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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13 容錦之怒 文 / 文閣

    「噢,有個客人說是明天辰時要上門拜會。」容錦說道。

    客人?

    打從容錦搬進這郡主府,仇人到是一撥又一撥,客人還真是沒聽說過有。當然如果那個被自已打發掉的燕翊算的話!那還是有客人的。想到燕翊,燕離不由暗忖:難道容錦嘴裡說的那個客人,就是他?

    「是誰啊?」燕離狀試不經意的問道。

    容錦才要回答。

    一側的紅楹卻突然站了起來,「少主,屬下還有事,先告退了。」

    紅楹一站起來,楚惟一便也跟著站了起來。

    「少主,屬下再跟紅楹把事情商量下,別到時事到臨頭又亂了手腳。」

    燕離點頭,淡淡道:「你們去吧。」

    楚惟一和紅楹一前一後離開。

    琳琅跟著站起來,本來也打算走,但不知道想到什麼,又一屁股坐了下來。

    「你還有事?」燕離抬頭看向琳琅。

    琳琅搖頭。

    「那你怎麼不走?」

    「容姑娘有客人,我幫著聽聽,看看能幫上什麼忙。」琳琅說道。

    燕離才要開口叫她走,容錦卻是已經將那張名貼拿了出來,問道:「韓鋮,你們誰認識?」

    一瞬間,燕離和琳琅齊齊變了臉色。

    燕離伸手從容錦手裡接過名貼,琳琅湊了上前,等目光對上那金戈鐵馬的字跡時,猶疑的看向燕離,問道:「難道真的是他?他來拜訪容姑娘幹什麼?」

    容錦聽了,不由便問道:「這個人,你們認識?」

    燕離合了手裡的名貼,隨手往桌上一扔,冷冷道:「認不認識得明天見過人才知道,這天下同名同姓的人多了!」

    容錦想想也是。

    但還是多問了一句,「那個你們認識的韓鋮又是誰呢?」

    「北齊國戰王爺,從前是公主的屬下,公主離開後,把他留了下來扶佐皇上,聽說這些年混得很不錯,儼然是天子近臣了!」琳琅說道。

    「那肯定就不是他了!」容錦笑了說道:「他在北齊,還是堂堂的王爺,怎麼會突然跑來東夏,還來拜會我這麼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市民呢?」

    燕離張了張嘴,想說「那怎麼不可能,萬一是來做說客的呢?」但對上容錦的笑臉後,他卻只是笑了笑。

    「可是,我看那字很像他的啊!」琳琅拿了桌上的名貼,對燕離說道:「從前,公主給我們看過韓將軍的兵書,這字跟他真的很像!」

    燕離從琳琅手裡拿了那張名貼。

    韓鋮這個人,他只是在小的時候聽娘親不止一次的提起過,對這個人想像中是熟悉的,但現實中卻是陌生的。

    容錦疑惑的看向燕離,輕聲問道:「難道真的是戰王爺?」話聲一頓,似是想到什麼,不由便變了臉色。

    「怎麼了?」燕離見她一瞬間,臉色很難看,不由輕聲問道,「想到什麼了?臉色這麼難看。」

    容錦默了默,輕聲說道:「我在想,如果真是北齊的那個戰王,他……會不會是衝著你來的?」

    「衝著我來的?」燕離好笑的問道:「為什麼會這樣想?再說了,我有什麼是值得……」話聲陡然一止,目光明亮的看向容錦。

    容錦見燕離明白了自已話裡的意思,淡淡的朝門外撩眼,稍後才看向燕離。

    燕離自是明白她的意思,使了個眼色給琳琅,琳琅當即起身走到門邊,朝外看了看,才要說沒情況,不想,燕離已經站了起來,對容錦說道:「走吧,去你屋裡說。」

    容錦點了點頭,起身往外走。

    「琳琅,你去紅姨和楚叔那看看,他們商量的怎麼樣了,回頭再到容姑娘屋裡來報我。」燕離說道。

    琳琅應了一聲,目送著燕離和容錦離開,她轉身去了如意堂東邊角落的廂房,尋了正議著事的楚惟一和紅楹。

    還沒到近前,便聽到紅楹輕聲的啜泣聲,琳琅不由步子一頓,站在那長長的歎了口氣,忖道:自從有了「小公主」的消息,紅姨就跟變了個人一樣!眼下,這人是真是假也不知道,回頭,等領到跟前,還不知道紅姨得把人寵成什麼樣?

    她可是聽南樓說了,那位「小公主」對容姑娘敵意很明顯,這回頭,少主是幫「妹妹」還是幫「未婚妻」啊?

    琳琅深深的替燕離為難了一把。

    「誰在外面?」

    屋裡響起一道喝問聲,下一刻,楚惟一從屋裡走了出來。

    「楚叔,是我。」

    琳琅迎了上前。

    楚惟一對上琅琳含笑的臉,臉上的冷沉緩和了不少,對琳琅點了點頭,問道:「容姑娘走了?」

    「走了。」琳琅點頭,「少主送走的。」

    屋子裡已經止了淚的紅楹聽到琳琅的話,不由得便蹙了眉頭,輕聲說道:「少主要是肯將花在容姑娘身上一半的心思用在小公主身上,我就謝天謝地了。」

    「紅楹,」楚惟一不贊同的看了眼紅楹,輕聲說道:「我剛才跟你說的話,你是一句也沒聽進去吧?我不是跟你說了,玉姑娘到底是不是小公主還難說,少主有少主的考慮,我們不能……」

    「那不管是不是,總要先把人救出來再說吧?」紅楹沒好氣的瞪了楚惟一,「再說了,人是你找到的,是真是假,你就不能給句話?」

    楚惟一張了張嘴,又是好笑又是好氣的看了眼眼睛紅紅的紅楹,末了,搖了搖頭,對琳琅說道:「琳琅,你來勸勸她吧,我是真的沒辦法了。」

    琳琅笑了指了屋子裡的椅子說道:「楚叔,我看勸也別勸了,公主和小公主那就是紅楹心裡的魔,一日不找到,這魔一日便去不了。還不如,我們坐下來,好好商量下怎麼把玉姑娘救出來吧。」

    紅楹臉上生起一抹贊同的神色。

    楚惟一不解的說道:「容姑娘不是說,她……」

    「容姑娘那是上策,萬一這上策行不通,我們就得行下策啊!」琳琅笑了說道。

    所謂的下策,自然是指綁了端王和睿王的事。

    楚惟一想了想,點頭重新坐了下來。

    「楚叔,紅姨,你們商量好了,怎麼分工了嗎?」

    紅楹看了眼楚惟一,點頭道:「商量好了,楚惟一負責綁端王,我負責綁睿王!」

    琳琅點了點頭,對兩人說道:「事關重大,又是在京畿重地的京都,前一陣子,只不過是不見了個郡主,這皇家的人把這皇城根都差點掀了。這突然間就綁了兩個王爺,說不得城外的駐軍都得驚動!還真得仔細謀劃謀劃!」

    「怕什麼,大不了跟他們拚個你死我活。」紅楹昂了脖子說道。

    琳琅「噗嗤」一聲便笑了,對上紅楹激憤的臉,輕聲問道:「紅姨,我們是為著救人還是為著殺人呢?驚動了駐軍,別說是救小公主,只怕少主都得折了進去!」

    紅楹原本微白的臉頓時一片漲紅。

    琳琅無意多打擊她,回頭看向一側若有所思的楚惟一,說道:「好了,楚叔,我們制定個計劃吧,老樣子,踩點,打前鋒的,斷後的一一都做個安排吧。」

    楚惟一打起精神,與琳琅細細商議了起來。

    約半個時辰後,琳琅直了直坐得僵硬的腰,站起身,對楚惟一和紅楹說道:「嗯,少主的意思,龍衛由李遠帶著配合楚叔行動,鳳衛則由我帶著配合紅楹行動,你們看行不行?」

    「綁個人而已,哪裡就用得著鳳衛和龍衛出動。」紅楹搖頭道:「鳳衛和龍衛留下保護少主,我……」

    琳琅笑著打斷紅楹的話,「紅姨,這是少主的意思。」

    紅楹張了張嘴,最後歎了口氣,輕聲說道:「要是藍楹在就好了,少主也就她的話能聽得進一兩句。」

    琳琅不予置評,她重新抬頭看向楚惟一,「楚叔,您的意思呢?」

    楚惟一苦笑著說道:「你也說了,這是少主的意思,自然是他怎麼吩咐,我們就怎麼做了!」

    琳琅點頭,拍了手道:「行,那就這樣定下來吧,回頭我再細細跟少主說一遍。」

    楚惟一便要站起身來告辭。

    不想,琳琅卻是攔了他,「楚叔,知道你喜歡喝西湖龍井,我前些日子得了一些,趁著這會子沒什麼事,我給你煮茶吧?你和紅姨也好久沒喝過我煮的茶了!」

    「不……」楚惟一下意識的想要拒絕,但對上琳琅笑意盎然的眸子後,卻是話鋒一轉,說道:「那就有勞琳琅姑娘了!」

    「楚叔你還和我客氣什麼啊!」

    話落,琳琅笑著喊了門外侍候的蘭心和初雪進來,讓她二人,一人去她屋子裡取茶葉,一人去後院取一桶井水來。

    且說琳琅這邊用著各種借口,絆住了楚惟一,好讓燕離安心跟容錦說事。

    而容錦跟燕離確實也在說著,她對這位韓鋮突然造訪的疑惑和猜測。

    「之前不是有個大皇子叫燕翊的嗎?」容錦看向燕離,輕聲說道:「你說會不會是因為他知道了你的消息,然後送了消息回北齊,這位戰王便來一窺真假呢?必竟,他對你母親很是熟悉是不是?」

    燕離在聽完容錦的話後,好半響都沒有反應,微垂的眸子遮去了他眼裡的神色,讓人看不出他的情緒,他在想什麼!

    「燕離。」容錦推了推燕離的手。

    燕離醒過神來,抬頭看向容錦,笑了說道:「嗯,你說的不是沒有道理,不過,到底是衝著我來的,還是慕你芳名而來,是不是明天看過人才知道?」

    容錦聞言,想了想,點頭道:「也是,到底是不是北齊的那個韓鋮,還不知道呢,是不是?」

    燕離才要點頭,容錦卻又忽然問道:「你剛才在想什麼呢?」

    「你還記得燕翊嗎?」燕離看向容錦問道。

    容錦點頭,「記得,北齊的大皇子嘛,怎麼了?好端端的提起他!」

    「他之前不是想做你的郡馬嗎?但後來又卻又突然的沒了消息,我就想著,會不會是他向北齊搬的救兵,讓韓鋮來當說客。」燕離說道。

    這回換容錦怔忡無語了。

    怎麼就會這樣想呢?

    容錦看著眉宇微擰的燕離,往前湊了湊,輕聲問道:「燕離,那萬一他真是北齊的戰王韓鋮,也真是來做說客的呢,你打算怎麼辦?」

    燕離看向容錦,翹了唇角,淡淡道:「這應該是我問你的吧?怎麼就成了你問我了?」

    容錦嘻嘻笑了笑,說道:「不管是應該誰問誰,反正是我先問的,既然是我先問的,你就得回答。」

    接觸日久,容錦其實很少有這樣小女兒態的時候。

    看著她嬌嬌俏俏的鼻子微微聳了聳,一臉好奇興奮的樣子,燕離心裡不由便生起一種淡淡的歡喜。

    娘親曾經過說,一個人如果在你的面前,並不掩飾她最真實的情緒,那麼在她的心裡,應該就把你當成了自已人!

    從「未婚夫」榮升為自己人的燕離,狹長深遂的眸子裡蕩起一抹藏也藏不住的笑意,下意識的理抬手揉了揉容錦的頭,輕聲問道:「你希望我怎麼做?」

    容錦嘟嘴,甩開燕離在她頭上揉的手,她又不是小狗,怎麼動不動就來揉她的頭?看了燕離說道:「哎,你怎麼又把問題扔還給我了。」

    燕離笑了笑,抬手再要去揉容錦的頭,可是手才抬起,容錦卻已經下意識的避了開去。他乾脆就改為捏了容錦那無意識嘟起的臉,輕聲說道:「他要是趕來替燕翊做說客,我就把他打了出去,你看行不行?」

    容錦對上燕離那璀璨的如同啟明星的眸子,不由自主的紅了臉,輕聲說道:「難道我說不行,你就不會這樣做了?」

    「那當然不可能。」燕離說道:「我娘說過,凡是涉及領土問題,寸土必爭,哪怕就是荒了廢了,也沒有白給別人的道理!」

    這什麼和什麼啊!拿她來比喻領土,她到底是應該高興在他心裡,她所佔據的高度,還是應該悲傷於,他那句「哪怕就是荒了廢了,也沒有白給別人的道理!」

    眼見容錦臉上神色幾番反覆,燕離不由奇怪的道:「你怎麼了?臉色怎麼變來變去的?」

    「沒什麼!」容錦笑了笑,對燕離說道:「嗯,我就是覺得你娘說的話很有道理。」話落,頗有深意的看了眼燕離,挑了唇角,說道:「從前你說在我身上能看到你娘的影子,我到是不以為然,不過現在,我確實覺得,論行事手法,我跟你娘還真有很多相似的地方。」

    「嗯?」燕離看向容錦,示意她說得明白點。

    容錦瀲灩如波的眸子深深的看向燕離,笑了說道:「你娘有沒有告訴你,不但領土是寸土必爭,而兩軍相敵也是要尺寸必爭的?」

    燕離看著容錦眸子裡好個小小的自已,雖然小的只是半個指甲大的縮影,但他卻好似看到了那個縮影唇角也正翹得高高的,臉上是掩飾不住也不屑掩飾的笑意。

    「我記住了。」燕離看向容錦,點頭道:「你放心,衝鋒陷陣上馬殺敵,是男人的事。我娘說,好男人首條,女人負責貌美如花,男人負責賺錢養家!錢我不用賺了,不過這種與人對壘的事,有我上就行了。」

    容錦看著嘴角翹起的燕離,很是疑惑,他到底是聽明白了她話裡的意思,還是沒聽明白?但從他最後一句話面意思看,他確實又明白的啊?一時間,不由便多看了幾眼燕離。

    「怎麼了?」

    燕離原以為他把這番話說出來,一定能博容錦一笑的,可是……燕離不由便攥了把汗,難道是時間久遠,他把娘親當年教他的給弄錯了,又或者弄混了?這麼一想,他頓時緊張了,目光一動不動的看向容錦。

    他怎麼看著容錦,到是叫容錦再次一怔,抬頭對上他的目光,稍傾「噗嗤」一聲笑了說道:「沒什麼,就是覺得你話說得比你還漂亮,一時沒反應過來。」

    燕離聽了容錦的打趣,白皙如玉的臉上,不由便綻起了一抹赧然之色。但下一刻,卻又抬頭看向容錦,一臉認真的說道:「容錦,我說的都是真心話,你要相信我。」

    容錦點頭,「我知道的,我相信你。」

    燕離頓時便長長的吁了口氣。

    將汗濕的手往膝蓋上擦了擦,心道:難怪娘親常說,女人心海底針,千萬別被女人表面的情緒所迷惑,一定要用心去看她,不然,你永遠都不知道,她說不的時候,到底是真的不,還是假的不!

    「容錦,等你及笄後,我們就把婚事辦了吧?」燕離忽然說道。

    「為什麼?」

    容錦想也沒想,下意識的問道。

    不想,燕離卻是急了,他目光一緊,看向容錦,「什麼為什麼?難道你不想嫁給我嗎?」

    嫁給他?!

    容錦看著陡然便變了臉色的燕離。

    這個問題,自已想過嗎?

    應該是想過的,只是,及笄就成親,她才多大啊?

    古人及笄是十五,十五就嫁人?!

    容錦搖了搖頭。

    燕離看在眼裡,臉上驟然冷下來的神色越發的冷得像冰塊。

    「你,你沒想過要嫁給我?」

    「不是……」知道燕離誤會了,容錦連忙說道:「我不是沒想過嫁給你,我是覺得十五太早了!」

    「那要什麼時候?」燕離問道。

    「怎麼也得二十七八吧?」容錦說道。

    燕離頓時如同看怪物一樣看向容錦,「二十七八?」

    容錦點頭,心道:就算不是二十七八,怎麼也得二十五六吧?

    燕離深吸了口氣,看向容錦,緩緩開口說道:「容錦,你看到過哪家姑娘,二十七八才嫁人的?」

    「怎麼沒有,三……」容錦摀住了嘴。

    是啊,這個時代,女子過了十七八若是還沒有婚事,沒有嫁人,那就是老剩女了,不是進家廟就是被給人做繼室。

    難道她還想著給燕離做繼室不成?

    這樣一想,容錦頓時生起一層冷汗。

    「那十五也太早了吧?」

    燕離想了想,點頭道:「你要是覺得十五早,回頭藍姨回來了,我們先把婚事定下來,等你十七了,我們再成親也是可以的。」

    十七……容錦才要搖頭,但對上燕離期待的目光後,鬼使神差的便點了頭。

    而她頭才點下,便看到前一刻還是冰山雪原的某人,剎那間大地回春,冰雪消融。

    過了很久,容錦也沒想明白。

    她明明跟他商量的是見客的事情,最後怎麼就拐到終身大事上去了?

    次日。

    因著有客要來,容錦起了個大早。

    因為事情匆促,吳繼富派出去打聽消息的人到容錦臨睡前,都沒把這個韓鋮打聽清楚,便也沒有來回話。

    早上容錦用膳的時候,吳繼富的媳婦張氏便在一邊替容錦布著膳,一邊輕聲說道:「郡主,派出去的人把這京都城四城打聽了個遍,也沒打聽明白這韓鋮是哪家的老爺!」

    容錦喝著粥的動作不由便一頓,抬頭看向張氏,「沒有打聽出來?」

    「沒有。」張氏搖頭,說道:「就好像這京都城根本就沒這個人似的,奴婢家當家的今兒一大早又派了人去城外,打算……」

    「跟你當家的說,把人喊回來,」容錦對張氏,說道:「反正再過一個時辰,人就要到了,回頭見過人再作安排吧。」

    張氏原本怕容錦責怪她男人辦事不利,但見容錦神色雖然淡淡的,但言語間並無責怪之意,當下便也長長的鬆了口氣。

    她卻不知道,昨兒容錦早將韓鋮自容錦那問了個清清楚楚。

    既然京都城沒這人,那也就是這人很有可能就是那個北齊的戰王爺!

    這樣一想,容錦頓時覺得心裡沉甸甸。

    怎麼這一個個的都把燕離當成了唐僧肉,誰都想來咬兩口?

    有了心事,自然胃口便受了影響,往常能吃兩碗粥的容錦,才用了一碗粥便讓張氏把膳食撒了。

    張氏一顆鬆了的心,頓時便又提了起來。

    容錦接過杏雨遞來的帕子,擦了嘴,又接了杏花遞上來的茶水漱了漱嘴,略一沉吟後,對杏花說道:「你去趟如意堂,就說我請了燕公子幫我待客。」

    「是,郡主。」

    只,沒等杏花走出門檻,門外響起了小丫鬟的聲音。

    「郡主,燕公子來了。」

    容錦抬頭對杏雨說道:「請了燕公子進來吧。」

    杏雨走了出去,迎了燕離進來。

    「你用過早膳了嗎?」容錦對燕離問道。

    燕離點了點頭,「用過了,你呢?」

    「我也用過了。」

    說著話的功夫,杏花已經手腳利索的上了一杯熱茶。

    燕離將茶盞端到手裡,拿了茶蓋去撥茶盞裡的浮茶,一邊,輕聲問道:「你昨兒派出去打聽的人怎麼說?」

    容錦本身讓杏花去請燕離,就是要跟他說這事,現在燕離提了起來,她便簡潔爽快的說道:「說是沒這個人。」

    燕離撥茶的手便頓了頓,稍傾,卻是抬頭對容錦笑了笑,說道:「那這樣說來,十有**就是我們的戰王爺了?」

    容錦點頭,「我也覺得很有可能是他。」

    「是他,就是他吧!」燕離挑了眉頭,淡淡的說道:「我也很想看一看,當年能讓我娘親視為心腹培養的人,是個什麼樣的人!」

    容錦卻是不無擔憂的說道:「我到不好奇他是個什麼樣的人,我只關心他來的到底是什麼目的。」

    「我昨天不是跟你說了嗎?目的無非兩個。」燕離神色淡淡的說道:「一,為著你而來,二,為著我而來!不管他是為誰而來,但終究是要叫他乖興而來,敗興而歸了!」

    容錦想了想,還真就是這麼個道理。

    不管這韓鋮來的是什麼目的,她和燕離怕是都不會叫他如願的!

    「好了,我看時間也不早了,我們去前院吧。」燕離看了看外面的天,對容錦說道:「天陰沉沉的,看樣子是要下雨。」

    入了秋以後,一場秋雨一場涼。

    明明昨天還熱得讓人恨不得浸在水裡,誰想到一夜的功夫,天氣就變了個,氣溫驟降,容錦今天在湖色鑲草綠色寬邊的小襖外又套了件草綠色的妝花褙子。

    兩人一路朝前院的花廳走去。

    「藍楹她們應該已經離開燕州了吧?」容錦問道。

    原本京都到燕州的路程,快馬加鞭的話也就是半旬,但因為藍楹和青語是扶棺返鄉,這路程就慢了下來。花了近兩月的時間才到燕州。

    「嗯,離開了。」燕離輕聲說道:「前些日子琳琅收到了藍姨捎來信,她們已經去了澄州府,打算先把那裡的據點撒下,那邊的產業也要結束,所有明面上的東西,都要轉到暗處,只怕這個年也趕不回來過了。」

    容錦聽著燕離言語間難掩黯然,不由便伸手握住了他垂在身側的手,輕聲說道:「以後日子還長著呢,也不在乎這一朝一夕的。」

    燕離點頭,輕聲說道:「我知道的,就是……」

    容錦看向燕離。

    燕離步子微頓,目光看向遠處烏雲沉沉的天,輕聲說道:「我想不明白,他為什麼要這樣做,怎麼想都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就不要想,」容錦緊了緊掌心間的手,輕聲說道:「真相總有一天會暴露,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竟量的爭取時間,把損失降到最低!」

    「我明白的。」燕離點頭說道:「他是他,旁人是旁人,我不能因為一個他,而葬送了他們的生活和性命!」

    容錦點頭,綻起一抹淺笑,說道:「你明白就好。」

    說著話的功夫,兩人已經到了花廳。

    而幾乎是她們才在花廳坐下,陰沉了一早上的天,在刮過一場肆意的狂風後「辟里啪啦」的就下起了瓢潑大雨。

    容錦看著外面那好似從天下扔下的,一無望無孫的大網一樣的雨,回頭對身側的燕離說道:「也不知道那姓韓的出門前,有沒有看黃歷,怎麼就選了這樣一個日子?」

    燕離才要回答他,外面卻是響起杏花清脆的聲音,「郡主,吳管事讓人來說,客人已經到了,正領著往花廳來。」

    容錦點了點頭,對燕離說道:「我們到門口迎迎吧。」

    燕離起身,陪著容錦往門檻走,而幾乎是他們才在門檻處站定,便看到長廊下,吳繼富的身側,是一抹修長挺拔穿石青色湖綢素面直裰的男子,男子目不斜視,行走間帶著一種渾然自成的霸氣和凌厲。

    他就是韓鋮嗎?

    容錦不由便細細的打亮起來,黑亮的用一根瑩潤如雪的玉簪綰在頭上,劍眉斜飛英挺,黑眸細長銳利,削薄輕抿的唇,這是一張稜角分明的臉。依稀能從眉眼間看到他年輕時的肆意張揚!

    不知道為什麼,第一眼,容錦便有一種感覺,韓鋮他就像是黑夜中的鷹,冷傲孤清卻又盛氣逼人,孑然獨立間散發的是傲視天地的強勢。

    原來,這就是韓鋮!

    容錦忽然就明白,為什麼他能成為護國公主的心腹,而在護國公主離開後,又能成為天子近臣!

    這是一個天生的大將之才!

    從長廊到花廳間有一段空缺的距離,吳繼富打起手裡的桐油傘,遞給了韓鋮。

    韓鋮接在手裡,骨節分明手握著雨傘,走進雨霧。

    雖然大雨如注,但他卻如同閒庭信步,幾步的距離,走得不慌不忙,如同一副緩緩的展開的江南畫卷。

    「戰王風姿,果然不同!」燕離在容錦耳邊輕聲說道:「我忽然就理解了,為捨燕文素寧可以繼室身份,也要嫁進韓府,嫁給他了!」

    容錦點頭。

    是啊,這樣的男子,不曾動心也罷,一旦動心,只怕即便是死,也要擁有,也要在牌位上貫上他的姓氏罷?

    容錦唇角挑起一抹淡淡的笑,對已經走到廊簷下,將手裡的桐油傘交給吳繼富,回頭朝他看來的韓鋮,說道:「韓先生,裡面請。」

    聽到容錦的聲音,韓鋮緩緩抬頭,目光落在容錦臉上。

    容錦有那麼一瞬間,覺得韓鋮似乎身子顫了顫,但等她想仔細看時,卻只見韓鋮已經微微頜首,撣了撣落在袍擺上的雨水,打算往花廳裡走,只是在目光對上神色淡淡站在容錦身側的燕離時,卻是擰了眉頭,對容錦道。

    「這位是……」

    韓鋮一開口,容錦才發現,他不但有張出色的外表,還有一把好嗓子,聲音磁性如緩緩奏起的大提琴聲。

    因為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煩,也想探聽下韓鋮的目的,所以,燕離易過容。

    此刻的他,頂著一張頂多只能算清秀的臉,站在貌美如花的容錦身邊,除了那一身的氣質讓人難以忽視外,從長相的角度說,只會讓人驚歎,容錦這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

    容錦沒有讓燕離開口,而是對韓鋮說道:「這是我表兄,因家中沒有長輩,所以讓表兄陪著一起待客。」

    表兄?

    韓鋮看向燕離,默了一默後,問道:「他是容啟軒?」

    呃!

    容錦怔了怔。

    容啟軒這個名字,若不是聽韓鋮提起,她怕是都要忘了。

    但一怔過後,她卻是看向正目光銳利上下打量燕離的韓鋮,問道:「在我回答你的問題之前,我能不能知道,你是誰?」

    「我……」韓鋮張了張嘴,目光對上容錦那與記憶中如出一轍的面孔後,嚥了咽幹幹的喉嚨,輕聲說道:「我們進屋說吧,我會告訴你,我是誰的!」

    容錦點了點頭,做了個請的手勢。

    韓鋮目光再次撩了眼燕離,拾腳進了屋子。

    容錦與燕離交換了個一眼神,也跟著進了花廳。

    賓主落坐後,杏雨將早就準備好的茶端了上來,放到了韓鋮身邊的桌子上,這才低眉垂眼的退到了一邊。

    「讓她們都退下吧。」韓鋮端了手裡的茶盞,掀了茶蓋,一邊撇著浮沫,一邊對容錦說道:「退到三丈外,至於你這位表兄,最好也叫他退下!」

    容錦頓時有點丈二和尚摸不著腦。

    韓鋮這是什麼意思?

    王爺當久了?

    擺譜擺到他這郡主府來了?

    見容錦沒有吱聲,韓鋮手上的動作頓了頓,抬頭睃了眼容錦,淡淡道:「你放心,我對你沒有惡意。」

    容錦想了想,朝燕離看去。

    其實燕離這個時候也是一頭霧水,只是因為臉上戴著面具,而不顯罷了。

    見容錦朝他看來,他點了點頭。

    容錦便對杏雨說道:「杏雨,你帶著他們都退下。」

    「是,郡主。」

    杏雨轉身走了出去,對門外侍候的小丫鬟和小廝吩咐了下去。

    不多時,人便走得乾乾淨淨,天地間似乎除了雨,再也沒有別的!

    因為太過驚駭,容錦下意識的也端了桌几上的茶盞,打算喝口水緩緩她亂了節奏的心跳。

    「我是北齊人。」

    耳邊響起韓鋮的聲音。

    容錦手上動作一頓,先是與燕離交換了一個眼神後,才看向韓鋮,「北齊人?」

    韓鋮點頭,「北齊戰王,你聽說過嗎?」

    容錦點頭,將手裡的茶盞湊到嘴邊,打算喝口茶,再繼續打這場艱苦的戰。

    只是,就在她把茶盞湊到嘴邊,正打算淺抿一口時,韓鋮卻再次開口了。

    「我是你父親!」

    用石破天驚來形容也不為過!

    容錦一剎那的震驚,就如同她親眼到了孫猴子從石頭縫裡崩出來!而之所以能從這片驚怔中醒過來神來,完全是因為她手裡的那一盞熱茶。

    因為太過驚愕,而忘了手裡的動作,她將一半的熱茶都倒進了嘴裡。

    「啊呸……」

    嘴唇一瞬間便麻了,舌頭也是跟著麻了麻,但下一刻卻是火燒火燎的痛,容錦下意識的便將滿嘴的茶吐了出來。不偏不斜,正吐了韓鋮身前一地!

    韓鋮本就冷凜的臉頓時越發的冷了,一對銳利的眸猛的便瞇了瞇,落在了容錦身上。只是,下一瞬,他同樣感覺到了一股如刀刃般寒意朝他看來。

    他下意識的迎上去,對上了燕離那如同淬了毒一般的目光!這樣的目光,便是身為年少成名身經百戰的韓鋮也感覺到了一種身不由己的顫慄感。

    「是不是燙到了?」成功的震懾了韓鋮後,燕離回頭看向正吐著舌頭的容錦輕聲問道。

    容錦點頭,舌頭麻的得連話都沒說!

    燕離抬頭,狠狠的睃了眼一側擰眉思慮的韓鋮,對著空空的花廳說道:「去取塊冰來!」

    韓鋮不由便疑惑的抬頭,下人明明都退開了,他這是在吩咐誰?

    但就在燕離吩咐過後沒多久,韓鋮便看到一個黃衣少女,手裡托著紅漆托盤走了進來,逕自走到容錦跟前後,少女把托盤裡的白瓷小碗取了出來放到桌上。

    韓鋮是習武之人,且還是武道高手。

    他自然看出這黃衣少女並不是一般的婢女,非但不是一般的婢女,而且身手還是很不錯!

    這樣的婢女……韓鋮的目光再次落在正小心將碗裡的冰放到容錦嘴裡的燕離,眉頭越凝越緊,「你到底是誰?」

    燕離卻是突然一個冷眸掃來,話跟冰碴子似的砸了過來,「她要是燙壞了舌頭,我就割了你的舌頭!」

    韓鋮瞪圓了眼,這回到是換他失了反應。

    容錦好不容易解了嘴裡的痛苦後,對被燕離一句話給怔得忘了反應的韓鋮,說道:「你說,你是我父親?」

    韓鋮點頭,「沒錯,我是你父親,親生父親!」

    話聲才落,便見一道白光朝他飛了過來,他想也不想,袍袖一揮,被容錦砸過來的碗便落在一邊,碎成了渣。

    「容錦,你幹什麼?你竟敢對你的父親動手?你這是……」

    「王八蛋!」容錦嗷一聲,抓起了桌上的紅漆托盤,便對正虎目怒視的韓鋮砸了過去,「我打死這這個始亂終棄,沒有擔當,懦弱無能,上完就走的王八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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