己下聯的胭脂,美眸中的厭惡之色斂去,溫柔一笑。
「本公子放棄。」
「本公子同樣放棄。」
一時間,樓內所有人皆露出驚訝之色,有人通過了卻在此時放棄,是對胭脂姑娘不屑一顧,還是,這兩人是誰的後台?思及此的一干人等視線紛紛落到今天囂張跋扈的白色身影身上。
本欲對著初塵咬耳朵的夏青妍看著樓下所有人,眸光一轉,嘴角含笑,悄聲對身邊人低語,「看你剛才跑了那麼久連滴汗都沒留,一定身懷功夫,本小姐不想問,你也不用解釋,只要你現在拉著我飛到檯子上,把我告訴你的曲子和歌詞記熟就行。」少一個人就少一個競爭對手,白癡才當君子呢。
「哦。」眼中閃過驚訝之色的初塵看了眼跟前的女孩,本欲解釋的話語立時吞回了肚子,拉著那只佈滿傷痕的小手,踏著圍欄,躍至台上,只一個轉身,簫聲隨即揚起,一曲激盪迴腸的《滄海一聲笑》充斥著所有人的耳朵。
站在台上的夏青妍在轉身之際,一隻通體翠綠的玉簫握在手中,兩手一上一下抬起,烏黑的眸子看著身邊唱詞的人眨了下眼,旋即一個轉身,金雞獨立,斜身倒向身邊人的臂彎之中。
而在一旁唱曲的初塵,目光追尋著白色身影,薄唇含笑,張開雙臂接住那傾身而來的小人,隨之巧勁一提,推開懷中的溫暖身體,單手接住飛向自己的玉簫,薄唇微啟。
褪去一身靈動之氣的夏青妍,雙眸黑的邪肆,彎起的粉唇淡漠一笑,接著唱出後半段的歌詞,一頭沒有束縛的烏髮隨之起舞,空出的手拎起藍衣婢女盤中的酒壺,隨即,旋身坐到放置古琴的矮桌上,單腳踏桌,一手做支撐,一手拎起酒壺,拉長一線,將酒落進口中,而歌聲,簫聲皆肖若無聲。
「好詞,好曲,胭脂姑娘的醉今生雖然也是佳作,可是卻沒有這個小丫頭的詞曲中的氣勢磅礡。」揮帳而出的俊逸青年走到圍欄邊,手中折扇『啪』的一展,自報家名,「在下慕竺雲,敢問芳名?」
「好一句滄海笑,蒼天笑,此曲不只氣勢磅礡,其中那種淡泊一切,傲視江湖的心境是任何人都無法比擬的。」同樣揮帳而出的男子站在圍欄邊,負手而立,暗沉的黑眸看著台上的女孩,「在下轅佟陽,賜教芳名。」
一位是充滿活力的翩翩美少年,一位是沉穩有禮的儒雅居士,兩人各有各的特色,雖然引起了樓下的軒然大波,而我們眼中除了她爹爹是美人其他人一概入不了眼的夏某人眼中,還是那幾張銀票更加吸引人一點。
轉頭對著身邊搭檔咬耳朵的夏青妍拉著對方的手,另一隻手出其不意的從紫衣婢女盤中的銀票,在一溜煙跑向門口之時還不忘留下大名,「本小姐,畫蝶是也。」
整個胭脂樓內的所有人看著門口已經消失不見的兩個身影,尤為回神的定在原地……——
寫著寫著就變成這麼多了,其實偶沒想寫這麼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