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儲存了十七劍仙「回歸道標」的雲樓樹,與飛仙劍意發生感應,並不是什麼不可理喻的事,況且當年其「母體」,更是記錄了《上真九霄飛仙劍經》的副本,可謂大有淵源。
只不過,當年真界、永淪之地、承啟天三方虛空碰撞,作為最弱的一方,承啟天幾乎是受到了毀滅性的打擊,而作為牽引永淪之地的雲樓樹,更不用提。
若不是三方虛空結構特殊,若不是有玄武真意維持,二者早就崩潰乾淨。
十四五年時光過去,受玄武真意滋潤,這棵天地生養的奇異植株開始恢復生機,本是粉碎的樹幹枝葉都通過某種特殊的方式,重新連接在一起,縱然沒有重塑為一,卻是靈光遊走,氣機貫通,相應的,與它融而為一的承啟天也慢慢彌合,逐步鞏固。
趨勢是好的,但目前總還是脆弱了些,更因其粉碎性損壞造成的複雜結構,使神意探查都不靈光,具體有什麼變化,余慈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既然看不透,就放在一邊。這時候,余慈又有新感應——飛仙劍意反饋本體之後,餘勢不衰,竟然通過承啟天中轉,往鬼厭分身處流動。
余慈在玄黃處得到的那些體悟,鬼厭分身是無法消受的,也沒必要。可是劍意與鬼厭處那枚分化念頭一觸,虛無似有金玉之音,摩挲撞擊,正是「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恍惚中,似有一位長生劍士,一個六欲天魔,在虛空中交戰,劍氣紛落,魔光幽冷,正堪敵手。
這種類似於幻覺的東西,其實是一個演化過程,是解析神通自覺的變化,正是通過這種形式,深度挖掘兩具分身的潛力,尋找各自的破綻,所謂「觸類旁通」,亦應如是。
「幻覺」持續時間不長,兩個分身所得的好處,卻是實實在在的。
劍修分身這邊,已經抓到了一處常見法則的缺失,不再有此限制的話,劍修分身的速度至少可以提升兩成。
至鬼厭分身那邊,幽冥九藏秘術的根基,因為劍意侵襲,很是找到了幾個破綻,大有修補的餘地,甚至於借此分身使劍,層次都要提升一個檔次。即使永無可能成就「至純」之境,但若再有旗劍天羅困殺之境況,他擬化十二玉樓天外音,也絕不會再限於五轉……
哎喲,兩邊拿出相似的劍訣,會不會讓有心人聯繫起來?
這個問題有點煩人,但緊接著,又一個念頭跳出來,鬼厭分身可不像劍修分身這邊,排斥一切非劍之物,擬化劍意也能拿出幾分神韻,那麼運使符菉……
嘖,怎麼沒想到用鬼厭分身幫忙?
之前給薛平治創出的符菉,若按這個辦法,說不定早就疊竅合形完畢,成品都能造出來,現在他都可以安心閉關了。
說到底,他還是不適應這種分身模式,但現在想起也不晚,一會兒問問薛平治那邊的進度,若不成的話,就用這一招罷。
有些人真經不得念叨,正想著,外面俞南敲擊靜室石門:「平治元君那邊要我們過去。」
急匆匆趕回龍霄城,由俞南領著,直奔城南。
據俞南講,薛平治已經在城中天篆分社中,找到一位願意「接活兒」的符法高手,只是余慈所創的符菉,涉及的領域太多太雜,疊竅合形難度極大,所以要他過去解說一下。
這種事情在符修界也是經常發生的,一般出現在理論知識和實踐能力差距比較大的人身上,也即是能創造出一個優秀的符菉,卻因為修為、感應、控制等因素無法使之成為現實,只好要人幫忙。
龍霄城的天篆分社,就位於城南一處幽靜院落之中,余慈還想進去看看,此處與北荒那個有什麼不同,可未等近前,那獨院前門打開,一行人走出來,當頭的正是薛平治。
她面無表情,身後的駱玉娘,卻是鳳目凝煞,心情看起來很是不佳,只是隱忍著不發作而已。
再往後就是天篆社中的修士了,對薛平治這位劫法宗師,看上去還是相當重視的,一位長眉鳳目,儀表堂堂的修士,一直不停地說話,還有作揖致歉的動作,卻沒有得到女修的任何回應。
俞南見場面不對頭,招呼一聲,和余慈都隱到一側陰影中,看著薛平治師徒離開,又跟出一段路,直到一處偏僻地方,才上前會合。
當頭就問:「元君,不是說請余道友前來……」
「天篆社縮了。」
駱玉娘沙啞著嗓子道:「天遁宗已經放出了風聲,說老師與他們的根本法門相關,天篆社不願再做。」
還有這事兒?
余慈開始覺得不可思議,天篆社這不是明擺著得罪薛平治麼?如此厚此薄彼,欺軟怕硬,一社清譽何在?
但換個角度考慮,並不是不可能。
天篆社背後勢力之大,幾乎囊括了天下所有的符修門派,甚至包括八景宮這樣的龐然大物,其實不會在乎天遁宗如何,也不是一個天遁宗所能撼動得了的。
可是,正因為該社品流複雜,影響力巨大,一向號稱中立,事涉門派根本法門,明知故犯的話,就是對門派的不尊重,是非常損名聲的行為,智者不取。
況且,對參與此事的符修,也非常不公平——那可真是要腦袋的活計。
至於得罪了薛平治之類,反倒不是原則性的問題。
對此,俞南並不如何驚訝,顯然已有準備,他直接道:「那麼就請明初道友過來……」
聞言,駱玉娘的表情有些古怪:「應是不用了,已經有一位,願意私下裡接下此事,還約我們在某處見面。」
竟有此事?
不管俞南、余慈如何奇怪,他們是一定要去赴約的,當然這回就要做一些遮掩的功夫,不好光明正大上門了。
他們四人,可說是目前龍霄城裡,修為境界最高的組合。真要隱匿身形,倒也輕鬆,如此在城內城外繞了幾圈,確定撇開有人心關注後,一行人無聲無息來到龍霄城南郊,一處規模不大的院落之前。
天已入夜,院裡也黑洞洞的,似乎裡面的人都安歇了。
一行人也不走正門,直接飛落前院。
此時有一人靜候在那裡,見四人無聲化現,卻很沉得住氣,低聲道:「可是制符的前輩到了?許宗主正在廳中等候。」
薛平治嗯了一聲,那人當即轉身,在前面引路。
院子後面,廳堂的燈火亮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