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灰色的漩渦(1)
陽光從枝葉間穿過,灑落細碎的光影,濃密的樹群則繞著未央湖形成了一道自然的綠色屏障,然而,就在這道屏障深處,光與影的交融亦只是幽幽灰暗。
陌寒輕輕地摘下一片白花,仰望著已被枝葉遮得密實的天空,漠然地道:「後面的事可都安排好了?」
「是,娘娘,奴才已然依著娘娘的吩咐安排妥當了,另外,皇上這會兒恐怕已然將五官給弄進了皇宮。」三步之遠的李得勝恭敬地道。
「你,可怪我?」陌寒轉頭,向來清冷的臉上竟多了份離愁。
「娘娘對奴才的家人有再世之恩,奴才又怎敢怪娘娘。」這是李得勝的真心話,如果他怪,又怎會幫著蘇娘娘設計當今的皇帝,蘇娘娘早就料到以皇帝的聰慧是會懷疑到自己的身上來的,所以,才讓他說出了五官在須王府裡的那番猜測,然而,也正因為如此,他這個皇宮總管也已當到了頭。
「呵呵,小勝子,你是個知恩圖報的好奴才,」頓了頓,陌寒又道,「宮中本就是個是非地,你也不年輕了,離開了也是件好事,回了老家好好地過餘下的日子吧。」
「是,奴才謝娘娘的成全。」李得勝跪在地上,朝陌寒叩了三個響頭,便如來時般,悄悄地退隱於白花林中。
望著李得勝已然消失的身影,陌寒望著四周圍的空曠,緩緩地閉上了眼,輕風掠過她及腰的秀髮,吹起了她月白的長裙,竟是如此的孤獨。
蓮步微移,陌寒緩慢地走到了未央湖旁,滿空的驕陽使她的雙眼微瞇,望著依舊清澈能見底的未央湖,陌寒淡然地道:「晴柔,愛人被奪的恨與痛,你的兒子,現在嘗到了。」說完,嘴角上揚,竟是那麼的冷艷和絕情。
燕子歸巢,嗖的幾聲,優美的飛翔於夜幕的皇宮上空,落入了不知明的角落,告示著一天的結束。
執燈宮女已悄然地點上了燭火,在皇宮的各個廷廊,宮道支上了琉玉燭籠,夜,開始了!
五官緩緩地睜開了眼,突然映入眼簾的明黃讓她有一瞬間的失神,望著床頂,那深色的明黃是如此的熟悉,令她的記憶在此刻顯得呆滯,明黃的顏色,是龍的顏色,是天子的御用顏色,怎麼出現在須王府呢?
「真疼。」五官坐了起來,頸上的酸疼令她疼痛出聲,「奇怪,好端端的怎麼會痛呢?」有些迷糊,但五官卻利索地下了床,當她見到屋內熟悉的一桌一椅時,身體僵硬,突然間失笑,輕喃,「這不是皇宮的御天殿嗎?我怎麼會夢到這裡?」
彷彿一個老友見到了多年不見的舊朋,五官緩步走到御案旁,輕手撫摸著案上的硃筆,龍硯,閣台,以及疊得老高的奏折,喃喃自語:「三年了,我在這裡為奴為婢,戰戰兢兢地過著日子,不過,現在好了,終於離開了,苦日子到頭了。」
想到這裡,五官幸福地一笑,突然,她的身體一僵,就在她不小心碰到閣台削尖的一角時,刺痛從手指傳來,五官眨眨眼,輕皺著眉,茫然地看著那被刺痛的手指,盯著那手指尖半晌,五官的臉開始逐漸蒼白,做夢,也會感覺到痛嗎?
身體打了個冷戰,當她意識到這並不是一個夢境時,出於直覺,五官感受到一道冰冷卻憤怒的目光一直在自己的身上徘徊,毫不遲疑的,五官轉頭。
窗,半開著。
春風,伴隨著冬天的殘冷從窗外吹進,強勢地與這滿室的溫暖相融。
窗旁,明黃的身影倚著窗欄站立著,他,沒有束髮,肆意地任憑黑髮隨風飄蕩,黝黑深如冰潭的眸子是銳利的,但卻只是盯著五官出神,他斯文依舊,俊美依舊,一如從前,溫文儒雅,玉樹臨風,可奇異的,他的氣息竟是如此的死寂,一種空洞。
當五官在轉頭的一瞬間,他銳利的目光動了動,空氣亦開始有些波動,但他身形依舊未動,只是盯著五官微張的雙眼中透出的惶恐,以及慘白的毫無血色的臉龐,心,竟是苦澀,一種欲哭而無淚的苦澀,散蔓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