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兒一嚇,猛的抬頭。
宋汐看他一臉迷茫,那雙空濛蒙的眼睛除了悲切憐憫,還有些受驚的不知所措。
之前那個散發著陰沉殺氣的人和眼前這個純良無害的小傢伙,真的是一個人嗎?宋汐驚疑,仔細看了看他的眼睛,不似作假,看來,他對之前的所作所為,一點也沒有印象。
宋汐問:「淳兒為什麼想要救這隻狐狸?」
淳兒低下頭,輕輕撫摸著狐狸的腦袋,「我覺得它像我。」
他低垂著頭,週身似乎形成一種與周圍格格不入的低氣壓,宋汐覺得那種奇怪的感覺又上來了,說不出的違和感。
陳虎沒有察覺到不對,因為要趕車,他不好回頭,只是笑著說道:「淳兒怎麼會像狐狸呢?」
「我不知道。」淳兒悶悶地答道,手下的狐狸狐狸忽然抬起小腦袋,濕漉漉的鼻尖蹭著他的掌心,有一種冰冷的涼意。
淳兒週身奇怪的氣息忽然消散,一滴眼淚從眼角靜靜滑落,滴到狐狸的毛茸茸的耳朵上。
狐狸抖了一下小耳朵,又用頭在他掌心蹭了蹭,一種脆弱的乞憐。
宋汐一直留意這邊兒的動靜,見他一動不動,問道:「怎麼了?」
淳兒抬起頭,淚流滿面,臉上的表情很平靜,平靜之下,卻有一種蝕骨的悲傷。
陳虎回頭,正好看見這一幕,嚇了一跳,「淳兒,這是咋地了?」
淳兒沒看陳虎,只顧看著宋汐,眼淚靜靜地往下淌,沒有說一個字。
宋汐覺得他很傷心,但是這種傷心不是為了做給人看的,而是為了他自己,她弄不明白,只煩躁道:「不是告訴你,男兒有淚不輕彈嗎?」
淳兒搖搖頭,眨了兩下眼睛,神色總算清明了一些,透著她熟悉的純澈天真,「我不是有意要哭的,只是它要死了,我為它哭一哭,便算是送行了,它心裡也會好受一些。」
宋汐眉頭一動,心裡有些複雜。
他看起來什麼都不懂,卻比正常人還要來的透徹,難得情深,一個畜生尚且如此,若換成人,又不知怎樣深情,總是風曜那等虛情假意望塵莫及的吧!
陳虎看著心疼極了,這要是他獵的狐狸,一定二話不說就送給他了。但這不是他獵的,他只有將目光轉向宋汐,「葉哥兒,難得淳兒這麼喜歡這隻狐狸,你就依了他吧!」
宋汐默了半響,垂眸淡淡道:「你想如何?」
淳兒一愣,眼中迸出一股欣喜,小心翼翼道:「我,我想放了它,可以嗎?」
「隨便!」宋汐轉過頭,去看遠處的夜空。
淳兒心急火燎地去解繩子,無奈宋汐打的是死結,他忙的滿頭大汗,愣是解不開,眼前冷光一閃,草堆裡瞬間多了一把寒光閃閃的匕首。淳兒回頭,宋汐正將視線斜過來,平凡的面容因著那雙銳光逼人的眼睛在夜色下竟顯得有幾分漂亮的邪氣,一時間竟看呆了。
宋汐心情忽然變好了,「瞅我作什麼,不放狐狸了?」
自己這副尊榮,他居然也會被迷住,真不知道他的審美觀是怎樣的。明明有著照鏡子都會被自己迷住的美貌,他卻毫無自覺,似乎不知道自己有多漂亮,真是糾結的小傢伙。
淳兒臉一紅,忙收斂目光,低下頭割繩子,心道,哥哥方纔的樣子,真好看。
陳虎見他摸刀子,怕他傷了手,對宋汐道:「葉哥趕緊搭把手吧,免得他被割傷了!」
宋汐心道,我都沒說話,你倒是心疼上了,話雖如此,宋汐還是一把奪過刀子,三兩下便割開了繩子,贏來淳兒感激的目光。
繩子一斷,這狐狸三兩下掙脫了繩子,刷的一下,就跳到了野豬上,對著宋汐,身子弓起,毛髮豎起,齜牙咧嘴,這憤怒的小眼神,農民斗地主呢!
宋汐就勾了嘴角,笑得張揚而邪氣,「要走趕緊走,等我改主意了,照樣把你剝皮賣了!」
狐狸身子一縮,氣勢就萎了。
淳兒顯然是把宋汐的話當真了,忙對狐狸說道:「你快點回家吧!」
狐狸看了一眼淳兒,似是感激,轉過身,似要跳下牛車,卻在抬頭的時候,忽然就呆住了!
在風中呆了許久,久到淳兒以為它石化了,狐狸忽然低著頭,在豬皮上磨了磨爪子。
半響,它抬起頭來,對著淳兒搖了搖尾巴,淳兒以為它要走了。孰料,這狐狸一躍而上了淳兒的肩膀,狐狸尾巴一舒一卷,竟纏上了淳兒的脖子,頭便擱在淳兒的肩膀上,狐狸嘴對著淳兒的下巴,一副親暱模樣。卻在眾人看不見的地方,懊惱地吐了口氣。
不認識回家的路什麼的,真的好丟臉,不過,那個壞傢伙把自己捆成粽子丟進簍子裡帶下山,自己分不清路也是很正常的啦!它絕對不會承認,自己是路癡的。
陳虎見了,一臉驚奇,過會兒似琢磨透了,哈哈笑道:「這小畜生有靈性,怕淳兒冷,用尾巴給你做圍脖呢!」
淳兒伸手摸了摸它的尾巴,軟軟的,好舒服的,忍不住拍了拍它軟乎乎的小身子,咯咯笑道:「我不冷,到我懷裡來吧!」說罷,敞開了懷抱,抖了抖手臂。
狐狸眼珠子一轉,盯著他懷抱半響,竟真的從他肩上下來了,臥在了他的懷裡,比起方才張牙舞爪的模樣,倒是十分乖巧。
宋汐見了,暗地嗤了一聲,蠢東西,人家方才要殺你呢,這會巴巴地湊上去,反倒對她這個救命恩人齜牙咧嘴,真是傻傻分不清楚。
淳兒見它一身雪白毛髮被繩子勒得亂七八糟,忍不住用手指給它一撮一戳順著,狐狸的腦袋在他大腿上蹭了蹭,舒服地瞇起眼睛。
宋汐忽然覺得小狐狸不炸毛的樣子,倒是與淳兒有幾分相似,都是那麼純粹漂亮。
陳虎更驚奇了,「淳兒,這小狐狸喜歡你呢,想認你做主人!」
宋汐輕笑一聲,認麼,也不見得,也許是看周圍陌生,又看出淳兒的善意,故而想找一個庇護所吧。
幾人到達城門的時候,天還未亮,便靠著城牆休息。
天微亮,城門終於開了,一行人在士兵們睡眼朦朧之中匆匆進了城。
這狐狸當真機敏,見有生人,只乖乖地團在淳兒懷裡,白乎乎的一團,一動不動的,倒似一件皮毛玩意兒。
時間尚早,藥鋪還未開張,陳虎將門板拍的砰砰響,濺起一陣細塵。
不一會兒,藥鋪裡亮起了燈,傳來老大夫不耐煩的聲音,「來了來了,一大早的,攪人清夢!」
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之後,門開了,頭髮花白的老大夫披著一件外裳,手執油燈站在門前,拉著一張老臉,瞪著陳虎道:「幹什麼呢你!」
陳虎人高馬大,還用怕一個老頭子,氣勢一點兒也沒萎,「天亮了,自然是請你開門做生意了!」
「我不——」
「砰——」
一聲巨響過後,那老大夫瞪圓了眼睛,機械地轉頭,看著被陳虎拍的直震的門板,振聾發聵,嚥了嚥口水道:「我我說,小哥兒啊,倒是輕,輕點兒啊!」
事實上,這百年老木結實得很,以前也有不少人半夜求醫將門拍的直響,像這樣被拍的風雨飄搖還是頭一次,這少年可謂是臂力過人,好生讓人忌憚。
「那你治還是不治!」陳虎怒目圓瞪,好比一蹲怒金剛。
「治治治,裡面請!」那老大夫側身讓出一條道來,真是怕了這瘟神。
淳兒將宋汐扶下牛車,那狐狸從淳兒身上跳下來,安靜地跟在他身後。
進了屋,那大夫才看清這兩個傷員,見了宋汐被包纏得一塌糊塗的小腿,先是皺了皺眉,目光掠過淳兒,瞬間被驚艷了,久久難以回神。
還是陳虎從旁推了他一把,「看什麼呢你,還不趕緊治傷。」
老大夫望著淳兒小臉,歎了口氣道:「這麼個好模樣,倒是可惜了!」
陳虎就急了,「可惜什麼,他才傷的,你快給看看。」
那老大夫瞬間來了精神,拿了剪子,就去拆他額上的布條。
明明宋汐傷的比較重,倒是先給淳兒看起傷來了。
淳兒一閃身躲開了,指著宋汐,臉色不大好看,「我哥疼著呢,先給我哥看!」
對於旁人不自覺地忽視宋汐,他心裡很不舒服,即便別人關心的是自己。在他心裡,哥哥比自己更加重要。
陳虎這才想起宋汐這個頭號病患,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後腦勺。
老大夫忙回過頭看宋汐,急忙道歉:「小哥兒,真是不好意思啊,瞧我老糊塗的。」
宋汐曬然一笑,狀似無謂,「無妨!」
眾人總是偏愛美貌之人,誰叫自己其貌不揚!
布條被層層剝開,傷口已經有些發炎了,那老大夫皺起兩條希拉的眉毛,沉吟道:「待會兒可有點兒疼,小哥兒得忍著點兒。」
宋汐點頭,表示知道了。
這時,陳虎道:「葉哥兒,我先去把野豬賣了,回頭再來找你們。」
「去吧!」
陳虎又轉向淳兒,溫聲道:「回來給你帶桂花糕好麼?」
「嗯!」淳兒心不在焉地應了一句,眨也不眨地看著宋汐。
宋汐受了傷,連桂花糕都難以引起他的食慾了。
陳虎有些失落,還是衝他笑了笑,轉身走了。
清理傷口的時候,十分疼痛。那老大夫弄了一塊兒巾子給她咬著,免得她傷了舌頭,宋汐兩隻手攀住椅子的扶手,抓的指尖泛白,汗水像涓流一樣往下直淌,額頭青筋暴起,滿口的呻吟卻被她吞進了肚子裡。
淳兒本來害怕這樣血腥的場面,見她受苦,突然就不害怕了,蹬蹬地奔到她身邊,甩下懷裡的狐狸,搶過她的手掌緊緊握住,心疼得聲音都變了,「哥,很快就好了,我陪著你,你不要怕,不要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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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汐:技能?
狐狸:給喜歡的人作圍脖。
宋汐:愛好?
狐狸:給喜歡的人作圍脖。
宋汐:願望?
狐狸:給喜歡的人作圍脖。
宋汐(怒):能不能有點出息,小心我把你皮剝下皮讓你作永久性圍脖。
狐狸(嚇):(☉o☉)…
宋汐(不厭其煩):技能?愛好?願望?
狐狸(小心翼翼):給你作圍脖,給你作圍脖,給你作圍脖!
宋汐:…
——
宋汐:以後就改名叫圍脖吧!
狐狸:我不是叫白團的嗎?
宋汐:再囉嗦就叫你鴨脖。
狐狸:我不是鴨,叫也應該叫狐脖啊!
宋汐:那就叫狐脖吧!
狐狸:(☉o☉)…!倫家不是這個意思!(跪求重新叫白團)
ps:發現好幾隻在追文,o(n_n)o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