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聲呼喚,當真能摧動肝腸。
余慈眉目有些陰鬱,如今的寶蘊,還是不要交流的好,他也不說話,將寶蘊扔給朱文英,和顧執一塊到院子裡。
此時,獨院中其餘的屍身已都處置完畢,陸素華擊殺這些可憐人,甚至都沒有見血,可院子裡卻是充溢著濃濃的死氣。
任是誰在這裡,心情都難以好起來。
顧執仍想勸他,除了針對寶蘊的處置,也想讓他換一個安全點兒的地方。
「不是我說,老弟你怕是運道有差,自我認識你以來,好像從來都是麻煩不斷,也就是閉關的時候才有幾分消停。不如移南園那邊我給你安排一下,先不管那些,閉關避避風頭?」
這也是顧執和熟慣了,知他性情,才會說得這麼直白。
余慈搖頭,事已經上身,避是避不開的,陸素華既然回來,就隨時都能上門,閉關之類,能有什麼用?
然而一轉念,他竟又鬼使神差地點頭,嘴上則道:「緩緩也好,不過還要等移南園那邊事罷。有始無終,焉是我輩所為?」
毫無疑問,這是場面話。
難得見他搖擺不定的情況,顧執愣了一愣,不過只要答應便好,顧執就拍胸脯保證,會找一處隱秘而安全的靈脈所在,供余慈修行。
對此,余慈自然要投桃報李:「一旦閉關,還不知要到何年何月,我別無所長,只有在提煉香料上,還有幾分能耐,若門中有什麼需要,儘管對我提,閉關之前,我會盡力辦妥。」
顧執大喜,不是對他提煉香料的允諾,而是這一份主動的心思,相較於其他奔著長青門殷實家業過來的客卿,立意就有高下之分。
前面一番番良苦用心,至今總算是開花結果。
他也不客氣,哈哈一笑:「要是老弟能有閒最好,最近為移南園進的香料,不妨就先在你手裡過一遭,起碼能提上三四成的價錢。」
余慈微笑,又牽動臉上的傷口,他伸手撫了一下,指尖便是血紅。
他沒有再進屋,再與顧執說了會兒話,便前去移南園。
華嚴城中,論消息靈通,少有人能比得上花娘子,長青門也沒有刻意遮掩消息,所以,當余慈跨入園林正門的時候,花娘子已經特意迎出來。
「九煙大師可無恙麼?」
她這番表示,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如今她隱約已經知道事情的真相,可在外人看來,人家剛從園子裡搶了人去,回頭就被打上了門,搶走的目標也一劍刺死,世上還有比這更清晰明白的線索嗎?
花娘子不知道九煙對此瞭解多少,但表明一個態度總沒錯。
「昨日之事……」
「我信得過花娘子」。
輕輕巧巧一句話,就將昨晚上的事情揭過,余慈今天過來,不是興師問罪的,他道:「此事畢竟不善,近日我要閉關修行,以避禍端。卻想著這邊還有事情沒做完,心裡掛念著,終究不美……」
「大師高義。」
花娘子手撫高聳的酥胸,做出讚歎的模樣來,接下來卻是話鋒一轉:「奴家也不是不曉情理的人,七轉安然香再珍貴,人的身家性命才是真的。若是大師遇了麻煩,還是全力解決為好。若有用到的地方,奴家也樂意出一份力呢。」
開什麼玩笑,若白蓮的判斷沒錯的話,昨天在那邊殺人的,當是陸素華無疑。
那可是這世上最難纏上的真人修士之一,沒錯,她們是一直想著和對方聯繫上,但絕不包括「架樑子」之類。
若是她讓九煙留下,這位逗留在園中不走,豈不是就藉著移南園避禍?更別提教中對東華宮還有一些盤算,萬一因此惡了陸素華,又該怪誰去?
在和白蓮商議之後,花娘子已打定主意把九煙這個瘟神請走,至少現在不要直接介入的好,至於招攬等等,統統要壓後再說。
余慈等若是在園中轉了一圈兒,連白蓮的面都沒見到,便讓花娘子禮送出來,至於寶蘊的歸屬等,花娘子更是在裝糊塗了。
花娘子的回應,也還在余慈預料之中,坦白說,他還真有點兒類似的心思,很想看看,黑天一脈和東華宮碰在一起,會是個什麼場面。
但既然花娘子不上套,也就罷了,人家都主動放你的假,哪還有再貼上去的道理?
作為回報,余慈會給顧執提議,讓他賣過來的香料,再提兩三成的價錢。
這件事兒到這裡就算結了,接下來,余慈只剩下一個任務:閉關,閉關,閉關……
象徵性地閉關。
余慈閉關的地點是在華嚴城東四百里處,這兒已經是怨靈墳場的地界,但還在長青門的控制範圍內。這裡有一個靈脈分支,竅眼雖小卻純,平日裡是作為滋養周邊藥園之用,偶爾青松先生會到這裡來靜修,眼下卻給了余慈。
此等待遇,不可謂不厚,然而余慈在這兒只安安穩穩坐了兩天。
開鑿出的洞府深處,余慈頂門金光一閃,隨即隱沒。
這是他陰神出竅,隨後就用了隱淪飛霄符,遮去一切氣息,然後飛遁而出。他閉關的靜室外,守候在此的朱文英全無所覺。
終於是擺脫了這一位。
余慈啞聲一笑,陰神化為一陣清風,飛捲而出。幾百里的路程轉眼便過,不一刻,他就到了城中原來的居所。
這座獨院因為死了人,已經不適合居住了,不過余慈仍將寶蘊安置在這兒,只讓長青門撥了一個老媽子服侍。
目前形勢下,這樣的安排,對一位修為不甚高明的女子而言,有些殘酷了,可寶蘊全不在意,或者說,漠不關心,萬全死後,她比之先前,要安靜十倍。
余慈如此安排,自有其考慮,今日過來,也只是探望一下,並無他想。
哪知陰神到了院落之外,正要進去的時候,院中忽刮起一陣涼風,吹到這邊,鬱鬱然、森森然,讓余慈心裡一突。
定睛去看,院中一角,有紅光滾動,彷彿是落地的燈籠,但事實上,那是一個人。
寶蘊坐在那裡,看著院中景致,怔怔不語。
這場景沒問題,可她頂門處,騰起的紅雲血光,又是怎麼個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