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化神
人群中響起驚歎之聲。
「寒夫子,那不是天下有名的琴師嗎?『太古遺音』也是天下有數的名琴!」
李思明皺眉道:「傳聞他的琴聲已是爐火純青,達先聖化境,有著『琴聖』的雅號!這下這位雲姑娘怕是輸定了,她的琴聲我也聽過,遠不及此啊!你小子方才就是打的這個主義吧!」
金聖傑就坐在他身旁,雖然方才被胡心月沒趣了一頓,但他臉皮厚實,也不放在心上,眼光只在胡心月和雲嫣之間轉個不停。聞言嘿嘿一笑,「我方才就是要以棋取勝,許仙下的一手臭棋,同你加起來便是兩個臭棋簍子,不愁不能取勝!但雲姑娘的棋藝我是見識過的,嘖嘖。」
寒夫子笑道:「雲姑娘既知老夫名號,還是趁早認輸吧!」
雲嫣道:「認輸倒也不急,只是小女子心中好奇。白銀萬兩於普通人來說自然是不菲,但於寒夫子而言,也不過是幾曲琴音的事,為何離開故廬,千里迢迢要來取呢?」
時逢盛世,從來便不缺附庸風雅的豪門貴族,寒夫子既被人捧為琴聲,一曲琴音的價值當是不菲,不然也拿不得太古遺音河陽的名琴。
寒夫子撫鬚笑道:「聽聞詩仙在此,老夫敢不前來拜見,只是聽聞詩仙雖有奇才,但不曉琴道,未免有失了幾分風雅。古人云『曲有誤,周郎顧。』這才是風雅之至。老夫此次前來乃是自薦,想收之為徒,教授一番絲竹之音,以效先賢。」
眾人這方明白,這寒夫子前來竟是有意要收許仙為徒。
「聽聞許多豪門公子想要敗在他的門下,他都不肯收,如今竟然千里迢迢前來自薦!」
「許仙豈是那些豪門公子比得上的!」
金聖傑***了***嘴唇:「這老頭子打得好算盤,鐵了心要跟許仙綁在一塊,難得想要跟著流傳千古?」
寒夫子名氣雖響,但止於琴道,終歸是比不得許仙這樣詩書出身的正統。琴聲再雅,也流傳不到後世,這寒夫子年近耳順,為得不是什麼當世的天下第一,而是為了身後名而來。
寒夫子越過雲嫣,沖看台上的許仙招呼道:「許探花以為如何,若是使得,老夫這便認輸退下。」
許仙笑著搖了搖頭,一個「名」字還真是誘人,有的人來一心想要打敗自己,有的人卻想要收自己為徒,說來說去總是要壓他一頭。不過這也難怪,但憑他抄的那些詩句,比起李杜都要勝過一籌,流傳後世那是準準的,若是後世也有現代那般模樣,小學生課文裡也少不了自己一席之地,偉大詩人、思想家、革命家之類的東東。
雲嫣接口道:「夫君若要學琴,我也能夠教授。寒夫子何不見識見識小女子的琴,再做定論呢?」
寒夫子一愣,他原要不戰而屈人之兵,卻不料他們如此不識時務。苦口婆心的勸道:「雲姑娘,你又何必如此呢?琴聲一出,自有公論,這勝負也就決下了。」
雲嫣也不應他,這會兒工夫,她的琴也已取來,便打開琴盒,從中取出一把古琴來。
寒夫子瞟了那琴一眼,不以為意。但像是想到了什麼,凝神細觀,陡然睜大了眼睛,「桐鋅合精,綠綺名琴!你……你從哪裡得來了。」說著話就湊了上來,那見了雲嫣這般絕代佳情也是淡然如水的眸子裡,陡然就爆發出一股閃光。方纔那股氣度風範全然消失不見,簡直像個見了喜愛玩具的孩子,忍不住要拿在手中。
雲嫣視了他一眼,他才回過神來,退後一步,輕咳兩聲,已解尷尬,「不知雲姑娘這琴,多少錢才肯割愛?老夫願出白銀萬兩!」
眾人見風度翩翩的寒夫子,陡然像是變了個人似地,交頭接耳一番方才知道,雲嫣拿出的竟就是傳說中的綠綺琴。
李思明感歎一聲,「漢文對這雲姑娘,也算是寵愛至極了,竟能為她淘來這樣的名琴。」
金聖傑道:「奇怪,我家曾派人尋訪天下,這綠綺琴早已失傳了,許仙又是從哪裡得來的。」
許仙問身旁的胡心月道:「這是你送給嫣兒的?」他雖不通琴藝,綠綺琴的名頭也曾聽過。但就司馬相如和卓文君那段佳話,就給這把琴增添了不知多少價值。
胡心月淡淡的道:「跟著個沒用的男人的,當然要自己想辦法。」
雲嫣的眼眸中略含笑意,輕撫琴弦,「這琴是不能賣的。」這不但是一把名琴,這裡面還包含著一個喜歡彈琴的精魂。這些日子以來,雲嫣已用琴藝得到了琴魅們的認可,不但是為她彈琴奏樂,端茶送水,貼身侍奉彷彿侍女,很是順人心意。
雲嫣見他心急火燎的樣子,微微一笑,「不如這樣吧,既然要彈琴,咱們便以琴為賭,夫子看如何?」便聽見琴中發出一輕笑,常人不聞,那是琴魅的笑聲。
寒夫子鎖著眉頭思考的一番,最後咬咬牙道:「好!」他絕不肯信這樣一個年紀不過二十歲的女子在琴藝上能夠勝過精研此道一生的自己。這次出來,便是不能收許仙為徒,得了這綠綺琴也是大大的賺了。
雲嫣端坐琴案之前,輕調琴弦,略一撥動,清亮的琴聲便自響起。不管旁人如何感受,她自感到一絲不同尋常來,似乎哪裡有些不對。她學琴十載,彈琴的次數不知有多少次,但還是第一次有著這樣的感受。隨著琴聲的顫動,彷彿自身的心弦也隨之鳴響。
彷彿自她的心中也有那樣一把琴,打開了塵封已久的琴盒,重新開始奏鳴。
琴一動,心亦動。
俯仰唯有天地,萬籟到此俱寂!
於雲嫣的內體,許仙所傳入的內息,一直所修煉的靈氣,忽然都顫動起來,隨著琴聲的音律,傳至指尖,傳至身體的每一處經絡血脈,傳至魂魄之中。讓她的身上閃耀著常人所看不到的明光,如同彩虹般,一層又一層的蕩漾開來,包含著大音希聲般臻於極致的天籟之音。
琴音早非是任何一種樂曲,初時顯得平緩,恍惚間又看到了那個從生下來就錦衣玉食,身為知府千金的小女孩,度過了那懵懂的童年。而後漸漸變得輕越,那是蕩著鞦韆,少女情竇初開的甜蜜與羞澀。但這琴聲未曾持續太久,就陡然一變,從巔峰陷落到深淵,充滿了難以言說的恐怖與痛苦。
激昂與反抗,無奈與堅持,盡付於琴聲之中。長久蔓延的便是漂泊湖上的寂寞,曾以為得遇良人,只求能夠從此中解脫,但轉瞬就又見識了冰冷現實。直到從黑暗中窺見到那一線光明,讓她得到希望與休憩。緊接著那光明就撕裂了所有黑暗,溫暖了她的生命,想要向前飛馳,徹底融入那光明之中,就又聽到了那熟悉的聲音,「夠了!」
雲嫣心神一動,回過神來,頓時羞紅了臉,「夫君,你怎麼在這?」
許仙正從身後抱著她,那句話並非是虛幻,而是他在她耳邊輕聲訴說。
許仙擦擦她臉頰上落下的淚滴,「我們回去吧!」
雲嫣琴聲漸起,寒夫子初時還能保持泰然,但神色越來越難看,他未曾料到這妙齡女子的琴音竟然如此精湛。
但隨著雲嫣身上光華的閃耀,寒夫子漸漸也沉浸在那絕妙的琴音之中,隨著其他聽者一起,如癡如醉,隨著琴聲的起伏而悲傷喜悅。那並非是琴聲,琴曲中律動的乃是她的一生。
胡心月忽然神色一變,「練氣化神!快去阻止她!」
不用她說,許仙已站起身來。
雲嫣自築基之後,法力便又陷入停滯之中,沒想到在此刻忽然進入「煉氣化神」的境界,唯有到了這一步,於修行之道才算是真正入了門,但是煉氣化神的第一步正是修成「陰神」。
陰神不比陽神,受不得陽光照射,不然便要化為飛灰。而此刻已經快要接近正午,雲嫣心入琴中,不能自禁,如果一不小心出了陰神,那便要魂飛魄散。
上前從身後抱住她,將日靈之力緩緩注入其中,幫她平息身體中靈力的躁動,滿是憐惜的在她耳邊道:「夠了!」
琴聲雖然停歇,但那股奇異的律動還在場中迴繞,有不少人還沉迷在音律之中。
許仙高聲道:「今日便到此為止!」震的眾人回過神來,幾位評判面面相覷,還為方纔那琴聲感到不可思議,這場比賽根本無需評判。
許仙幫雲嫣收拾起綠綺琴,對寒夫子拱手道:「寒夫子,看來你還做不得我師傅!」
寒夫子心中大苦,沒想到這女娃子竟有這樣的琴藝,這次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那把太古遺音如他的***子一樣,如何能夠割捨。眼見許仙帶著雲嫣離去,心中還有幾分僥倖。
雲嫣忽然回過頭來,把他嚇了一跳,「嘻嘻,太古遺音就先寄存在你那裡,等到我什麼時候想要了,再向你來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