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的?」端木森丘大為好奇。
金斗真人搖搖頭,將昨日他們一行人所見的情形簡單述一遍,末了道:「那人乘坐司冥巡輦,使上清之符,馭破魔真火,在天魔群落中,縱橫來去,便是聚形火瘟、金剛魔俑這級數的外道魔頭,亦難阻攔,定然是長生中人,上清遺老,甚至是劫法大能!」
聽金斗真人講述見聞,端木森丘怔了半晌,方吸氣道:「厲害,不過上清遺老?這可能性不大。」
「何以見得?」
端木森丘就笑道:「我久在北地三湖,對上清宗的消息也是比較敏感,信息得不少。知道當年北地大劫,上清宗自掌教陶真君以下,兩位地仙,九位劫法宗師,三十二位真人,宗滅之時,就死了九成,達三十九人之多。只餘四位,又接下來數百年間,先後隕落,至十六年前,朱太乙本命星辰墜下,所謂遺老,已是一個不存。」
聽他說得有根有據,金斗真人也愣了下,又問:「步虛修士如何?上清宗滅已數百年,當年的步虛修士、甚至是還丹之輩,都可能步入長生,成就神通。」
「不是沒可能,只是……嘿嘿,那也算不得遺老了,分明就是後進新銳,可比那些掙命的老朽之人,強出十倍!」
余慈往端木森丘處瞥了一眼,這一位的態度,可是頗為微妙,其中難見善意。但思及其所在的穹廬社,傳言中就是北地魔門做靠山,這麼一來,倒也不奇怪了。
端木森丘對此事果然很感興趣,拉著金斗真人、商合等,詢問當時出現的符法來路及其表徵。
他問得詳細,余慈看他的眼神,也有變化。
自東海之事後,余慈以九煙的身份行事,少了許多顧忌,有意無意用過不少次上清符法,要真是細細追究,恐怕也瞞不過人的——瞧端木森丘這架勢,難道是要對上清一脈趕盡殺絕嗎?
為防止那傢伙問得自己殺心大起,忍不住先下手為強,出手斬了同伴,余慈心下冷嘿一聲,自己不開口,卻是讓鬼厭出言,打斷端木森丘的詢問過程:「這等事,回頭再問便是,如今局勢正緊,又聚了這麼些人,真當論劍軒會慷慨大方,讓咱們在山中閒逛?」
端木森丘難得見鬼厭主動發言,竟是呆了呆,才一撫額頭,笑道:「也對,如今咱們離丹霄峰這麼近,又有這麼些人馬,只要姓項的不是傻子,定然是要拉壯丁的。如果大家真想在聚眾行事,就要快快將所思所欲坦白道來,方便日後分劃所得,若不成,就在這兒歇歇腳,回頭散伙兒就是。」
鬼厭和端木森丘爽快地一講,倒是把商合等人既定的思路給攪得亂了。
照商合的估算,他們一行人也算得兵強馬壯,但前提是,決不能碰上丹霄峰那樣的天魔群落。
可問題是,如今丹霄峰在後,郁盤峰在前,除非是不顧一切,直接登上主峰,否則按照東華諸峰的路途設定,他們就等於是被鎖在了兩座山峰之間,只能在這有限的四五座山峰內,試一試運道。
然而,眼下這都快二十號人了,其中又有九煙、鬼厭、端木森丘這等強人,有限的「運道機緣」,真的能落在自家頭上?
縱然能螺師殼裡做道場,最後又能挖到幾兩肉?
作為「十三水府」的倡導者之一,商合自然明白其中的道理。所以,僅僅是在心中評估了一下雙方的實力以及分配的可能性,他已經率先開口道:
「合則力強,分則力弱,自然是在一起更好。」
魁斗還是比較信服他的,也響應道:「若是一塊兒,丹霄峰那邊,咱們也能沖一衝。」
這話一出,倒有大半修士心中一怯,可再看這邊,超過五位長生真人的強大陣容,那份兒心思便給壓了下去,也因為時間流逝,先前的深刻印象已經有些模糊,恐懼之心也相應地弱了不少,並無人提出異議。
金斗真人則適時道:「咱們自己去沖丹霄峰,還是不划算,但論劍軒有守土之責,他們那邊肯定要派人過來,且首要目標,就是要破掉丹霄峰上的虛空裂隙,然後就是那所謂的必得之物、鎮壓之器。那物件,對大夥兒來說,反而沒有大用,也爭不過他們,不如乾脆放棄,他們做事的時候,反是大有咱們可操作的餘地……此事大有可為。」
雖然金斗真人的話裡,有許多可商榷之處,但用來激勵士氣,已經足夠了,端木森丘便連道了幾聲「好」,轉過臉來問余慈:
「九煙老弟,你意下如何?」
「甚好。」
余慈簡單回應一句,又往金斗真人處掃了眼,暗道:這道士心思卻活。
對他來講,丹霄峰上最有價值之物已經到手,再回去意義不大,可目前形勢再有變化,他又困居一域,不妨趁此機會,再從論劍軒處入手,收集各方消息,以掌握大局,方好做下一步打算。
另外,論劍軒比任何人想像的都要更急切一些。
高空劍嘯,倏然而至,幾乎不給人反應的時間。便見來人白衣飄飄,跨空而來,氣度軒朗,不類凡俗,但衣襟、下擺之上,多見血跡,眼神森然如冰,令人不敢直視。
「祁白衣……好傢伙!」
端木森丘嘟噥一聲,卻是因此而迎上了對方冷厲的視線。雖說祁白衣名頭極響,論劍軒更是龐然大物,但端木森丘同樣是有赫赫有名的長生真人,穹廬社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軟柿子,當下只是咧嘴一笑,雖沒有針鋒相對,卻也不露怯意。
當然,他這麼做法,更因為深知祁白衣的性子:
其人高傲孤僻,只重強者,在他面前示弱一回,恐怕一輩子別想再抬起頭來!
果然,祁白衣並不認為端木森丘的做法是冒犯,只是冷淡開口:
「你們裡面,誰是主事的?」
此言一出,有一大半的人都去看商合,但也有幾位,包括商合本人在內,卻是看向了余慈那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