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那道鋒銳即將射中他時,一道更為迅捷的身影將他撲倒了。
一聲隱忍的悶叫,宋汐的臉在瞬息間變得慘白,嘴唇哆嗦,額上的青筋鼓得隨時都要跳出來一般,給痛的。
淳兒嚇壞了,一邊掙扎著起來道:「哥,你怎麼了?」
宋汐一張臉痛的扭曲,「別亂動,我很痛。」
淳兒瞬間就不敢動了,過了好一會兒,宋汐緩過氣來,慢慢地從他身上挪開。
淳兒立即從地上翻起身來,看清了宋汐,臉都嚇白了。
宋汐的一條小腿幾乎被一根尖利的小木樁貫穿,皮開肉綻,鮮血直流,看著就很嚴重。
「哥!」淳兒嚇得嗓子都變了。
宋汐沒工夫李他,只抬頭看向不遠處灌木中懸著的一張木弓,眉頭一凝,是弓阱。
弓阱是用適當的彈木製成簡單的弓,架在固定於地面上的叉樁上,箭拱在繃緊的弦上,再用三根相距較遠,固定在地面上的短木樁改變絆繩的受力方向,獵物觸動絆繩時正好位於箭頭所指的方位,快狠準,殺傷力極大。
好在這木樁子有點舊了,也不是很粗,否則她這條腿就廢了。
淳兒見她不答,眼淚珠子瘋狂往下落,語氣很是自責,「都是我的錯,哥,你打我吧!」
宋汐沒好氣道:「別哭了,男兒有淚不輕彈。」
他第一次哭的她心煩,也許是,腿上太痛了吧!
淳兒使勁閉了閉眼睛,仰著頭,好一會兒總算將眼淚憋回去了,眼睛依舊濕潤通紅。
什麼彈不彈的,他不懂,不過,她叫自己不哭,他便忍著不哭,不想叫她心煩。
扶她起來的時候,宋汐疼的直吸氣。淳兒看著她蒼白的臉,就不敢動了,頃刻間又紅了眼睛!
宋汐深吸了幾口氣,努力使自己的語氣平靜,「繼續!」
她一向能忍常人所不能忍,即使在最惡劣的環境,也不會亂卻方寸。
淳兒按照宋汐的指示,扶著她緩慢地走著。這孩子很聰明,又很好學,其實已經做得不錯,但是宋汐傷的太重,腿疼的受不了,兩人越走越慢,堪稱舉步維艱,眼見著天就要黑了。
她不是吃不起苦,只是再這麼折騰下去吧,她這條腿真要廢了。
淳兒倒是聰明了一回,主動說道:「哥,我背你。」
不等她回答,便主動在她身前伏低了身子。
宋汐愣了一下,便乾脆地爬上去了。
論個子,淳兒其實比她高,身體也比宋汐這副瘦骨頭要結實,不過因著他臉生的太漂亮,又是孩童心性,膽子小,動不動就紅眼睛,看著弱不禁風。
背倒是背上了,就是走的很辛苦,一路上跌跌撞撞的,讓宋汐也跟著心驚膽戰的,生怕一不小心栽下來,傷上加傷。
事實上,他還真的跌了一跤。
不過,他在身體前傾的時候,雙手沒有護住自己,反而緊緊地攀著身後的宋汐,讓她沒有滾出去,自己則在下面給她當了人肉墊子。
宋汐心裡著實震驚了一把,她以為小傢伙膽小怕事,怕疼怕受傷,沒想到這當頭能有這樣的魄力。
爬起來的時候,宋汐才發現他的額頭跌破了,血從傷口淌下來,滴在睫毛上,他一眨眼,一隻眼睛都紅了。臉頰鼻子上落得都是血,襯著他雪白的肌膚,刺得人眼睛疼。
淳兒舉起袖子,就要去擦,宋汐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另一隻手強迫他仰著頭。
眼睛瞥見旁的一株植物,宋汐忙摘了幾片,在嘴裡嚼碎了,吐出來敷在他的額上。
等傷口不流血了,淳兒轉身,視線落到某一處,便直愣愣地不動了。
「怎麼了?」宋汐察覺到他的異樣,順著他的視線看去,只見灌木叢中露出兩隻瑩綠色的眸子,在夜色裡散發著冰冷凶狠的光澤,一種飢餓和貪婪。
「是狼!」宋汐臉色一沉。
聞言,淳兒更是嚇得嘴唇直哆嗦。
兩人一狼,隔著幾十米的距離對峙著,一時間,誰也不敢輕舉妄動。
「你先走。」宋汐仍舊與那條狼對視,卻壓低了嗓音。
淳兒一愣,隨即搖頭,一把扣住她的手道:「我要和哥一起走。」
宋汐哄道:「乖,我待會兒去找你。」
他害自己傷了腿,本以為自己是惱他的,關鍵時刻,竟不捨得他陪自己的喪命。終究是,重生後第一個進入她生命中的人,到底有些不同的。
淳兒卻搖了搖頭,眼中有一種從未出現過的清新透徹,「你騙我,我走了,就再也見不到哥了!」忽然,他在她身前蹲下,回過頭看著她說道:「哥,我背你,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
宋汐看著那雙昏暗中明亮的雙眼,寫滿了認真,分外執拗和堅定,不由得愣住了。
她一直以為,他膽小懦弱,是很怕死的,關鍵時刻,居然能說出這麼決絕的話來。
一起死,多麼動人的誓言。
那個人也曾經對她說過,生同裘,死同穴,到頭來,還是讓她一個人孤零零地上了黃泉路。
但眼前的少年,生死關頭,卻用行動證明了他的真誠。
真心這種東西,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只在一個緣字。
「你明白死的意義嗎?」宋汐輕飄飄地問。
少年專注地看著她,誓言一般地莊重,「死了,就再也看不到了,我想和哥在一起,天天看到哥,你死了,我也不要一個人活。死很痛嗎?但如果有哥陪著我的話,淳兒,就什麼也不怕。」
宋汐被震撼了,良久,伸出手,撫摸他精緻到極致的臉,眼中有一種恍惚的溫柔,「你說的這些話,一點也不像個——」
不像什麼,她沒有再說,那只伸出的手忽然滑到他的後背,將他猛的壓在她的懷裡,一個側轉,正對那只野狼,右手悄然摸向腿側。
整個動作,行雲流水,出其不意,像是演練了千萬遍。
蟄伏的野狼意識到宋汐的攻擊意圖,幾乎在下一刻,便從灌木中竄了出來,以衝刺之速,撕咬過來。
五,四,三,二,一!
宋汐在心裡默數,直到攻擊的最佳距離,她揚手甩出了武器,一柄在前夜被她打磨得異常鋒利的匕首!
野狼奔跑的身體停滯了片刻,繼續跑來,卻在離宋汐一米處轟然倒下。
狼眼大睜,抽搐了兩下,張嘴吐出最後一口濁氣,便不動了。
它的勃頸處,插著一把鋒銳的匕首,整根沒入,只餘刀柄陷在硬刺的毛髮當中,鮮血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向四周蔓延。
「好了!」宋汐鬆開了抱住他的一隻手,抽出匕首,他從懷裡扯開。
淳兒想要回頭,卻被她制止了,「不要看,扶我起來。」
淳兒便聽話地扶她起身,臨走的時候,宋汐將剩下的幾片三七葉全摘下了,這玩意兒能止血,散血,定痛。這些敷她的傷口是不夠的,她記得山洞附近生有鐵皮石斛,這玩意有異曲同工之效,就是沒三七那麼好用。
等到洞穴的時候,天色已經黑透了,洞裡黑漆漆的,月光灑了小半片進來,尤其顯得清冷。
宋汐正要生火,淳兒卻搶過火折子,「我來吧!」
宋汐定定地看著他,淳兒便囁嚅道:「我中午看見你生火,曉得怎麼做。要是不行,哥再來做好麼?」
他的眼裡滿是祈求,帶著隱約的淚光,宋汐難以拒絕。
他在自責,從她受傷開始,這個少年,一直想要彌補。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淳兒在洞口靠邊兒的地方生火,他的動作很生疏,貴在鍥而不捨,認真鑽研,試了好幾次,終於點燃,趕忙用乾草引火。宋汐怕他忙不過來,挪過來幫他駕火,洞穴裡有她中午準備的乾柴。
有了火,洞裡就亮堂起來了,宋汐又看了看淳兒頭上的傷。
一路顛簸,他額上的三七葉沫已經掉的差不多了,傷口又開始流血,一個拇指大小未凝透的血痂,看著都滲人。
宋汐將幾片三七葉子放嘴裡嚼碎了,貼在淳兒的額頭上。為免他不小心蹭掉,又撕了一片裡衣,給他在額頭上纏了兩圈。
一想到這張漂亮的臉會留上個拇指大的疤,宋汐就有些鬱鬱。不是她憐香惜玉,而是他的美貌本身就是上天的一項傑作,就這麼毀了,真是暴殄天物。
淳兒呆呆地看著她做這一切,視線直往她腿上瞄,那根木刺還插在她腿上,傷口被木刺堵著,血已經不流了,但看著很嚇人,淳兒的聲音便有些抖,「哥不用嗎?」
宋汐一指從洞口拽下來的一堆鐵皮石斛葉,「我用這個。」
這根木刺幾乎刺穿了她的小腿,肯定是要拔出來的,避免傷到舌頭,宋汐撿了一根短木咬在嘴裡,用小刀將褲管劃開了,正要拔,見淳兒直愣愣地盯著,便對他道:「你轉過去!」
「我不怕!」他的眸光清亮而堅定,挪到宋汐身邊,盯住宋汐的眼睛,一字一句,認真道:「哥,我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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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擔心,淳兒還是會美美噠。
本想一口氣寫到吻的,但是沒寫到,這個得要氣氛,親起來才對味兒~等著哈!
能打動女主的,從來都是真心,這個時候的淳兒雖然弱弱的,但是很萌很美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