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水,寒星閃爍。
流雲扶著凌姿涵,在長廊外的小院裡走動著。
淡淡梅香襲來,夾雜著冰雪的清醒氣息,片片飄落,唯美而又淒涼。
凌姿涵伸手接過一朵落花,垂眸。
捲著冰雪的花蕊,嫩綠嫩綠的,火紅的花瓣,襯著肌膚的瑩白,格外妖嬈。
「小姐,這外頭冷,透透氣就回去吧。」一身翠色的流雲,在旁規勸著凌姿涵。
素手一翻,紅梅就落在了地上,映著潔白的雪,宛若一簇純淨的火種,紅的扎眼。
有望前庭走了幾步,凌姿涵戴上帽子,站在院中的空曠處,仰視著落雪紛飛的天空,淡淡道:「流雲,很快,很快我們就能離開了。」
這裡,倦了。
「小姐去哪兒,流雲,就去哪兒。不離不棄!」
聽著流雲平板卻真摯的話,凌姿涵偏過頭,嘴角掛著妖冶的笑,「瞧你說的,什麼不離不棄的,弄得好像我和你有姦情似的。」
玩笑的揶揄,令流雲紅了臉,嬌嗔:「小姐說的什麼話,莫不是近日豆蔻來的太勤,把小姐給教壞了!」見凌姿涵只是笑,流雲又補了句,「小姐,還是回去吧!這怪冷的。」
又看了看天色,凌姿涵微微歎了口氣,「走吧!再不回去,王爺就該著急尋來了。」
轉身往回走,不出疾步,忽然撞見一抹暗黃色的身影。
流雲最先跪下:「太子殿下。」
凌姿涵頓住腳步,看著那抹挺拔的身影,微微欠身,「太子爺貴安。」
渡步上前,太子示意兩人起身,興味十足,卻又陰沉的目光,從凌姿涵的面上掃過,轉向流雲又看了眼道:「恪王妃與本宮是日漸生疏了,吉祥、萬福、長樂未央,到如今的貴安,你……問安的寒暄,讓本宮覺得自己在你眼裡的份量,是越發的輕了。」
「太子爺說的是什麼話,臣媳以為,是越來越尊重了才是吧!」
「呵呵,尊重嗎?但你眼底的目光卻告訴本宮,你有多厭棄本宮!」伸手,與抬起凌姿涵的下頜,卻見她朝後退了一步,微微垂眸道:「本宮想王妃是有些冷了吧,讓你的女官,卻給你拿件衣裳如何?」
他想幹嘛?讓她屏退流雲!
「流雲。」
「王妃,冷了便回去吧,別讓王爺著急。」慧如流雲,又如何能不知道,太子的言下之意!擔憂之於,即使冒著得罪太子的風險,都要逆上的規勸一句。
「流雲!」眉梢微挑,凌姿涵轉眸看了眼神色憂憂的流雲,遞去安慰的笑意,微微揚聲道:「你什麼時候,學的靜好那樣婆媽了?本妃冷了,還不快去給本妃拿件厚實些的衣衫來!」
說著,她又瞪了下流雲。
流雲擔心的皺起了眉頭。
雖說,她知道,自家小姐不是那麼好惹的人,但這畢竟不是幾年前。現在的小姐,別說蓋世武功,就是防身的功夫,也因為身體的關係,而不能使了。而這太子居心不良已經不是一兩日了,萬一對小姐不軌,可怎麼辦才好!
這是流雲第一次直面違背凌姿涵的命令,站在遠處,紋絲不動。
「流雲,我不喜歡說第二遍。快去!」眼眸倏然一暗,凌姿涵微微揚眉,撫平眉梢之際,嘴角翹起一絲難以察覺的詭異。
「流雲……遵命。」拗不過凌姿涵,流雲艱難地吐出四個字,轉身,緩步離開。
而就在她走開沒多久,便在暗處,召來隨行入宮的暗衛,下達指示。那幾名暗衛,轉眸看著黑暗的方向,為首之人,讓其餘幾人先行而去,自己與流雲耳語幾句,便隨後跟上離開。
彼端。
寒風吹拂,領口帽邊上的滾邊兔毛,柔柔的拂過她的肌膚,軟軟的,來回摩挲著。凌姿涵一直背對著太子,與他就這樣安靜的僵立著。許久,先開口,打破沉寂。
「太子,若是沒有要事,臣媳就不奉陪了。」
舉步,還沒走開,一隻手就搭在了她的肩頭,很沉。
軒轅琰捏了下她的肩膀,即使是隔著重重厚重的衣服,卻還是能夠感覺得到,那香肩的纖細柔弱。讓他想到,夏日中見到她時,露出的一節鎖骨,是那樣的性感。還有,那日在恪王府中,她落水,與老九水中嬉戲的香艷,不覺青筋凸起,在額角緊繃著。
「轉過身來。」
凌姿涵伸手推了下軒轅琰的手,推不開。心下早有準備,卻還是皺起了眉頭:「太子,請自重!」
「崠鶴很喜歡你,你把他教得很好!」沒有放手,軒轅琰渡步上前,擋住她的去路,凝視著她的眼。那眼神陰鷙,毒辣,好似藏著一隻不能被滿足的怪獸,將她視作可口的美食,緊追不放。
「於公,臣媳是聖上欽點的皇長孫的師父,於私,又是恪親王妃崠鶴的嬸母,自當盡力。」扭了下肩膀,凌姿涵使了個巧勁兒,手指在太子不備時,扣住了他的脈門,逼著他放開了手。
又連著朝後退開幾步,與他保持著,相對安全的距離。
「看來王妃,並不明白,本宮的意思。」
「太子難道話裡有話,需要本妃深入瞭解?」
故作不知,凌姿涵仰頭迎上他逼視的目光。
明明是他先入為主,為何卻有種被比如角落,被看穿了的錯覺?
這女人,總讓他覺得不可思議。但他想,接下來,將拋出的誘餌,或許是每個女人,都願意答應的事兒。
「本宮以為,你是個聰明人兒。」
扭過凌姿涵的臉,拇指摩挲著她的下顎,掰正,欣賞著這張讓他無數次夢迴的臉,真恨不得現在就把她壓到身下,狠狠佔有。同時,他也痛恨這張臉,這雙眼,恨她是如此的驚艷動人,如此的攝人心魂,而這一切美好,卻獨獨被老九佔有。那個無論是身份,還是本事,都高他一籌,偏偏還無心與他爭位的男人!
他嫉妒,發了瘋的極度。
所以,他更想擊垮那個男人。
他知道,那個男人的軟肋,就是她,妖妃!
「太子謬讚了。」不鹹不淡的回答著,凌姿涵再次冷漠的掐住那隻手的脈門,狠勁一捏,酸麻的感覺頓時順著脈門朝他腦頂竄去,令他趕忙放開了手,並將手背在背後,揉搓著順血。
「女人,你可真夠狠的!不過,本宮喜歡。」
大膽的言辭,在凌姿涵聽來,是那樣的可笑。
挑眉,她似笑非笑的看著軒轅琰,望著那張臉,她瞬間就想起了宸帝的模樣,嘴角微微抽了抽,眸光探尋的在他臉上掃了遍:「太子爺,收起你的博愛,你那點喜歡,本妃不稀罕!還是留給稀罕的人吧!也請太子爺自重些,本妃怎麼說也是你弟弟的王妃,你的弟妹,若讓別人知道,你對本妃說出這種無理的話,還不知要怎麼編排呢!」
「你——」軒轅琰皺著眉頭,再次打量凌姿涵,卻依舊看不穿她的心。尤其,當他對上那雙沉靜如水的眼眸時,總會有種,在不經意中深陷的錯覺。可她,卻壓根不在乎,那暗藏輕蔑的神色,是那樣的刺眼,刺得他賭氣的別開了臉,想了想卻又覺得不服,拂袖冷聲道:「爺許你鳳位,你也不願離開他嗎!」
鳳位,天下間女子偵破頭都想得到的位置,一個至高無上的,對女子來說最尊貴的位置。他以為,用這個就足夠讓她傾倒,可她卻想都沒想,輕描淡寫的扔下一句答案。
「抱歉,我對鳥位沒興趣。」
鳳凰再好,不也是隻鳥嗎!
對凌姿涵來說,那位置,沒有任何的誘惑力。
「凌姿涵,你不要得寸進尺!本宮答應你,雖然,你現在入我府中,雖然暫時只能當個侍妾,委屈了你,但日後你就是皇后、太后!本宮可以給你,你想不到的尊榮,只要你——離開他!」從小到大,沒受過什麼波折的太子爺,可以說是自信心膨脹到了極點,可惜,他選錯了對象,也投錯了籌碼。
聞言,凌姿涵抬起頭,眼底揚起一抹璀璨,掩蓋了最真實的邪惡。她欠身一禮,巧笑嫣然的說:「多謝太子厚愛,您連您死後的事兒都替臣媳想好了?只可惜,您真能看得那麼遠嗎,就不怕被拉下馬?!」
原先,見著她露出罕有的溫婉時,軒轅琰心中一顫,眼底浮起一絲蔑意。以為,這樣容易就能將她收入後院,被老九寶貝成這樣的寶貝疙瘩,也沒什麼了不起的!可等她話音落下,凌厲的眼眸橫掃而過時,方才閃現腦海的那份輕蔑,霎時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份仇視,仇視那個將她的心抓的如此牢固的男人。
竟然連鳳位都無法撼動她,那那個男人,又能給她什麼?!
「凌姿涵,你這是敬酒不吃吃罰酒!」
迎上他陰鷙的眸子,凌姿涵冷笑回敬,「本宮不吃酒!」她不屑的看著眼前個自以為是的男人,再啟朱唇,語帶深意的說:「本妃從不喜歡被人威脅,太子爺的這番話,還是對別人說去吧!哦,本妃相信父皇身邊,幾位新進封的小主,都很是希望,你給出剛才那樣的承諾。」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冷眼看著軒轅琰漸變青白的臉龐,凌姿涵露出一抹詭異的笑。不等他上前,她便打了個響指,幾道看不清黑影就從空而降,將兩人圍在了中央。
「你……」
「太子爺,莫慌。本妃雖然討厭你這張嘴臉,但還沒到想把你剁了餵狗的程度。今日之事,只是想警告你,別再打本宮的注意,否則,王爺要對付起來你,就不會向本宮這般客氣了。至於你與那幾位小主的事兒,本妃不會告發的,你還是乘著自己還能動,繼續享受人生吧!以免,哪天遭了什麼劫難,就在也享受不到了。」掃了眼為首的暗衛,凌姿涵打了個撤退的手勢,轉身離開,毫不留戀。
轉角處,等待的流雲急得冒汗。見了凌姿涵過來,就急忙奔了過去道:「小姐,他沒對你怎樣吧!」
「沒有,就是被那鹹豬手碰了下下頜,回頭幫我拿青鹽洗洗。」
見她神色一切如舊,流雲也放心的跟在凌姿涵後頭走著,手上還舉著把傘。
「王爺怎麼說的?」
「按照小姐的意思,並未告訴王爺,我只會去拿了把傘,和王爺說,小姐要去雪地裡走走。」
「嗯。」凌姿涵微微點頭,看著那燈火通明的大殿,還每層靠近,就能感覺到那份歌舞昇平的喧囂,不自覺的就放慢了腳步。「我們也會去吧,再走下去,王爺該著急了。」
「是!」小心的撐著傘,擋去飄落的雪花。流雲扶著她,深一腳淺一腳的才在雪地上。走了許久,眼看著就快到殿門口了,她忽然道:「小姐,您……為什麼不稀罕那個位子?那可是,天下女人,都想要擁有的。而你,還是那樣的命格……」
「流雲,以後這話不許說!」打斷流雲的話,凌姿涵不自覺的眉頭緊縮了下。
流雲趕忙伏下:「奴婢知錯,奴婢……」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起來吧!」瞧著流雲因緊張而發白的小臉,凌姿涵伸手扶了她一把,轉眸又輕輕拍了拍衣襟上的雪花,輕聲道:「流雲,那個位子並沒有你想的那麼好,而且——」
而且,若有一天,她真的要想要那位子,還需要人賞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