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九章重陽
諸人便登上馬車,來到城外五雲山上,登高望遠,攜手同游。
雖然人流如織,但許仙早有準備,施了法術隱去他們的形容,倒也免得被人圍觀,敗了興致。
賞菊之後,小倩嫌喧囂聲太大,他們離開山路主道,沿著草叢間破損的石階,登上主峰旁邊的一座小峰,轉頭向下望去,只見山路上遊人如蟻,喧鬧聲在山谷間迴盪,整個山峰似都沉寂在這喜慶的氛圍中。
時近正午,他們便在密林中尋了一處空地,鋪就卓席酒菜,斑駁的陽光落在竹蓆上,許仙抬頭望去,透過枝葉縫隙的陽光有如星辰般閃爍不定,身邊女子的笑容也越發的明媚起來。
小倩取出在菊花初綻時,她親手釀下的菊花美酒,為諸人一一填滿,而後許仙舉杯,笑著向她們示意,率先一飲而盡。
敖璃已迫不及待的喝下,吧唧著小嘴露出回味的模樣。
許仙讚道:「果然是佳釀,小倩釀酒的手藝也如此了得!」雲嫣小青也跟著讚歎。
小倩甜甜一笑,不勝歡喜,便又為他添滿酒杯。「那就請相公多飲幾杯!」
而後許仙又向小青調笑,這酒若是再多幾分甜味就更好了,當然也只是調笑而已,這小妮子甚是好面子,明明已有了**之情,在人前卻不肯同他有半分親暱,卻沒料到小青竟大大方方的含著一口酒送入他口中,隨了他的心意,只是難免又被敖璃纏上,定也要試試這樣的口味。
又有雲嫣之琴音,小倩之妙舞,極盡視聽之娛,歡笑之間,時日易過,不知不覺間,便至日暮。
許仙不禁感歎道:「即便有莫**力,也不能留須臾光陰,這便是人力有時而窮吧!」
雲嫣道:「夫君此言不然,我們壽元已遠在凡人之上,所以來日方長,還是莫要把時間浪費在慨歎上,忘了眼前之人。」她酒意已濃,雙目迷離,玉腮酡紅,搖搖晃晃的站在那裡,恍如花枝搖曳。
「愛妻所言極是!」許仙便笑著將她攬在懷中。
小青卻道:「真是井底之蛙,如果道行夠深,便是留駐光陰也沒什麼稀奇的。」
許仙聞言沉吟,便如小青所言。這世上既然有能夠開闢空間法寶,或許真的有大能可以扭曲時間也說不一定,不過那就遠非現在的他所能接觸的領域了,口中卻笑道:「少來說大話,你的道行還不如我,我若是井底之蛙,那你就是井底的癩蛤蟆,嗯,母癩蛤蟆!」
惹得小青著惱,非要同他再比試比試。
許仙奇道:「昨晚不是比試過了嗎?官人我勇猛精進,青兒潰不成軍。」
小青更是大惱,敖璃天真的問道:「小青,是真的嗎?你又輸了啊!」
雲嫣和小倩方知其中的含義,相視一笑,攔下怒火大熾的小青,並一起瞪向還在哈哈大笑的許仙,「相公!」「夫君!」那含著嗔怪的眼神彷彿在說,你欺負人家還不夠嗎?
許仙便立刻舉手投降,表示謹遵二位夫人吩咐。
他們攜手來到山崖邊上,只見遠山如墨,湖泊幽靜,一副美麗的江南畫卷,舒展在夕陽之下。此身到底是在紅塵之中還是紅塵之外,再難分辨。
天色將晚,許仙同她們來到山腳之下,送雲嫣、小青、敖璃登上馬車,卻同小倩留在馬車下,今日他要在山中留宿,明日雲嫣和小青都要隨他去往嶺南,今夜是同小倩最後的相守了。
馬車遠去,許仙對小倩道:「我們也回去吧!」
就在這時,一匹駿馬疾馳而來,來到近前馬上騎士下馬行禮:「許官人,終於找到你了,知府大人請你到愛晚樓飲酒賦詩!」
「知府大人?」許仙努力回憶著那個沒見過幾面的杭州知府,彼此之間莫說深交,連淺交也無,不知他突然請自己做什麼!
騎士看許仙臉色,連忙解釋道:「不是原來的那位知府大人,是新的知府大人!」心中還有些奇怪,剛才遠遠望見,許仙身旁似乎有一位女子,來到近前卻又看不到了。
「新知府?」許仙在京中呆了幾個月,還不知道杭州又換了知府,一番詢問之下,方知這新知府竟然就是那李思明,不禁感歎這小子陞遷的速度真是不慢。不過如今潘王得勢,他但憑著同潘玉的關係,也能得到另眼相看,更別說他本就是狀元出身的大才子。
重陽午時的家宴過後,晚上便是宴游的時候了,倒不似中秋那樣要閤家團圓共賞明月。李思明這新晉知府也少不了邀些士紳才子,飲酒賦詩,聽聞許仙歸來,便著人來請,剛好有人見過他,便尋到了這五雲山來。
許仙還未及答話,便覺有人扯他的衣袖,回過頭來見小倩清麗的面容時刻準備化為哀怨,許仙衝她一笑,讓她放心,就算沒有這種溫柔的「威脅」,他也不能去赴宴。
許仙擺擺手道:「飲酒就罷了,詩倒是有一首,你且幫我送給那位天下第一才子,一併恭賀他陞遷之喜!」來到旁邊的小亭中,從衣袖中掏出紙筆來,揮筆寫就交給那騎士。
騎士小心的接過紙張,只怕沾染了墨跡,卻又面露難色,請人不到,怕是給知府大人辦事不利的印象。還要再勸,抬起頭來許仙卻已行的極遠,他連忙追出亭外,已完全消失了許仙的蹤影。只得捧著紙張,回去覆命。
西湖之畔的愛晚樓上,此時燈火通明,高朋滿座。
坐在主座的正是李思明,身上已完全消去了當初鬱鬱不得志的頹唐,顯得春風得意起風。身上狂態消減了許多,而多了幾分官威。
菜已上齊,卻無人動筷。
李思明派去尋覓許仙的差人還沒回返,在座的不是杭州有名的士紳,就是名聲在外的才子,心下都有些不滿,但知府大人不開口,眾人也唯有耐著性子等待。
同席的一人面帶阿諛的道:「李大人升任知府,我不信有人不知,那許仙回到杭州,竟然不知前來拜會,真是不通禮數!」
李思明一笑:「他怕是真的不知道,而且知道也未必放在心上!」
他這話被人理解為對許仙不滿,立刻就有人隨聲附和道:「他此次左遷嶺南,尚不過是一個小小知縣,安敢如此狂悖!」
這才是最重要的,現在的許仙已不是原本那個風頭無兩的詩仙,而只是一個被發配到嶺南的小小知縣,縱然做得幾首詩詞,對於朝政卻無半點影響。
「是啊,是啊!」
「恐怕也是失意之下,敢什麼都沒了心思!」
附和之聲此起彼伏。
李思明忽然哈哈大笑起來。
「大人何故發笑?」
李思明擺擺手道:「只是想起當初,在下不過是書院中一名小小教員,也常被人稱為狂悖,不知道其中是否有諸位呢?」一句話說得眾人都是面露慚色,當初的李思明常以天下第一才子自稱,也沒落下什麼好話。
李思明接著道:「本官只覺得世事變幻,如白雲蒼狗。今朝在泥潭,明日或許就踏上青雲,輕下定論,只怕言之過急!」
「大人說的是!」眾人警醒惕然,許仙年紀尚輕,朝中又非無人,將來的事還真是難說的緊,眼前不就有一個活生生的例子嗎?如今隨口亂說,若是傳到他的耳中,說不定就埋下禍患。
不禁又有些佩服李思明行事老道,喜怒不形於色,即使對許仙不滿也絕不表露出來,反而替他說話,難怪能當上知府。原本眼中的淺薄小兒,忽然就變成了高深大人。李思明當初諸多狂悖的言行,現在看來也是老謀深算。
李思明環顧周圍的敬佩的眼神,心中感歎:人生之評價,全在乎「成敗」二字啊!實際上他對許仙並無多少不滿,他的性情本就不在意禮數,並不像尋常官僚那樣,別人稍一隨意,就覺得是觸犯自己威嚴。
這時,樓下快馬馳來,騎士登登登走上樓來,小心翼翼的通傳了許仙的話語,雙手奉上了許仙的詩篇。
李思明接過一看,眼中一亮,高聲吟道:「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問君何能爾,心遠地自偏。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山氣日夕佳,飛鳥相與還。此中有真意,欲辯已忘言。」
他的聲音漸低,重複吟誦那最後一句詩:「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情不自禁的投入詩中的意蘊,環顧四周,如今雖是眾星捧月一呼百應,卻少了『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逍遙,不禁歎道:「他過比我自在啊!」原本的陞遷之喜,忽然淡了一些。
「開席吧!」
許仙同小倩攜手駕雲來到山中,群妖百獸,紛紛走避,他們直行到洞府深處。
許仙將她放在膝上,詢問凝結神印之事。小倩一一應了,忽然道:「相公,我給你看一樣東西!」而後輕輕擊掌,「你們出來吧!」
許仙便見一對兒一模一樣的女孩從屏風後走出,正是彩茵和媚娘,她們緊緊握著彼此的手,用一種視死如歸的表情望著許仙。
如果不是小倩還微笑著,許仙簡直懷疑她們是想刺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