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婉把握人心的本事,越來越有長進。她已經感覺,對面的「貴客」對她很是優容,說起話來,就輕鬆隨意很多,但又能夠把握住裡面的分寸,絕不過線。
鬼厭對她行事還是比較放心的,再不多問。
稍稍一個玩笑過後,沈婉神色一正,道:「造起聲勢,是本閣操持交易會,應做也必做之事,但請貴客放心。但這時我倒想問一句,貴客手中的玄冥真水,還有多少?」
「怎麼?已經不夠用了?」
「是本閣這邊,收到了許多意向,並非是東華遺寶,但都價值不菲,想看貴客是否有意於此。」
說著,沈婉便遞上一枚玉簡,鬼厭略一掃視,倒是有些意外,裡面琳琅滿目,蔚為大觀,都是價值不菲的寶物、資源。
換了以前,他恐怕會視之如敝屣,但此時,他卻是沉吟起來。
沈婉早就提出,要他在東華遺寶的需求之外,再提供一個別的單子,以備不時之需,他當時沒當回事兒,但真等到寶物詳單羅列眼前,他就發現,果然還是術業有專攻!
如今畢竟是不一樣了,身邊牽著的人和事越來越多,由不得他不為身邊人,為某些信眾、眷屬考慮。不說別的,要完成朱老先生的遺願,復起上清一脈,光是培養無羽、回風道士、張妙林這樣的核心弟子,所需要的資源,都難以想像。
「有些意思,具體的麼,回頭吧,我給你擬個單子。」
沈婉自然說好,鬼厭對她的工作還是非常滿意的,也想著提攜故人,著實讚了兩聲,沈婉則是笑吟吟地道謝,不倨傲,也不矯情。
從隨心閣的店面出來,鬼厭大搖大擺地往坊市外去了,而在街道另一側,余慈和翟雀兒收回目光,彼此對視一笑,不緊不慢地在街道上閒逛。
這次出來,是翟雀兒的提議,她要看一看,隨心閣究竟把氣氛炒熱到了什麼程度,那一場交易會,是否還有可以進一步利用的空間。
雖然他們目前已經找到了可行性極高的方案,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通往東華宮遺址。但王人野的暴斃,給他們敲響了警鐘。
沒有人會把黃泉夫人的「注視」渾不當一回事兒,而且對東華宮遺址內部的危險性,也做了新的評估。
為安全計,他們反倒更需要交易會的成果了。
翟雀兒對交易會抱有相當高的期望,不過到了坊市之中,她很快就把正事給忘掉了,在熙攘的人流中,笑嘻嘻地閒逛,沒有什麼目的,臉上卻顯出極舒暢的神情。
「真不錯呢,外面魔劫四起,卻是把這裡給帶得好生繁華。」
余慈有點兒意外:「道友喜歡熱鬧?」
「熱鬧有熱鬧的好處,安靜有安靜的妙處,但至少要有兩人,只要不是讓我一個人獨處便好。」
「哦?」
這就有點兒閒聊的意思了,余慈倒是很想趁這個機會,對翟雀兒進行一番深入瞭解,可這時候,他卻是看到了一個人。
「他怎麼到這兒來了?」
「這位仙長,仙長……」
被打斷了思路,火煉有些不悅。
此時他是在店面之中,看新進來的一些法器,幾天沒有動手了,他有點兒手癢。
因為七大地仙激戰,還有隨後論劍軒的「大手筆」,東華山靈脈幾乎一掃而空,地脈流動也是紊亂,對製器、煉丹之類,影響極大,這種坊市上,更不會有什麼供煉器用的好作坊。
但火煉自小在煉器之道上打磨,又豈會為條件所限?
這段時間,他正好在法器祭煉上鑽研,考慮某個問題,這一手,可不怎麼需要外力,甚至不用動手,只要在腦中推衍就好了。剛剛看到一個新穎的構思,激發了靈感,正有所得的時候,卻被這不識趣的傢伙破壞了。
而說話的,正是小店的店主。
他性子沉默孤僻,也未形之於表,就想直接離開,哪知那店主見客人要走,狗皮膏藥似的湊上來:「仙長,仙長,我看你氣宇不凡,眼光獨到,定是個內行的,我這裡有一樣寶物……」
火煉覺得這人真煩,更不願說話,腳步不停,而那店主見狀急了,見店中只他一個人,就壓低了聲音叫道:「客人,那可是玄冥真水啊……市面上流出來的第一滴,您就不想看看?」
火煉一怔,如今市面上最火熱的傳言之一,他當然是知道的,但在隨心閣全面掌控資源,造勢發動之時,敢說有這等寶物,也不怕牙疼?
不過,他的腳步還是慢了下來。
對他來說,玄冥真水不算什麼,但其中高品質的「劫水」,也就是市面上傳言的那種,便是清妙宗裡,也沒存著多少,他雖是雷同豪的弟子,但修為不過還丹境界,也不能隨意處置這樣的寶物。
要說好奇,肯定是有一些的。
店主見有門兒,忙追著道:「不是我虛言相欺,實是隨心閣那邊,在處理運送的時候,不小心污了一滴,雖然程度不重,卻怕毀了招牌,擱置起來,而小店還有些門路,就尋個辦法置換了。只是這玩意兒燒手,尋的就是您這樣懂行識貨的客人,準備出手來著。放心,價錢上肯定要讓一些的……」
火煉真有點兒心動了,一滴受污的玄冥真水,可利用的價值當然大降,但如果能從中觀察一下,大致也能猜估出其完美形態如何。
如果真的像市面上傳說的那麼好,他還真要求師傅幫忙,買一些回去嘗試。
「讓我看看。」
店主大喜,連迭地道:「請請請,裡面請!」
說著便引人到後面,直接進了地下暗室,也沒弄什麼玄虛,推了個車子出來,上面卻只放置著一個密封的玉瓶。大小對比,十分強烈
只看這模樣,火煉已經有些信了,玄冥真水的冥寂幽寒之意,還有它的份量,都需如此處置。店主小心翼翼地開啟了瓶塞,請火煉過來觀看,他方舉步上前,後面忽有人撞門而入,怒火滿盈:
「老闆,你這人好不地道!答應了許某,怎能再賣給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