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數?」
余慈一時還未明白,愣了半晌,忽地朝重器門所在方向打量,元神自發調整目力,以法眼觀照,便見那個方位,一道紅光,像是落地的燈籠,滾來滾去,又騰起妖異紅雲,映透半空。
這個余慈倒是見過的,他脫口而出:「寶蘊?」
「你也知道,她身上如何化出奼女陰魔?」
余慈稀里糊塗,什麼是奼女陰魔?念頭未絕,卻想起當日見寶蘊,那紅雲中蘊育的奇景。
有此認知,他元神法眼再多加一層力,穿透紅雲,果然見到紅雲之中,也曾見過的祼身妙女,其法相在不住變化,或喜或憂,或懼或怒,但無論是什麼表情,都是風情無限,引人愛憐。
且在瞬息之後,似乎是感應到他的遙空注視,那妙女美目移盼,正與他視線對上,竟然引得他微生綺念,心內虛空屠靈獄中,一眾死魔蠢蠢欲動。
果然是她……
余慈心下一沉,只聽羽清玄道:「你一入城,那女子身上栽種劫數,便被誘發,應是針對你無誤。」
余慈只能應聲「是」。
「此女遭遇魔禁,早早滋生心魔,此際又混入天劫法力,心魔化生陰魔,半孕成形,已有凌主之勢。我觀之,此時怒、懼、哀、憎、欲五情已備,一旦生靈情緒上身,便可能顯化,成為陰魔之屬;若其間被天魔染化,立成天魔眷屬。」
「這……」
羽清玄依舊是平淡語氣:「一旦陰魔或天魔成形,其本體便是第一份養料,隨後化入天心劫難之中,立時引發魔劫,你固然難以脫身,周邊數萬里方圓,誰被禍害,也說不準。」
說到此處,她又切入到最重要的環節上:「如此劫數,是你招惹的吧。」
余慈不能言。
虱子多了不愁,他倒不懼什麼。可這源頭,想必就是他的死魔劫數,與他心內虛空息息相關,著實不好回應。
余慈忽然明白,陸青阻滯不前的原因了。
可這問題,就是他這個始作俑者,也沒辦解決,畢竟天心流轉變化的層次,實在是太高了,除非他破劫成功——那時候,寶蘊的結局還不知會怎樣呢。
眉頭已經打了結,一方面是不知道如何保全寶蘊,另一方面則是因為不知道這會給當前局面帶來何種影響。
又想到,有羽清玄在,直接請教就好了,何必自家費心?
他很誠懇地求教,羽清玄淡然應道:「我以太玄冰解之法,可封其生機魂魄,暫時封鎖劫數,但不確認劫數源頭,只需輕微一個誘發,事態反而會更糟。」
那幽沉的兜帽陰影下,眸光直視余慈,根本就是直接鎖定了。
余慈就苦笑:「確認了源頭又如何?」
「斬去是非根源便好。」
羽清玄平淡回應:「只是我判斷有誤,本以為是邪欲源,但見你真身,又變了想法,這仍是你死魔誘發吧……」
「嗯……嗯?」
余慈猛地一激,這「斬」字,怎麼聽得如此寒意深重?他不敢多想,咧嘴道:「要是羽宮主幫我滅去死魔劫數,自然最好。」
「生死不由人,我幫不了你。」
余慈沒有半點兒意外,不過事情就此繞回來了:「寶蘊之事,又怎麼辦?」
「仍是冰封,置於法陣之中,埋於地下深處,不使你二人碰面。待此間事了,你又渡了劫數,再行處置。」
這個聽起來還靠點兒譜,可陸青還要提取寶蘊體內魔禁吧。將此事一說,羽清玄便冷然道:
「此時她體內魔意混化一片,早不分彼此,牽一髮而動全身,還提什麼魔禁?」
「啊哈?」
余慈這回是真的呆了。
一直到重器門所在,余慈都沒有回過神兒來。
當他抵達時,重器門一眾高層都迎出門外,但他身後已不見了羽清玄,且是半途就不知所蹤。對此,重器門修士都不意外,只因羽清玄喜靜不喜鬧,如非必要,都不會現身人前。
對余慈,重器門自然是熱情招待,不過余慈也看出來了,他們之中,沒有幾個人知道他的真正身份,言必稱「九煙先生」,這不像是裝的,而是確實被隱瞞著。
顯然,這是羽清玄的安排,朱文英這個知情人,則是在完美地執行。
按照余慈的計劃,此次到無拓城,第一個要看望的就是寶蘊,可現在,他只是從朱文英那裡問了下寶蘊的近況,便不說其他。目前情況下,還是按照羽清玄所言,隔離一段時間最靠譜。
安頓下來,余慈坐在靜室中,澄靜心神,卻是不免歎息。
歎氣沒有用處,他還是要振起精神,先將此間變化,與陸青溝通,正要借神意星芒搭起聯繫,他又拍了下腦門:
真是被一棒打昏了頭,羽清玄那邊的意向,他還完全不瞭解呢。
當下也不管別的,喚過一直在門外值守的朱文英,將意思表達清楚。不一刻,那邊就有了回應,請余慈前去議事。
無拓城的上下兩城,分別稱為「枝城」和「根城」,作為重器門一方,自然是把羽清玄和余慈這兩位貴客,安置到居住條件最好的根城真修圈內。
羽清玄沒有在靜室中等他,而是停在一個高處,天藍斗蓬自然垂落,像是一個幽魂。
余慈幾步到她身前,本想說話,可與她針鋒相對慣了,一下子竟沒能開口,乾脆也抿嘴不言,陪她一起掃視這片區域。
城中真修圈,本是天奪宗的自留地,待重器門近些年崛起,就硬分一塊兒出來。只是今日不知為何,真修圈內當真是人氣低落,余慈感應所及,處處都是空蕩蕩的,氣氛詭異。
不知過了多久,羽清玄平靜說話:「水澄和東華宮聯繫,已經達成了協議,只要你不再參與此事,陸素華不會再與你為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