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紅光雲層之外,似乎有兩位神明,刀劍交擊,殺伐之間地,響徹天底。
乾金劫煞以乾元偉力壓伏魔氣,以五行金氣挫木氣,運化相生,形成冰雹寒流,壓制魔種成長之勢,而此後變化,逆轉陰陽,成兌金之氣,於不動聲色間,掌天心殺伐,如金刃劈空,應該說是針對妖樹魔種最合適的天地劫數。
如果這天劫早一刻鐘出來,妖樹未必能活到將魔種凝出,可是換個角度,一旦天劫早出,被妖樹擋過,短時間內,天地法則意志將再也沒有任何反制的手段,只能任由妖樹魔種成長,最終成為一尊搖撼宇內的魔神。
而像現在這樣,任妖樹魔種成就,固然是冒了風險,但引蛇出洞,再擊其七寸要害,才真的是絕戶計!
錚錚殺伐之音中,一道無匹銳利之氣萌生,完全不見軌跡,更遠遠比不上劍火雷、斬壙雷的聲威,可奪心道人身上那六條在雷火中也安然無恙的長枝,轉眼無聲掉落四條,漿液濺出,與外界空氣接觸,嗤嗤連響,灑落地上,乾脆就燃燒起來。
渾濁魔氣化液,便是如此,證明一擊已傷及魔種根本。
可這一擊的效果,其實還沒有達到,因為在銳氣及身的一瞬間,奪心道人跑了!
這傢伙直接斷去了扎地的根系,用四條長枝抵擋,留得了一線機會,雖然其胸腹間,也開裂了一條長縫,只差薄薄一層皮肉,就要貫穿前胸後背,但終究是維持生機不散,以閃電般的速度,一頭撞進了數十里外,黑暴區域之內。
黑暴中,奪心道人身形時隱時現,試圖借助黑砂風暴,干擾乾金殺劫,不管怎麼說,這比一覽無遮的無拓枝城廢墟上,可要強出太多了。
妖樹崩解之時,與天劫的對抗,導致無拓枝城上空黑暴被撕扯出巨大的裂口,到現在都沒有彌合,但這並不代表,天劫就能夠隨意地轟開黑暴,後者同樣是天地偉力的一種表現,二者交鋒,等於是左手打右手。如此設計,不管有沒有效果,和之前妖樹全盛階段傻傻的硬抗,實在是不可同日而語。
妖樹魔種的靈智,確實是越來越高了,
奪心道人一邊飛遁,一邊運用自具的手段療傷。無數的根須在傷口上下延伸交纏,想將這個理論上已經剖腹挖心的嚴重創口暫時封起。
只是天劫之力,不斷地撕裂創口,每一刻都比之前面更嚴重,想用來縫合的根須,一接觸創口內部,便都枯萎化灰,根本無法止血,數息時間,奪心道人自具的血液差不多已經要流光了,全身上下都呈現出病態的灰白色,只有速度,絲毫不減。
後面天劫所化殺伐銳氣,依然在無拓城上空的冰雹霧霰之中孕育,看似距離奪心道人越來越遠,其實自有感應之法,始終牢牢鎖定,中途抓著一個契機,又是錚錚震鳴。
此音不過是殺伐銳氣的表徵,等聲音響起,黑暴深處,已是二度命中。
血雨殘枝,四面飛濺。
這下子,奪心道人終於是屍分數段,絕滅殺意貫入,每一段殘屍都是迅速枯萎,隨即被黑暴催化成灰。
一擊中的,對面氣息頓失。天地法則意志自然相應變化,天網的重點傾向開始轉移,無拓城廢墟附近,劫煞寒意開始消散。
可這兒剛起了個頭,天網再有震動,剛剛偏移的重心轉回,散溢的寒氣重新凝聚。
妖樹魔種還在!
被殺伐之間鎖定、斬斷的瞬間,妖樹魔種竟也來一個壯士斷腕,將奪心道人完全捨棄,借其爆開的氣血,短暫迷惑了天地法則意志,閃離出去。
這是一次絕對成功的應變,不但脫身,還消耗了天劫法力,如今無拓枝城上空的寒意已有不像最初那麼凝實,其中磨礪的銳氣,也鋒芒收斂。
若將其比做一把劍,兩劍下去之後,劍刃開始有些崩刃起捲了。
當然,天劫勢頭再弱,真的迸發開來,也能將妖樹魔種絞滅,可問題是,魔種去哪兒了?
冰雹霧霰中,寒意銳氣積蘊不發,卻有氣機循天網流轉,搜索妖樹魔種的下落。
這也正是承啟天內感應到寒意銳氣、天龍真意遭受重創、余慈肉身亦受衝擊的瞬間。
兩邊情況結合,事情就很明顯了。
乾金殺劫擊殺妖樹魔種,兩擊未竟全功,又在天網範圍內搜索,天劫之力略有逸散,波及旁人。
此劫的殺傷太過強橫,就算都是天地法則意志驅動,同源而出,也沒有哪個死魔能夠承受,死魔大潮同樣是給斬殺一片,可這玩意兒根本就是無休無止,生就的空白,轉眼就給填補上,可余慈的天龍真意遭到重創,九五叱雷法中斷,一時半會兒,可不是就能再變出來的。
對天劫來說,這只是小挫折,而對余慈這樣的「池魚」來講,剛剛有點兒好轉的局面,一下子又翻了盤,心中的憋悶就不用提了。
余慈手中還有牌,可當面局面下,胡亂出牌,是絕望之人才有的愚行,只會死得更快。
眼下的情況是,天外乾金殺劫失去了它的目標,導致無法集束,無法集束就導致他受到波及,其源頭就在妖樹魔種身上,說到底還是要把那東西鎖定、滅殺,才能消去這一波天劫殺伐之力。
可目前來看,天劫之力還在逸散、消耗,妖樹魔種竟然能在天網之中,藏匿得無影無蹤,說不定也是種度劫秘法之類。
余慈看得再明白,一時半會兒也沒有辦法。此時照神銅鑒的感應,通過周邊生靈,源源不斷地傳輸過來,剛才他用平等珠加持,就像是豐都城那回,方圓萬里都在神意星芒放射的範圍內。
無拓城的人快給殺光了,形成一個相對空白的區域,只地下還有一批。其餘區域的倒是還有,出乎意料地,大部分都在碧落天域。
不感應不知道,有一批域外天魔竟然降得這麼低了,應該是陸素華那邊的……那個!
余慈像是被燒紅的尖針狠扎一記,妖樹魔種!
他看到了妖樹魔種,那東西正深藏在不斷下降的域外天魔中間,借其魔氣隱匿,位置時刻在變,氣機也隱晦至極,甚至單個域外天魔也發現不了,只有餘慈這樣,統觀全局,結合無數個視角,形成照神圖,才能有所察覺。
緊接著,他心頭一跳,要知道,余慈陷在天網中,就像是蜘蛛網上的蒼蠅,一舉一動,都被天地法則意志感知,某種意義上,他的感應,也即天地法則意志的感應。
他發現了,就等於是乾金殺劫也發現了!
轉瞬之間,又是錚聲尖鳴,承啟天再顫,這次的波及力量就要小些,而天穹之上,雲層開裂,這是殺伐之氣貫穿的軌跡,聲勢驚人,卻顯出勢弱的趨向,否則早發動於無形之間。
也因為如此,這一擊過去,還是遲了一線。
那妖樹魔種是越來越狡猾了,其躲避劫數所用的手段,甚至已經超出了余慈理解的範圍,只覺得感應一陣模糊,魔種已經出現在域外天魔群落中的另一端,隔著中央瞑目入定的陸素華,干擾了殺伐之氣的運轉。
乾金殺劫的勢頭再弱數成。
眼看著再來一兩回,這天劫就要被度過去了。
「賊老天,恁地無能。」
余慈罵了一聲,自己又覺得很是諷刺,什麼時候,他和賊老天站到了一條線兒上?
還是不要被目前的局面迷惑了,即便相對於妖樹魔種、陸素華等,他很是渺小,可陷在天網中,也在天地法則意志的必殺之列。
正在心中搖頭,外間令人窒息的壓力突至。
這一下來得太過突然,幾乎念頭閃轉的功夫都沒有,承啟天雹落如雨,寒氣成霧,雖不比太玄封禁冰封三尺,可這裡面所有存在,都為之僵滯,便是玉神洞靈篆印所放靈光、奼女陰魔主持的燃髓血河等等無形之物,都運轉受限。
本體處,森森寒意如冰砂一般,塞入四肢百骸,余慈呻吟一聲,寒氣外爍,形成了一圈幾如實質的寒霧。
他身外九朵青蓮,瞬間被寒霧籠罩,蒙上一層冰霜。
此後,錚錚之音輕鳴,聲音雖小,可震力連綿,九朵蒙霜青蓮,逐一崩解,轉眼就是七朵,那些青光垂煙才緩過勁兒來,消融寒氣,勉強維持下來。
余慈幾乎失去了對身體的一切感知,只有冰砂寒意充斥,可在這樣的情況下,他的心神卻是反常地清晰明白,各種感應敏銳程度都翻上了兩到三個層級,有些甚至是在照神銅鑒全力發動時,都沒有體會到的。
心神放開,轉眼就是數千里方圓,天上天下,但凡天網之中,他已是無所不知,無所不曉。
有那麼一剎那,余慈甚至生出了掌控一切的錯覺。
而這也確實只是錯覺。
余慈努力張開嘴,想罵一聲,寒意卻讓他的面部肌肉失控,只聽到牙關得得作響,這也叫掌控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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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上睡著了,只三千,現在欠一萬三了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