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慈早就明白,目前的局面下,他不出頭,勢必不可能;他退而求其次,想和陸素華捉迷藏,用羅剎幻力再次引爆了幻陰子和陸素華的衝突,但也沒有持續多久,就再遭陸素華察覺。
幸好他也從來沒有押寶在羅剎幻力上,或者可以這麼說,現在已經遠遠不是區區四兩撥千斤的手段,所能解決的局面了,他必須要有相應的覺悟。
覺悟有了,辦法從哪裡來?
余慈腦中過遍了所有的可能,但無不是可以暫時支應,久戰後必敗的局面,更何況他根本沒有「久戰」的時間。
隨著心神損耗,羽化真意「催夢」的力量越來越強,余慈估計,按照這樣的壓力算下去,最多不過百息的時間,他就會陷入昏睡,當前局面若不能有所突破,承啟天連帶著陽神,勢必在睡夢中一塊兒給砸個粉碎。
說白了還是個死字。
余慈再度退而求其次,劃了一道線,他不指望打敗陸素華——事實上也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只求逃脫其鎖定壓制,讓承啟天不再汪在這兒當火把。
這樣做的前提就是:亂,更亂!
便在此刻,有人衝進承啟天範圍,大叫了一聲:「寶貝!」
這是最粗俗但也最直接的信號,幾乎沒有任何的隔斷,更有價值的訊息就甩了出來,與一層層擴散的靈光混染在一起:
「是玉神洞靈篆印!」
靈光波蕩,透入每個人的胸口,這些活了幾百年的步虛修士,最起碼的見識還是有的,便是沒有,接下來的呼聲也能讓他們明白一切:
「上清宗的鎮派法印,不是早就失蹤了嗎……」
「祭煉雙輪的法寶!」
「第一等的符法靈印,這是無價之寶!」
叫聲在煙霞中此起彼落,誰也分不清是誰在叫嚷,只是被這連續不斷的叫聲攪得心煩意亂,不過究其根本,大多數人第一個心思還是:
我要了!
偶爾有人會多想一點兒:如此寶物,怎會在這裡?要說是上清宗絕滅之時流傳出來,與前面估計此處虛空的時間點可就對不上了。
這些人當然不知道,他們無意間已經和幻陰子想到了一起去,然而當法印靈光浸入全身竅孔,這僅有的心思馬上就回歸本質:
這寶貝,我的!
承啟天周邊真的亂起來了,剛才還勉強能把持住的一些修士,見到這等層次的法寶,要還能穩住,就不會辛辛苦苦趕到這裡來了!更何況陸素華被玄陰子接著,暫時去了心腹大患,當下紛紛躥動,撲入煙霞之中,最謹慎的也就是在外圍多繞幾個圈,心神全牽繫在裡面。
周邊氣機混亂到了一定程度,而在余慈這裡,百息時間的倒數,也已開始,每過一息,都似一記大錘,重重轟擊在他靈台上。
只是,余慈仍能維持本心不為所動,只將心神放在承啟天正中央,冷澈若冰雪。
待到火候差不多了,他與那隱沒於虛無之間,不曾顯化的平等天相接,心念接引,將那道深沉如墨染的霧氣取下:
「靈滅法存,百千虛空任渡;照神觀心,六欲魔染稱尊!」
以《無量虛空神照法典》為體,以照神銅鑒招來的六欲濁流為用的無量虛空神通,便在此刻發動。
魔門秘法,不論高下,幾乎都是以七情六慾為切入點。余慈就眾修士的貪慾入手,與地底的照神銅鑒呼應,雖然相隔上千里路,但在心內虛空的銜接下,沒有任何滯礙,余慈更舍下血本,放出羅剎幻力掩護,煙霞迷霧之中,星芒放射,投入其間眾多步虛修士腦中。
此時余慈已經是步虛修為,與這些人沒有境界上的差距,照神銅鑒的法力自然也水漲船高,更不用說參悟了無量虛空神主的本源之力後,余慈對此項神通的理解更為深入,轉眼之間,就有六七成的修士中招,而且還在不斷提升之中。
當這些步虛修士的心神與之相接,涉及此項神通的種種奧妙自然流入心中。
人心即是一天地,穿行無礙,掌控無限,方是無量虛空!
這又是與天魔殿法門相合了,余慈心神牽引,從諸修士心間湧起的六欲濁流,當即偏轉方向,而在煙霞外圍,紅光如霧,瀰散開來,那是寶蘊與之相呼應。
現在余慈對於心神損耗,能省一點是一點,寶蘊在還是奼女陰魔時,曾控制天魔殿,雖然被妖樹所毀,但那項法門,卻是被天地法則意志印下,留在她體內,如今復起,也不費什麼事兒。
六欲濁流一下子有了秩序。但要的是他能夠控制的混亂,這就需要把握亂中的共性。
周邊修士心中,貪慾是共同的,但各為其主,一人一面,想要讓他們聽話,統歸於一,千難萬難。
從共同的貪慾入手,又統歸到天魔殿的「渠道」中去,現在還要找到一個共同的「出口」,不指望他們的本心意識,那個出口就要由余慈自己來做。
他沒有柳觀的本事,直接凝成妖樹魔種那等怪物,可他還有一招。
已經在劇烈波動的先天元氣存量,猛地又下挫一截,但與之同時,煙霞之間,多了一層灰黯的霧氣。
這層霧氣總是繚繞在眾修士身畔,像是強光照射導致的陰影,光影相隨,任霞光如何光灼,也沒有將其衝散∥時忽高忽低的嘯叫繚繞,在混亂中,眾人都以為是哪個人物使出來的法門,渾不知在此間,有一頭魔物逐步顯化。
死魔由無到有,不過花了半息時間。因為這一手雖是剛剛發動,但余慈早早就做了準備,一直冷靜等待,捕捉戰機。
如今,正當其時!
沒有任何耽擱,余慈將此剛剛成形的特殊氣機,主動橫在了陸素華和幻陰子交戰的那片沸騰氣機之間。
然後,就是一次慘烈的衝撞。
死魔在前,天魔殿居中,後面擎的則是數十個步虛修士,明著是攻擊死魔,其實那真人級別的衝擊,卻是透過天魔殿,攻擊到每一個人身上。
剎那間,數十個步虛修士或慘哼、或噴血,形狀淒厲,卻根本沒弄明白,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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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