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時間的昏迷後,寶蘊終於醒來,看到屋子裡竟然鋪了一層薄雪,她不免有些恍惚。***
雪是從屋頂的大洞中飄下來的。
有無休無止的黑暴遮擋,對許多土生土長的北荒人來說,雪景只有在傳說中才會出現,寶蘊也是幾年前,由陸青帶著,與萬全等人到北地遊玩,才真正見一回,如今看來,倒是覺得十分親切。
不過接下來,那清寒孤冷的感覺像是冰雪山泉,汩汩流入心田。
真冷!
她不自覺環抱雙膝,縮在床上,用自己的體溫取暖。
雪花還在不斷飄落,她這就麼靜靜地看著,心神便正如這茫茫的雪,風一吹,就沒了方向。
從現在起,她就只是一個人了。
直到外間的紛亂和喧嚷打破了這邊的孤冷靜寂,她才如夢方醒,城中似乎出了亂子。
也在此時,劇烈的頭痛突然襲來,來得全無徵兆。她忍不住低聲呻吟,身體微微發顫,可這時候,她連冷汗都流不出來了,身上的溫度急劇飆高,這正是身體虛弱到一定程度的體現。
將要成形的奼女陰魔,正用最粗暴的方式,抽取她身上最後一點兒生機,作為「破殼」而出的養份。
寶蘊知道不妙,可頭痛欲裂的現在,她正常的思維都很難持續,只有默念著陸青傳給她的法訣,感覺才好一點兒。
可那東西治標不治本,頭痛在持續,只是稍有緩解。她隱約感覺著,如果留在這裡,她可能就這樣在痛苦中死去,便搖搖晃晃從床上下來。
屋子已經坍塌大半,磚石滿地,鞋襪都找不到了,她乾脆就這麼赤著腳,走在薄薄的雪上,冰冷的寒覺滲進來,倒是讓頭痛的症狀又轉好了一些。
「這雪……有用。」
奇妙的感覺又在心頭萌發,受此冰雪的刺激,寶蘊心中倒是又有一份認知明晰。
從她清醒的那一刻起,許多似明非明的感覺,不是源於她自身,而是來自於那將要成形的奼女陰魔。
更確切地說,是她和奼女陰魔分享了這部分感應。
而這裡貫通的「橋樑」,無疑就是陸青傳授給她的法訣。
慢慢走在雪上,冰冷的寒氣從腳心直透腦宮,頭痛的症狀倒是越來越輕,這時候,寶蘊終於從新得的感應中,得到了一份有價值的消息。
她身體虛弱的罪魁禍首,無疑是奼女陰魔,可是,頭痛的癥結,還真不在其身上。
那源於一種外界的刺激。
此時,在肉眼難見的虛空深處,有一個強大的力量,正試圖將某種情緒注入到她心中,
以寶蘊之能,根本無法抗拒,但在奼女陰魔即將成形的現在,卻等於是染指其禁臠,由此導致了一場暗中的角力。
頭痛,就是雙方以她的神魂為主戰場,展開的「搏殺」。
寶蘊不去管它,也管不了,而且,從某個心思上講,越是讓奼女陰魔如臨大敵,越是符合她的心意。
她慢慢走出半塌的院門,這裡原本都是重器門的產業,卻因為某人的一個命令,被充做隔離帶,無人入住,使得遠方大街上的喧嚷聲,清晰地傳過來,而且,越來越近。
終於,粗重的喘息聲響起在門前巷道的另一頭,有五六個人轉到這條路上,雙方正好打一個照面。
然後,寶蘊就看到了幾張呆怔和貪婪交織的臉。
「媽x,賺了!」
無拓城作為沙盜之城,怎麼都不會缺乏無法無天的人物,越是在全城大亂的時候,越有一部分人渾水摸魚,做一些平日想做又沒能耐做的事,更不用說還受到暗中某種情緒的刺激。
來人屬於某個小型沙盜團體,剛剛從大街上的混亂地帶逃到這僻靜處,就看到一個絕色。
寶蘊赤足站在雪地裡,雖是容顏憔悴,但美色無論如何都遮掩不住。
在偏僻陰暗的巷道裡,五個人眼睛發亮,映照的全是那女子奪目的艷光。
當然,裡面有人還存著理智:「現在出城比較好吧……」
「這女人修為不入流,帶走也不費什麼功夫。」
「對,剛剛驚得老子一身冷汗,出了城,得好好補補!」
這種狀態下的男人,思維總是最大程度地貼近,所以很快就達成了共識,對視一眼,忽地發一聲喊,怪笑著撲上去。
一條巷道能有多長?轉眼間,他們和寶蘊的距離,就只剩下不到五丈。
寶蘊腳下冰涼,額頭滾燙,除此之外,身上心中一切感覺都麻木了,只是冷冷地看著那些人撞過來。
這時候,天空中有聲音傳下,那是一個嘶啞的嚎叫,不知是什麼意思,但她發現,這叫聲,和一直在與奼女陰魔角力的那位,似乎就是一個源頭。
音波奇妙地轉折,直透心底,就在轉折之時,突兀地轉化為她能聽懂的心聲:
「來,報仇……我幫你報仇!」
她抬起頭,仰望一片幽暗的天空。
寶蘊能感覺到,奼女陰魔對這種召喚相當「反感」,若本著「它往東我往西」的思路,她現在就應該呼應這召喚,她也確實有這個意思。
可這時,一個新的刺激點出現了,而且,就在她神魂深處。
對這個突然增加的刺激點,奼女陰魔的反應更奇怪一些,不是太排斥,但那種「不排斥」,並非是愉悅的吸引,而是天性生剋的凜冽殺機。
這種情況下,讓寶蘊很順暢地得到了那邊的信息。
只是,裡面沒有什麼有價值的東西,像是一個直接而冰冷的鐵勾,根本不理睬她的意向,就要從這裡取走力量。
寶蘊突兀想起了陸青在她耳畔說過的話:「你神魂中有一顆魔種……」
這一瞬間,發生的事情實在太多,讓寶蘊看起來呆呆怔怔的,已經要撲到她身前的沙盜們,還來得及交換一次眼色:
這女人莫不是瘋的?
有人看寶蘊衣著凌亂,就笑:「怕是前面已經戰了連場……沒事兒,哥哥我不嫌棄!」
說著,他已伸手,探向寶蘊白皙豐潤的胸口。
在此時,寶蘊忽地平視過來,直面五個五大三粗的男子,璨然一笑。
那笑容像是初升的太陽,紅彤彤的,奇美眩目。在這笑容之前,有人脫口叫出:「我先上!」
等等,紅彤彤?
一道紅光,便從寶蘊身上迸發出來,轉眼覆蓋了身外十丈方圓。
紅光照耀之下,那根已經沾到美人兒白瓷般肌膚的手指,倏然間乾枯,像是一段朽木,稍微加一點兒外力,就碎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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囧,早上竟然沒發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