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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四章 移動寶庫 立派之基(下) 文 / 減肥專家

    相較於張妙林的懵懂,「船夫」在驚怔呆木之後,心潮之翻湧,已是難以自制的程度。

    是……他嗎?

    船夫修煉的「天蛇法解」,在魔門也屬上乘心法。在步虛境界之前,多屬於「煉體」的領域,卻也有部分步入「他化魔識」的階段,故而在洗煉神魂,發掘深層意識和潛力上面,頗有獨到之處。

    由此帶來的副作用就是,以前那些糟糕的記憶,化為種種心魔,繚繞不散,他要做的,就是以之砥礪心神,逐一降伏,使心神圓滿無漏,乃至攝心魔為己用,演化萬端。

    化身「天蛇」之後,這就是他蘊積的「毒素」,對敵時噴吐出來,專蝕人神魂,最是凌厲。

    也是因為如此,對他來說,那些前塵往事的記憶特別鮮明,時不時就跳出來,折磨他一番。當然,多年以來的磨礪,使他為人謹小慎微,把真實和虛幻分得非常清楚,再加上過往之事已不復存,過往之人大都也再無交集,使得他從沒受到真假不分的困擾。

    可就在此刻,他第一次懷疑,自己是不是中招了!

    那人,那人……

    雖是蓄了鬍鬚,雖是比記憶中成熟了太多,可當年他們都是「早熟的孩子」,長期相處,不自覺刻在記憶深處的某種特質,是不會變的,而對方坦然直白,不掩不遮的渾然氣魄,更是無限強化了那種特質。

    那特質直抵他記憶最深處,像把鋒利的勾子,將那段黑暗時光的長卷狠狠扯出,順道把他心臟一擊洞穿。

    真是故人……余慈!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其實當年二人間雖交情泛泛,卻也沒有什麼矛盾,可在看到這位的剎那,莫名就強絕的壓力傾壓而至,彷彿是萬鈞巨石,在心口盤轉,使得呼吸不暢,心神失衡,氣機紊亂,心魔趁勢而起,已是半隻腳踏進走火入魔的絕境裡去。

    同在小舟上的張妙林,只需往他身上戳一下,保管立取他性命!

    張妙林也發現了「船夫」的不妥,就算他對這些人很是不滿,但畢竟眼下同屬一方,見其看到來人,莫名就氣機大亂,驚怖如遇鬼神,也是給唬了一跳,本能就要擺出防禦的架勢,而此時,踏水而來的那人高聲喝道:

    「妙林,院首派你出來,就是讓你酗酒滋事,敗壞本院清譽的?」

    「啊……」

    「看你造出的符法還算看得入眼,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且反省去吧!」

    「喂……」

    張妙林稀里糊塗正要叫嚷,便見來人大袖拂過,霎那間如雲卷雲舒,而在其深處,有幽暗之孔洞,就在他臉前破開,像一張大嘴,轉眼把他吸入,根本沒給他說話的機會。

    小舟上,張妙林的身形已不復見。只餘下那呆立的「船夫」,在外人看來,完全是給嚇呆了的模樣。

    當然,他也確實是嚇呆了,只不過原因有些特殊罷了。

    李閃在掙扎。

    當一隻腳踏入絕境的剎那,他已經提起了所有的意志力,捫心自問:我是誰?

    我是李閃!一個前半生掙扎求生,眼下依然在紅塵中掙扎中的可憐蟲。

    前半生他依附於人,生死不由己;如今他依然依附於人,卻總算有一點兒可以調配的資源。就像是幼時看到的貪婪吝嗇的土財主,一輩子在土地刨食吃,只想著買地、買地、買地……

    別的東西他不管,自家的資源,他一絲一毫都不會放過,是他的,就是他的!

    他誰也不讓!

    正是這樣近於偏執的意志力,讓他終於控制住幾乎要離散的氣機,使混亂的意識有了核心,也順勢降伏了翻湧的魔念,喘息中,一切都漸漸恢復正軌。

    但也在同時,在他尚懵然不知的層面,他身上來自於魔門的修煉體系,在這一刻崩開了關鍵一環。

    「有意思!」

    余慈其實也有點兒意外,雖然早就從感應中得知,附近的「熟人」不少,可看到幼時同伴,也是如今的得力手下之一,被自己的真面目嚇到走火入魔,感覺也是很古怪的。

    究其緣由,實是在照面瞬間,模糊了真幻的界限,給了心魔可趁之機,而他在控制的時候,卻不慎把余慈當成了「心魔」鎮壓——這就相當於魔門修士要去鎮壓元始魔主,不走火入魔才怪!

    種魔之術正是如此。

    不管最上層的是元始魔主、還是余慈;不管中間隔了多少層法門、體系的異化和扭曲,歸根結底,都是一個「主」和「奴」的上下結構關係。

    放出魔種者為「主」,接受魔種者為「奴」,一切的神通法力根本,都是主子的賜予,奴僕所創造的財富,主子在一念之間便可收回,奴僕幾乎沒有任何實質的保障。當年柳觀自劫法宗師境界跌落,就是這個緣故。

    這也是天魔「他化自在」本質的變化。

    不過,如今的余慈,已經知道該模式的弊端,盡量規避使用以此模式為主體搭建的「神主網絡」,並在考慮如何改造。

    李閃,本是他頭一個自然成就「魔種」的信眾,如今又給他一個驚喜。

    一方面由於他的放縱,另一方面也由於其本人的堅韌,在一個「犯上」的反噬化於無形之後,原本深刻在李閃神魂最深處的「魔種」,發生了微妙的變異。

    而且,是極有價值的一類。

    湖上無人知曉,就是這一閃念的功夫,余慈的念頭已經高飆到所有人都無可企及的層面。

    也就是蘇雙鶴,有些莫名的壓抑,卻又很快恢復如常。如今還是考慮如何把「移動寶庫」留在自己手裡,才是正經,不過在此之前,他還有一個麻煩要處置。

    湖上陰雲密佈,天光掙扎著從劫雲後透出來,散射成昏蒙的底色,總算比深夜要明亮一些。夜間千帆如城的壯觀景像已不復見,八極宗、純陽門、赤霄天、碧波水府的四艘巨艦,已經駛離,湖面上什麼都沒剩下。

    便是聳立湖面多年的天梁山島,在被天劫雷霆轟擊得面目全非之後,又經歷了一次不成功的「復位」,由於根基的破壞,出現了嚴重的傾斜,此時正逐漸滑入湖底。

    在其正上空,萬丈雲霄之間,滾滾劫雲之上,兩個人影相對而立,有天劫偉力隔絕,這樣的環境下,雖是對雙方而言,都有一些風險,可談話的隱密可以得到最大限度的保證。

    只可惜,在如此費力的保證下,氣氛正如此間的溫度,森然冰冷。

    「蘇城主的提議,本宗絕對不可能接受!」

    慶長老話語斬釘截鐵,完全不是慣常的話嘮風格,後面的補充也是字字凌厲:「不管那余慈身後有什麼,帶著什麼,只要他出現了,只能是由本宗接手、處理,而且是第一時間,這不是生意,而是鐵則,沒有任何妥協的餘地。」

    蘇雙鶴臉上平靜無波,心中卻是冷笑。

    余慈突臨北地的消息,果然是瞞不過人的,但天遁宗的反應,未免也太過激,反而顯出其首鼠兩端的本質。

    這就像是一個被偷了大量錢財的贓官兒,憤恨小偷,但更害怕這份消息本身流傳出去。

    可你們能限制得住嗎?

    親身和余慈交鋒後,蘇雙鶴覺得,對天遁宗而言,這是個致命的問題。

    慶長老顯然沒有考慮那麼多,但他也不是一意孤行的蠢貨,稍微放緩語氣,問道:「蘇城主覺得,余慈這賊子如何?」

    「唔,從見面來看,魅力不凡,魄力不凡……」

    蘇雙鶴本來也不想太過誇讚,可轉念一想,昨夜在湖上,很多時候都在不知不覺間,被那余慈搶佔上風,若貶低的話,他自己也沒處擺放,頓了頓,又補充一句:

    「更是銳氣無雙,聽說他修道不過五十載,如今已然直入長生,古往今來,能與他相提並論的,也是寥寥無幾,確實是一時之傑,若不夭折,他日開宗立派,也不奇怪。」

    言下之意就是,你們控制得住嗎?

    「還要多謝蘇城主幫忙控制住他,此後要冒昧請城主……」

    「咳,慶長老,在事態變化之前,這人怎麼說也是我邀上島的客人,有些話就不必說了吧。」

    「敝宗可以放棄刺殺行動的酬勞。」

    「哦?」

    蘇雙鶴微怔,只聽慶長老道:「蘇城主是大修行者,應該知道,就實不就虛的道理,也無需懷疑敝宗的誠意。」

    他的意思就是問蘇雙鶴,你要實實在在的好處,還是尋找仍然虛無縹緲的秘藏寶庫?

    蘇雙鶴很快笑了起來:「余慈此人,據說精通分身之術,所掌握的也是心法,而非實物,且又這麼多年過去,誰也不知道,現在情況如何,是否已經洩露,貴宗捨棄這麼大的好處,難道只為求一個心安麼?」

    面對這針鋒相對的質問,慶長老面色不變;「請蘇城主正視敝宗正本清源的決心。」

    天底下最大的殺手窩,還什麼本?什麼源?

    蘇雙鶴以己度人,一萬個不信,可對方越是拿這些虛無縹緲的東西出來,就越難討價還價。

    便在他組織語言的時候,慶長老又道:「本宗只對特定的事項感興趣,如果蘇城主想從他身上得到什麼東西,我們可以嘗試著幫忙問一問,若有所得,盡都交付如何?」

    這是很大的讓步了,卻仍然強調對余慈的絕對控制。

    蘇雙鶴沒有即刻回應。這段時間,他想到九幽冥獄,更想到玄黃殺劍,但最直接撼動心神,還是他正在實施的龐大計劃,一想到那最終的結果,某種最深層面的激動和慄然,就翻湧上來。

    如果按部就班地進行,就算他能夠在短期內清除掉城中的對手,卻要花費十年、數十年的時間,才能完成最終的掌控,這點兒時間,對一位大劫法宗師而言,確實不值一提,但最恰當的時機,很有可能就錯過去了。

    想到傳聞中,八景宮正在操作的事情,他心裡就彷彿是油煎火燎: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時不我待……

    如今雙方都在權衡,而僅作為代表前來的慶長老,轉圜的餘地肯定要比他小得多,更為堅持,更為頑固,這正表明了天遁宗的態度。而蘇雙鶴就是從這份兒態度中,找到更合適的平衡點。

    「就算這事兒能成吧,貴宗之前的計劃呢?又是計劃趕不上變化?」

    「嗯?」

    「慶長老真是貴人多忘事,還是說,為了余慈一人,就把我們雙方的協議棄之不顧?這個自然不會……

    「我覺得非常會!似乎慶長老你以前對我講過,貴宗為了完成我這樁單子,精英盡出,確保萬無一失,可如今可還能分出力氣,圍剿余慈?

    「這位可不再是當年一具步虛分身,以我看來,實打實已是長生中人,而且似是精通虛空法門,哈,對了,當年那虛空挪移之術,可是技驚四座,連蓋勳都很是狼狽……如此人物,貴宗能有幾分把握?真的要臨時再抽調人馬,毀了我那單子買賣?」

    慶長老臉皮也厚,只呵呵一笑:「所以才要感謝蘇城主……」

    「若按貴宗的要求,此事我絕不參與!而且,絕不能在我那別院上動手……不,在環帶湖上也不成!」

    蘇雙鶴還了一個「斬釘截鐵」:「本座三劫以來,怎麼也混了些名聲,不想在此損折殆盡。」

    聽他在交託與否的原則上有鬆口跡象,慶長老已經有些放鬆,再緊張起來,不免就有些患得患失:「蘇城主的意思是……」

    蘇雙鶴聲音放低:「很簡單貴宗應該調整一下態度,難道你不覺得,在此事上,天底下,沒有比巫門、沒有比我更合適的合作者嗎?各有所得,各不干涉,沒有任何利益衝突……」

    說著,他一手攤開,其上咒音盤轉;另一手駢指,成就劍形,兩相交錯,天然就有排斥之力,橫亙其間。

    慶長老沉默不語,但看出來,他有些心動了。

    蘇雙鶴趁熱打鐵:「我覺得,之前你們更改的那個計劃就很不錯。與其以硬碰硬,不如借力打力……」

    話音未盡,他怔了下,沒了後文。

    慶長老奇道:「蘇城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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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抱歉,更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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