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買花
待到煙花飄零入滅,眾人回過神來,才發覺樓台上的帷幕不知何時,已經落下。
眾人不由發出一聲歡呼,再觀樓台之上,明月之下,卻是許多美麗女子,鶯鶯燕燕,俏麗萬方,每個女子手中皆持著一樣樂器,立在月光之下,顯得風雅之極。這許多美麗女子聚在一起,卻比煙花還要炫目。
從中行出一女子,來到船邊,輕啟朱唇道:「妾身愛愛,代表芙蓉園歡迎諸位的大駕光臨!」使了個萬福,她身後的諸女也隨之行禮。音波滾滾,傳遍八方,入耳極為嘹亮,這女人竟是會武功的。
許仙瞇著眼在其中尋找嫦曦的所在,卻是一無所獲,只能靜觀其變。旁邊的貪狼卻舔了舔嘴唇,露出莫名的笑意來。
樓台上那「愛愛」又說了幾句逗樂的場面話,她熱情風趣,再加上帶著些許葷味兒的笑料,引得四下陣陣歡笑,頓時將氣氛調集起來。
緊接著便是由盛大的歌舞表演,間雜著相聲藝人的逗樂,雜技藝人的雜技,曲藝大師的曲劇。幾乎是要將古代所有的藝術形式都包裹進去,讓許仙這個現代人都看的大呼過癮,真誠的表示確實比春節晚會要有意思的多,至少不加廣告。
而每一次表演之前,都會由那「愛愛」上台報幕,卻與後世的主持人沒什麼區別。
不知不覺間,已是月上中天,眾賓客的興致已是被完全調動起來。
愛愛再一次登台,嘴角含笑,環顧四周後,道:「接下來,便是諸位期待已久的品花會了!想必有的貴客是頭一次參加,不懂得其中的規則,就由小女子來介紹一下!接下來便由我們姐妹輪流表演,無論諸位中意哪個,只需投出手中紅花,到最後計出一個數目來,比一比誰的花多一些,將我們姐妹也分出個狀元、榜眼、探花來!」眨眨媚眼道:「等下誰若能投小女子,小女子真可是感激不盡!來世當牛做馬報答您的恩情!」
台下轟然叫好,且有人扯著嗓子吼道:「胡亂說什麼來世,今夜便要你當牛做馬。」到這時候,這般粗俗之言也不顯得突兀,反引得許多共鳴
聲音來自大船之上,卻並非是京中的口音。潘玉解釋道:「大概是來京中顯富的徽商!每年這時候,此處都彙集天下許多地方的富商,**宿娼反倒是其次,斗富倒是更為要緊些,等一下便可顯現出來。」
樓台上的愛愛毫無尷尬之意,而是微微一笑道:「那就看這位公子的本錢如何了!」此言一語雙關,那徽商哈哈大笑,「愛愛小姐便瞧好吧!」
許仙卻有些歎息,在這種時候,比的只是權勢富貴,詩詞歌賦的風雅只是一層遮羞布而已。若是比量前世的話,這些將要表演的女子,豈不就是所謂娛樂園中的女藝人,而這位「愛愛小姐」大概就算是女主播之類。比之前世的或潛或隱,此時此刻不過是明碼標價了而已,究竟並無多少區別。
人間之道,行到極處,也不過如是而已,稱之為極樂,而其中甘苦,也唯有自知。難怪那些飄渺之中的仙人,能夠一揮衣袖,便能棄之不顧,瀟灑的登仙而去。
許仙忽覺一道關切的目光落在臉上,回頭卻見潘玉正用那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望著自己,似是在問,『怎麼了?』
許仙微笑著搖了搖頭,示意無礙。明白憑他區區之力,是無法扭轉人間之道的。但心中卻鬆快了許多,功名利祿,雲煙過眼,本不如何值得留戀。但正是有這樣的目光,相比這萬丈紅塵,雖然微渺,卻是我輩堅持下去的理由。
樓台周圍飄出許多小船,滿載著鮮紅耀眼的牡丹花,向船上客人兜售,每一朵竟有十兩之多。這種花就不是尋常小船上的客人能夠買得起了,大部分都賣給了大船上的權貴。
許仙注意到,方纔那徽商的大船上就花費了一千兩,買了一百朵,大概想要投給那「愛愛」,賣花小廝高聲唱道:「劉老闆買花百朵!」
但凡購花在百兩之上的,都會有這樣的唱諾!不想卻引得許多嗤笑之聲。「我當時哪裡來的闊佬,原來也不過是個窮酸鄉巴佬而已!」「哈哈,窮酸倒是未必,吝嗇卻是一定的。」
這徽商方才憑著嗓門大出風頭,顯是引得許多人不快。那徽商環顧四周才發現周圍的大船,任何一艘買花的錢都在千兩之上,頓時將臉色漲得通紅,連忙又補了一千兩,氣勢頓時收斂了許多。
許仙不禁搖頭,買這些花可是沒有半分收益的,標準的穩賠不賺,不像等一下競價,競到了就能一親芳澤,競不到也沒什麼損失。這種花費,而已只是為了一個面子罷了。
潘玉卻笑道:「他是讓人坑了!」她一解釋,許仙才明白,周圍這些大船上也不全是大富大貴之人,也有許多富戶合租一條船的,同樣是買花卻可能是由數人乃至數十人花錢合買,平均下來的花費也並不算大。
這時候,一艘賣花小船來到潘家大船的邊上,船上小廝高聲問道:「諸位公子可要買花!」
潘玉道:「我們就買五百朵好了。」
小廝喜笑顏開,高聲唱道:「好勒,潘公子買花五百朵!」大船上立刻便有吊籃放下,其中放著銀票,小廝便將花放在其中。
這數目不算多,也絕不算少了,立刻惹得許多人觀看。
京中之人大都知道,這位潘家公子雖然交遊廣泛,卻並不好女色,似是因為修煉武功的緣故,不用多想,這樣的風聲多半是那三皇子身邊的美姬傳出去的,潘玉也就任憑其傳播。
「梁公子買花千朵!」又是一聲高唱將所有人的眼光都吸引過去。
許仙這才注意到這個一點都不熟的熟人,梁王府的梁連。梁家的大船離此並不遠,但因許仙實際上沒見過梁連幾面,所以並未認出他來。只見梁家的大船上不像他們這麼冷清,而是擺了一大張圓桌,周圍坐滿了賓客,為了迎合梁連紛紛起哄。
梁家門客甲道:「原來潘王府也不過如此。」有膽你別用扇子遮住臉。
梁家門客乙道:「同樣是生活在京城中的兩個王府,差距咋就這麼大呢!」你是鐵嶺來的吧!
梁家門客丙道:「眼一閉一睜,一萬兩銀子沒了,赫~!」這貨不是小瀋陽,這貨不是小瀋陽。
許仙搖搖見梁連搖著扇子,帶著鄙夷仇視的目光望過來。滿懷讚歎的對潘玉道:「這也太孝順了吧!他老子不是應該還在病床上的嗎?」他一直以為梁王爺會像原本的劇情那樣找自己去看病,卻一直杳無音信,也就漸漸將這件事給忘了,如今突然想起,不禁對梁連一片孝子之心,感懷不已。
潘玉掩口一笑,解釋道:「我還沒同你說呢,梁王府最近似乎在江南請了個和尚,將梁王爺的病醫好了。」
許仙沉吟道:「和尚?」這也算是梁王爺氣數未盡,命不該絕。
梁潘兩家不和,已算是人盡皆知,但像這樣挑到明面上,卻還是少有,眾人望向潘家大船,且看潘玉的應對。
潘玉問許仙道:「漢文,你覺得呢!」
許仙聳聳肩,正要說「算了吧!」卻有一聲清亮高唱驟然想起,「許仙許公子買花萬朵!」
許仙慢慢轉過頭去,卻見貪狼一臉笑意的道:「算你那份!」
水面之上似乎靜了一下,在這裡能拿出十萬兩銀子的人不再少數,但能拿這十萬兩銀子打水漂的人可是一個都沒有。許仙不用看,也知道梁連的表情呆滯了一下,事實上,他自己的表情也呆滯了一下,旋即化作苦笑,果然是眼睛一閉一睜,十萬兩銀子沒了。
船上小廝結結巴巴的問道:「許……許公子,您真的要……一萬朵?」
許仙當然不好不認,不過他本也就沒指望分這筆錢,只當大風吹來的,如今也不過是大風吹去而已,點點頭道:「嗯,一萬多。」
貪狼就笑著將十萬兩銀票放在籃中放下,小廝接過銀票,卻連忙命人駕船回樓台去,好將這燙手的銀票送回去。
四下來了許多小船,好不容易才將這一萬多花湊夠,將船頭擺滿,船上頓時變得花香四溢。
許仙只覺得四下的目光又灼熱了一些,潘玉笑道:「漢文,這下誰能做這花中魁首,你便當得了一半的家。」一萬朵,絕對是可以扭轉乾坤的數目。
許仙一臉的寵辱不驚,淡淡道:「刷票可恥!」已經決定將這些花平均投給每一個女子。
接下來的表演讓許仙想到了後世經典的選秀節目,每一位女子分別登台演出,花樣繁多。除了尋常歌舞外,還有讓看客出題,當即吟詩作對的才女。而那位愛愛小姐,更是只講了幾個笑話,就博得滿場喝彩。水準倒是比選秀節目要高的多。
一個個女子登台又退下,但所有的人都還在等待著,等待那最後一人的演出。
樓台上的燈火陡然一暗,唯有月光明亮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