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一章損卻朱顏兩心誤(四)
含淚勉強抬起手,摸向他腰間的傷口,卻被他刻意的蹂躪和摧殘迫得無力將手垂下,眼前一忽兒清晰,一忽兒模糊,迷惘間,似看到安亦辰傷心絕望的俊秀面容,滿是晶瑩的淚水,順頰傾落,無聲滲入我的傷口,一陣陣鑽心的刺痛……
「他就這麼好麼……那麼久,你還是只想著他……要跟著他!皇甫棲情……我恨你,恨透你……」他瘋狂用力地嚙咬著我,竭盡深入地衝擊著我,斷續地吐字。
「安亦辰……」我哭泣著,悲傷無奈地又喚了一聲他的名字,卻已微弱得連我自己也聽不到了。
壁上那盞小小的燭火,跳躍著的光圈越來越大,越來越大,虛幻成慘淡的白光,撲地蓋地將我籠住……
我暈過去了。
我總算知道,男人的妒火,遠比男人的仇恨,男人的野心,更要可怕許多。
它竟能讓一個雍容有度的沉穩男子,迅速變成完全陌生的食人惡魔。
後來醒來時,已換了乾淨的寢衣,躺在我自己綿軟的床上了。
稍稍一動,便覺四處的傷口悶悶地疼,卻沒有那般尖銳的痛楚,顯然已經上了藥。週身的骨骼,似散了架般無力而疼痛,慢慢提醒我曾經發生的事。
「公主,公主,醒了麼?」夕姑姑在耳邊焦慮地呼喚著。
我睜開眼,已看到夕姑姑通紅的眼睛,擔憂而憐惜地望著我。
「夕姑姑……」我蹭到她懷裡,一扁嘴,嗚嗚哭了起來。
「沒事了,沒事了!小夫妻麼,床頭打架床尾和,過幾天,自然就好了……」夕姑姑將我抱在懷中,心疼地撫著我身上的道道鞭痕,勸慰道。
昨晚的安亦辰,仿如魔鬼凶殘,還是當日那個愛我惜我把我當作自己性命般呵護著的安亦辰麼?感覺好……陌生!
肌膚上的疼痛已經好多了,可心頭裂開的口子,被灌入了呼呼的寒風,凜如刀割,更比**上的疼痛更不可耐。
「夕姑姑,昨晚,一定是我在做噩夢罷?他……他怎能那樣待我?」我抱著夕姑姑瘦瘦的腰,哽咽道:「他不肯聽我解釋,執意認定我和宇文清有染……」
夕姑姑如兒時一般拍著我的肩,溫慈地柔聲勸慰:「沒事,那孩子也是一時腦筋轉不過彎來,氣得瘋了,才對你下這樣的狠手。……早上我看他從房中出來時,眼睛都哭腫了,只怕心裡也在懊惱。打的是你身,疼的是他心啊!」
「是他不肯信我!我想解釋,他怎麼也不肯信我!」我摸著自己被打得皮開肉綻的肌膚,又是生氣,又是害怕。
我怪恨他不信任我,居然能對我下這樣的狠手,可心中,似乎更害怕他從此掉頭而去,再不理我。
我迄今記得,當日白衣不告而去後、蕭采繹又死去的那段時光,心如荒漠,度日如年,生不如死,甚至是……萬劫不復。
那種心靈的孤寂,靈魂的慘淡,比死亡和毒打更令人痛不欲生。
我絕對不要再過那樣荒涼可怕的日子……
夕姑姑感覺到我的驚懼,將我摟得緊緊的,歎道:「公主啊,你若跟別人的出去那麼久倒也罷了,偏生跟那個宇文清在一起那麼久!秦王是個男人啊,他日日找你,早就找得瘋了,只怕夜裡夢裡,都認為你背棄了他,跟那個宇文清私逃了!有怒氣,讓他發洩出來也好,一直憋悶著,以後鬧起來,更是不得了。」
有怒氣,讓他發洩出來也好。
我默默品度著夕姑姑隨口說出的話語,忽然之間意識到,安亦辰的怒氣,並不是從我私放宇文清開始積攢。
從瀏州初見宇文清開始,到後來的驛館會面,再到為了我的藥方千里追蹤,我所表現出來的煩躁不安,自然半分也不可能逃過安亦辰的眼睛,早就成了橫亙於兩人間的一根刺了,紮著我,更紮著他。
但他幾乎沒有怪責我半句,自始至終,都是隱忍不發。
隱忍,不代表能夠忍住,所以他才會誘擒宇文清,將所有的怒氣發洩到他的身上。
當我救出宇文清後,以安亦辰的要強個性,雖然表面上維持著自己的雍容自若從容淡定,而內心潛隱的怒氣,必定越積越熾,早已如到達臨界點的火山,終於在昨晚發作。
只是我不知,這火山爆發完後,還會不會接著噴那熔金爍石的岩漿,不斷傷害我,從此不讓我接近他半步。
「他……他現在在哪裡?」我喃喃問道。
看窗外日光,早已是午時以後,經了昨晚那場折磨,我昏睡了很多個時辰了。而安亦辰一早就走了。他的傷不輕,腹部流了很多的血,又急著去哪裡呢?
望著雪白肌膚縱橫的鞭痕,我發現自己並不恨安亦辰,反而擔心著他的身子。難道我的內心深處,也覺得對不住他,寧願領受他這一頓責罰麼?
或者,他沒有錯,我確實背叛了他。縱然我的身體不曾背叛,但我的心裡,的確已將那個曾被驅趕開的男子再度放入。這種心靈的背叛,讓我負疚,而對安亦辰,更是一種挫辱。
他本來可以選擇更好的女子。
畢竟,我嫁給他時,只不過是個一無所有的亡國公主,失過身,甚至連腹中的孩兒都不是他的。
他在我最危難的時候拯救我,我卻一再傷他的心……
「王爺早上出去後還沒回來呢。」夕姑姑安慰道:「別擔心,他再欺負你,心裡也只有你一個,消了氣,自然會回到你身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