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雷峰
九天玄女淡淡道:「斬的下來嗎?」
許仙無言。
「其實斬下來也沒什麼。」九天玄女的身形忽然消失,出現在許仙身後,輕聲道:「我就讓你看看所謂差距吧!」
許仙只覺身後一陣驚濤怒浪般的靈力波動,一股酷烈的殺伐之氣刺他渾身一陣發寒,比之當初面對猿公有過之而無不及。本能的將天行劍橫在身後,手腕一陣巨震,擋住九天玄女揮下的寶劍。
寶劍如龍蛇舞動,在剎那間同天行劍交鋒無數次,金屬交鳴之聲卻合成一聲,掀起水波般的氣浪向四面八方狂湧。
許仙再次使出神境通拉開距離,九天玄女亦沒有追擊的意思,仰視著許仙道:「想要去救他,就先過我這一關吧!」低頭一看,自己手中的寶劍的劍刃上,留下無數的豁口,稍稍一抖,就碎裂了一地。
她望向天行劍,微詫道:「后羿的佩劍嗎?」隨手將劍柄拋開,信手一抓,一柄蒼白石斧就出現在手中,斧上繪刻著無數玄奧的符文,給石斧上籠上一層靈光。
她身上玄光一閃,出現在許仙頭頂,雙手握斧自上而下向許仙重重劈下。
許仙舉劍橫攔,但劍斧相觸的那一刻,他臉色忽然大變,只覺那石斧彷彿有山嶽之重,被九天玄女傾力揮下,便是他的力量再強一倍也格擋不住。
許仙再一次被砸落在地,雖然在石斧上留下一道淺淺的凹痕,但與石斧的巨大的體積相比,根本算不得什麼,一時半會決計無法被破壞。
九天玄女道:「這是大禹氏的斷岳斧,重達十萬斤。」她同許仙一個交鋒,就立刻就選出了最能夠克制他的武器。
許仙一聲暴喝沖天而起,劍鋒不再簡單的橫切豎斬,而是用上了諸多精妙劍法,劍鋒一時如長江大河,捲起一波又一波巨浪。一時幻化出千萬條銀蛇,漫天鑽動,將九天玄女籠罩在其中。
他知同九天玄女差距巨大,便是傾盡全力,怕也難以傷她分毫,於是不再留手,傾盡全力,只求能夠逼退她,好去馳援白素貞。
然則九天玄女臉上平靜如水,手中斷岳斧縱橫馳騁,彷彿完全看透了許仙的招數一般,一絲不露的將他的所有進攻全都擋了下來,並且反守為攻將許仙全面壓制,仍有餘裕的說道:「還是憑《猿公擊劍圖》上那些淺薄的劍法嗎?」
「猿公沒告訴過你嗎?它的劍術可是跟我學的!」九天玄女言畢,戰斧就已不可思議的角度透過劍網,山嶽般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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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戩手中的寶鏡放出萬丈明光,最後集成一束落在那一片幽影之上,光芒所及之處,幽影便無法再平靜的繼續蔓延,而是如滾水般沸騰起來,竟然再一點點的收斂,終於顯出白素貞的身形,望著那面鏡子,驚道:「昊天鏡!」
雪白光華牢牢鎖定在白素貞身上能夠,她的眉宇間也顯出痛苦之色,眼前唯有一片茫然的白光。
此寶正是玉皇大帝的最強法寶昊天鏡,若同被白素貞毀壞的《山河社稷圖》相比,或許只是高上一籌,但卻能夠克制燭龍的幽暗之力,才被特意賜給楊戩,來對付白素貞。
當然所謂克制,也只是幽暗之力還太弱的緣故。
而龍族都能製造出三足金烏來壓制燭龍的力量,如今天仙大能們自然不會對一個未成形的燭龍毫無辦法,之所以像一開始那樣的無所謂,絕非是因為狂妄自大,而是有著絕對的自信,無論在任何問題,都能在反掌之間,將徹底的解決。
諸神在天空中顯現,神情各異的望著白素貞。
白素貞半跪在虛空之中,低著頭痛苦的呢喃著:「為什麼,為什麼,一定要阻撓我,我只是想見我家官人!」她忽然仰起頭,臉上痛苦一色一掃而空,用一種冷漠至極的語調:「我……我一定要殺了你們!」她身上的幽暗濃墨般狂湧而出,竟在那無盡光芒中,緩緩站了起來,再也不顧及什麼力量使用的限度。
那諸神悚然而驚,更加將眉頭緊皺。楊戩更是心中一沉,他感覺到昊天鏡上的靈力竟也在絲絲流失,雖然極其微小,但卻清楚的告訴著他,他手中的光,已經漸漸不足以壓制白素貞的暗。
這時候,一個身穿帝王服的王者於九天之上,高聲道:「白素貞,你可還記得當初的誓言嗎?」
她努力仰起頭,黑色的眸子透過白茫茫的光,看清那雲端之人:「真武帝君!」
曾經的信誓旦旦,再一次浮現在耳邊:「死於雷霆之下,葬於山峰之間!」
真武大帝道:「若是一意孤行,只有死路一條,束手就擒吧!許仙已被雲嫣和青鸞所化的玄女娘娘困住,幫不了你了。」
白素貞渾身一震,喃喃道:「原來是這樣。」千千心結中已經許久沒有許仙的聲音傳來,原來是他不敢向自己洩露自己的境遇,只是承諾一定會來。
「官人……官人他現在一定很痛苦吧!你們怎麼能這麼做!?」白素貞心中充滿了難以言喻的痛楚,比她方才被困在這裡還要深刻的多,緊接著是無盡毀滅的**充斥其間,她要毀掉眼前這一切,去到他的身邊,一縷幽暗從她的足下,開始向上蔓延,眨眼間就染黑了她的裙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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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仙滿身傷痕躺在支離破碎的大地上,身邊是各種各樣的兵器斷刃,而那把斷岳斧早已碎裂成了無數塊。
天行劍依舊完好無缺,只是光芒有些黯淡,靜靜的躺在一旁。
無論他擊碎她多少兵器,她都能拿出新的兵器來,而且同樣發揮出最強的威力。
九天玄女在與他的戰鬥中,憑著千百年累積的技巧,以及在許仙之上的力量,死死的壓制住了許仙。縱然許仙想用化作雷光離開,但九天玄女乃是神鳥所化,遁法之快更在他的雷光之上。
九天玄女站在一旁,身上毫髮未傷,只是微微喘息,目光中全是不忍之色:「放棄吧,難道你不管天下了嗎?」
「天下?」
「是的,天下已在危亡邊緣,無數人等著你去拯救。我的責任是在亂世中選擇新的天下之主,但你卻能阻止這一切。」
「她在等著我,必須到她身邊。」
九天玄女道:「這就是天命嗎?終歸什麼也沒能改變。」她將許仙橫抱起來,向一旁的巖壁走去,一枚神符浮現在九天玄女手中,其力量龐大玄奧更遠在華山黃山之上,正是崑崙山的神符,層層土石在她眼前如同無物,直來到這世界第一高峰的最深處。
「我已開放了崑崙山的地脈靈力,這裡的土靈之力能夠幫助你修行,除非你將土星修到大成,才能夠出去。」
九天玄女猶豫了一下,又將一塊晶石放在許仙的胸口,歎息道:「到時候,你就能放下了吧!」她最後望了許仙一眼,閉上雙眸,轉身離去。
層層土石擠壓過來,包含著浩蕩的崑崙山神力,讓他動彈不得,一切都又恢復的黑暗與平靜,只有他胸前的那塊晶石還是放出光彩。
他的神魂方一觸及那晶石,便知此石名為「三生」,無窮無盡的輪迴記憶在三生石的作用下,一一甦醒。
不止是后羿的記憶,甚至連他用謹慎的方法接受的那部分東嶽記憶,都會以一種新的方式,灌注到他的心中,徹底與他融合與一。
但他卻沒有拒絕這股力量,而是在心中微微感歎:再一次醒來時,我會是誰呢?
千千心結傳遞了最後的話語:「娘子,若有朝一日我忘卻了自己的名字,請幫我記得,等我!」緊接著他的思緒便被無邊無盡的景象所湮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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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朵蓮台從天而降,諸神紛紛向佛光行禮道:「觀世音菩薩。」
觀世音菩薩微微頷首,悲憫的道:「白素貞,再讓這種力量繼續下去,不止是你,連許仙也從此沉淪黑暗中,你真的願意如此嗎?」
帶著神秘力量的清靈聲音,讓白素貞恢復一絲清醒:「觀世音菩薩,我該怎麼辦?」
觀世音菩薩從玉淨瓶中抽出柳枝輕輕一揮,落在白素貞的身上,那幽暗就迅速消退下去,玉淨瓶放出一道佛光,將白素貞籠罩:「來吧!」
白素貞猶豫了一下,終於放棄了抵抗,化為條小白蛇,被收入玉淨瓶中。
觀世音菩薩對著瓶口輕輕一歎:「這又是何苦呢?」
楊戩謝過了觀世音菩薩,險些將事情鬧到不可收拾,又問道:「菩薩,您準備如何處置這白素貞?」
觀世音菩薩道:「她雖心存魔念,但本性未泯,亦不能造下惡業,若肯誠心修持,未必沒有機會修得正果,我欲將她暫且鎮壓於雷峰塔下,直至消除魔念,方能出塔。」
楊戩心中舒了口氣,誠懇的道:「菩薩慈悲!」其他諸神也如是道,其中或有不以為然者,也不敢說些什麼。
觀世音菩薩道:「只是這個看守之人不易尋覓,尋常天兵天將護法伽藍,不是她的對手。」
楊戩立刻道:「在下情願但當此職,請菩薩恩准。」
觀世音菩薩道:「神君法力超凡公正嚴明,又有昊天鏡在手,我自然放心。」
二人來到西湖之上,此時已職黃昏時分,晚霞給湖畔的雷峰塔鍍上一層佛光,倒影在湖水之中,顯得靜謐而又莊嚴,正是西湖十景之一的雷峰夕照。
雷峰塔下,觀世音菩薩放出瓶中的白素貞,白素貞望著高高的雷峰塔,同他第一次相見時的情景,在眼前一一浮現。
觀世音菩薩道:「進去吧,白素貞。」
白素貞哀婉的道:「菩薩,我何時才能再見到我家官人?」
觀世音菩薩道:「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若離於愛者,無憂亦無怖。你千年修行,還不明白這個道理嗎?」
白素貞不答,輕輕搖頭,走入雷鋒塔中,塔門緩緩閉合。
許仙的聲音,忽然從心底傳來,白素貞心中一顫,在心中呼喚道:「官人,官人!」卻再也得不到回答,她默默的道:「我會記得的,我會等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