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遠方
許仙哈哈大笑道:「那裡常年冰霜,自然凍成大地。這真應了那句話,夏蟲豈可語冰。你見識淺薄,囿於一隅,竟敢說我胡編亂造,真是可笑,可笑。」而後許仙細說了北極冰蓋的種種,這些地方他從未見過,可是從人與自然之類的片子上看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覺遠大為詫異,他昨晚同許仙商量好,「編」些海外異事來吸引法源。畢竟心裡想吃雞,和一隻熱氣騰騰的燒雞擺在面前,其誘惑力是完全不同了,只要法源動心,事情就好辦了,外面有那麼多「好事」等著您,您何必跟一個將死之人為一點舊怨拚命呢?
但覺遠也沒想到,許仙竟然能把這些沒影的事兒說的跟真的一樣,連他自己都找不出破綻來。不禁大為佩服許仙,這樣還不信師傅不上鉤。
不但是他,連白素貞,熬璃,小青都聽的目瞪口呆,將信將疑。是的,這些事兒在另一個時代幾乎是無人不知的東西,但卻是靠著無數代人一點點的探索研究出來的。許仙,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是站在整個整個人類文明的肩膀上。
不能不說,整個人類文明在某些方面,同這個世界的仙佛體系可能還有些不小的差距,那就是個體的力量與思維,修行者都是精英中的精英。但在另一方面,卻也有著自己的優勢,發揮群體的優勢,而有些事,就是需要一群人發揮不同的作用才做的來。
修行者的文明是強悍的,但同樣也是單一而脆弱的,一群只是強的人,能夠詳細的考察水文地理嗎?能夠吟詩作賦留下千古流傳的詩篇嗎?正所謂「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雖然名為仙佛,但真的能夠全知全能嗎?
然而方丈室中,只是沉默,許仙毫不氣餒,有道:「自此向東四萬里,有一片大陸,森林碧野,其大小與華夏九州不相上下,上面亦有人類居住,赤面黑瞳卻信奉異教……」一面說,一面竭力回想著他在電視電影上所看過的,那些關於美洲的種種,加大自己的說服力。
炎熱的非洲,廣闊的海洋,懸浮的大陸,許仙不停的說著,卻連他自己都為這些圖景感到心動。
誰人沒想過去周遊世界,去見識這些奇異風光呢?但前世的自己,卻只是困在一個小小的城市裡,疲於奔命。那些刻畫在明信片上的風光映照出心中的圖景,彷彿海市蜃樓,期待著,憧憬著,卻無法走近一步。各種各樣的原因在牽絆著,無法走出那平庸的生活。
「好像走到遠方啊!去見識那些波瀾壯闊的景色。」法源心中,也一定在這樣感慨吧!
不,不僅僅是法源,連覺遠,白素貞,小青,熬璃都被許仙口中的「遠方」所吸引,露出神往的目光。因為這不是某一個人的慨歎,而是所有生命的共同願望,在蹣跚學步時就開始的尋覓。這些東西在平常的時候,因為種種緣由而被束之高閣,但一旦點燃了,卻能化為內心最強烈的衝動。
神仙佛魔,概莫能外。因為有些東西不是能夠被看破的,如果連這些東西都看破了,那就失去了存在的意義。
「吱」的一聲,門開了,法源推門出來,依舊青著臉色,問道:「你想要說什麼?」
許仙道:「請你不要和敖乾決鬥,有更多更重要的事,等著你們去做。你們修行一生,難道就只是為了打架嗎?」
法源冷笑道:「這就是你想交換的東西嗎?用這些憑空臆想?」
許仙傲然道:「還是那句話,你怎麼知道我說的是假話,那怕這真的只是我的臆想,你又怎敢說這不是真的。而且,我想要交換的不止是這些東西,而是地圖,整個世界的地圖。你想要泛游的四海,都在其上。」
許仙的砝碼是——世界地圖。這東西在後世可能只值十塊錢一張,但在這個世界,是真正的無價之寶。特別是對一個想要旅行的人來說,更是一種莫大的誘惑。
就拿法源來說,他的速度哪怕快到一天就能繞地球一圈,也別想畫出一張世界地圖,基礎的講,這需要專業的地理知識與繪圖知識,高級點說,這玩意是靠航天衛星繪製的。
法源只說了三個字,道:「我不信!」就轉身想要進屋。
許仙心知法源絕不是可會受人要挾之輩,猛地甩出一樣東西,道:「你自己看!」法源信手一接,是一張磨痕淋漓的宣紙,上面染著大塊的墨跡,且用波紋表現出海洋的圖景。就是許仙昨夜所繪製的東西。
法源一眼望在上面,就挪不開了,忍不住按著許仙剛才所說的話在上面尋找,北極,美洲,非洲……
許仙望著法源的背影,大喝道:「你相信嗎?」這已經是他最後的努力了。
在眾人期待的目光中,法源回過頭,冷冷的道:「不信!」就一腳跨入房門中,但那張地圖卻在不知不覺間被納入了衣袖。
許仙垂下了頭,肩膀抖動,覺遠看的一陣不忍,白素貞想要上前相勸。
「啊哈哈哈!」許仙狂笑起來,一邊笑一邊說道:「你應該不信,哈哈,這些都是我編的,我年紀輕輕,怎麼可能去過這麼多地方,哈哈。」
法源猛地回頭,狠狠地瞪著許仙,目中金光四射,顯然是動了真怒。無論是誰,在自己的夢想上被人耍了,都不會心平氣和。
眾人都以為許仙失望之下,有些失心瘋了。
許仙猛地收斂笑聲,輕聲道:「不想親自去驗證一下嗎?」
法源面容一滯,身子就忽的凝住。
怎麼會不想啊!
許仙給他描繪了一幅壯麗多姿的圖景,讓他神往之中還有些將信將疑,甚至還有些「世界原來是這樣啊!」的感歎。但許仙忽然大手一揮,把這些圖景全部否定,讓法源心中的幻想也在瞬間破滅,同時卻給他帶來一種新的希望。想問一句,到底是不是那樣?
如同禪宗問答的直指本心,許仙一層層破開了法源的堅定冷酷的心理防線,在他將要收攏的時候,狠狠一擊,擊中了他心中最柔弱的部位。
許仙歎口氣,一指旁邊的熬璃道:「敖乾大人交給我的任務,是幫這孩子取得太湖,接手長江。一開始就將龜甲交託給我,雖未明說,卻是想借我之手交還給方丈您,來了卻這段恩怨。並非他怕您,只因他剩下的生命,已不是為自己而活。您和敖乾同代,怕也不能永生不滅,只請您再做考慮,您剩下的光陰,想要為什麼而活?」
法源冷「哼」一聲,走進房內,但誰都能看出來,這頑固不化的老和尚,動搖了。看似不可更改的命運。被許仙一番言語之下,偏離了方向。
許仙說了一通,卻覺得比打了一架還要累的多,無論如何,他已經是盡了全力了。白素貞的目光中滿是溫情與自豪,小青抱著手臂撇撇嘴道:「還算不錯嘛,勉強配得上我姐姐。」
覺遠的目光……去,我對男人沒興趣。
熬璃呆了一會兒,跨越十幾米的距離,撲進許仙懷裡,輕聲道:「謝謝你,師傅。」雖然敖乾曾讓她拜許仙為師,她也一直是以笨蛋許仙,色狼許仙作為稱謂,能叫一聲許仙都算是尊稱了。
許仙摸摸鼻子,還真是有些受寵若驚。忽然覺得臉頰一熱,不由驚訝的望著熬璃,熬璃小臉一紅,輕輕一躍飛上天空,道:「我這就讓我爺爺收回戰書。」
院中一靜,眾人都望向法源的房間,但是直到熬璃飛遠,也沒有任何聲音傳來。眾人臉上都露出喜色。
過了一會兒,眾人想要離去之時,法源的聲音傳來「你們都不准離開寒山寺。」顯是還有些猶豫不決。
許仙卻已靜下了心神,無論如何,他已經盡力而為了。同白素貞,小青一起,沿著小徑,一併去向他們的廂房,白素貞又不吝誇讚許仙了一番。
許仙笑道:「現在的話,能把我們的婚期提上日程了吧!」
白素貞歪著腦袋似乎在考慮什麼,樣子卻是極是可愛。想了又想,最後笑道:「由你決定吧!」
從他把決定權交給她,如今卻由她再交還回來,一來一回之間,自有無邊妙趣。
小青站在一邊,也默默為他們祝福,「只要你們可以幸福就好了!」但心裡還是有些悵惘。
然而素貞忽然轉過頭,目中含笑的望著小青,道:「青兒,剛才我似乎看到了什麼?」
小青一下子漲紅了臉,支支吾吾,東指西望,全沒了平日的伶牙俐齒。
許仙看得有趣,卻被白素貞瞪了一眼,只得悻悻的離開。
但到了第二天,覺遠忽然闖進許仙房門,道:「不好了,許施主,我師傅他出去了。」他雖然法力高過許仙一大截,但出了事卻不由想要許仙。
許仙試探著道:「出海?」
覺遠搖搖頭,穩定了一下心神,道:「不,是北上了!」
許仙一愣,北上,那豈不是就是要去長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