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衣男子倏然回頭,對著那溫雅男子道:「寧璟,你倒是快想辦法呀,再這麼耗下去,阿宸就要死了。」
寧璟抿著唇,不說話。
見此,藍衣男子眉頭一皺,厲聲道:「你不是號稱可以可以活死人肉白骨麼?」
寧璟苦笑,「那不過是他人謬讚,你真當我是神麼?再說了,他體內的毒素我已用金針逼到腿部,不影響心脈功能,換言之,他雖然餘毒未清,卻沒有生命危險。」
藍衣男子質問道:「那他怎麼還不醒?」
寧璟歎了口氣,「非我不肯盡力,而是他一心求死。」
「一心求死?」藍衣男子有些不能理解,「我們辛苦挽救他的性命,他為什麼要求死?」
「自從公主**的消息傳來,他嘔血昏迷,便一直這個樣子,哀莫大於心死,那個女人死了,他的心也跟著死了,這一具空殼,是死是活他都不在意了。」
「怎麼可以這樣!」藍衣男子似乎很不能接受。
曾經的雄心壯志,不可企及的絕代風華,隨著那個女人的逝去,都煙消雲散了麼。
這曾經是他發誓誓死追隨的人,最敬佩,最羨慕的人,如今就跟個廢人沒兩樣,不,連廢人都不如。
蘇澈盯著那張脆弱的病容,放在身側的拳頭越握越緊,忽然踏前一步,伸出手抓住那人消瘦的肩膀,怒吼道:「你可知道,我冒著株連九族的風險保衛宸王府,寧璟千里迢迢地從青州趕來,申屠更是冒著砍頭的危險密訪宸王府,皆是因為你深陷圇圄,朝不保夕。你倒好,就想著一了百了。我們怎麼辦,怎麼辦!風宸,你他媽太過分了,情人重要,兄弟就不重要了嗎?何況那個女人根本就不愛你,她害你失去了皇位,她害你四面楚歌,你居然為了她,連我們都不顧了。一心求死,真是不可饒恕,不可饒恕!」
隨著聲聲質問,藍衣男子瘋狂地搖著他的雙肩,頗有些歇斯底里。
床上那人,就像是一個破布娃娃,在風雨飄搖之中,隨時有碎裂的可能。
站在最近的黑衣男子第一個看不下去,身形一動,便從藍衣男子手裡奪下了風宸,將人小心翼翼地放置在床榻上,又輕輕地蓋上了被子,姿態虔誠又充滿了擔憂,卻連眼尾也不掃藍衣男子一下。
藍衣男子被推倒在地,恨恨地盯著黑衣男子,站起身,作勢還要過去,冷不防被一隻手拉住了。
「蘇澈,你冷靜一點。」拉住他的是寧璟,生怕了蘇澈不受擺佈,他往回看了一眼,「申屠!」
申屠會意,三兩步走過來,一隻手就鉗住了蘇澈的手臂。
申屠河身高七尺,虎背熊腰,站起來跟坐小山似地,蘇澈一個文弱書生,在他手底下就跟老鼠遇見貓似地,擺脫不能。
「放開我,風宸是腦子糊塗了,你讓我去打醒他!」蘇澈一邊掙扎,一邊低吼。
聞言,床上的黑衣男子忽然回過頭,瞪了蘇澈一眼,冷冰冰的眼神,帶著一絲外露的殺意。
蘇澈覺得自己渾身的血液都仿若要凝固了一般,他差點忘了,這個叫做池一的傢伙,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高手。平時沒有存在感,發飆的時候,可是比申屠還恐怖。儘管他們都是風宸的好友,但是池一隻認風宸一個主人,如今也是因為主人病危,他才被迫聽命幾人,並不代可以任人擺佈。
於是,蘇澈難得安靜了。
寧璟鬆了口氣,拉著蘇澈在四仙桌旁坐下,申屠也走過來。
池一還守在床邊,這個沉默寡言的人,基本上是不參與討論的,但他會將所有的事情都默默記在心裡,來日向他的主人匯報,
寧璟瞥了一眼池一,而後看向焉了的蘇澈,「有時間折騰病人,不如靜下心來想想辦法。」
蘇澈抬起眼睛,很挫敗的神情,「還什麼辦法?」
寧璟無語,要不要擺出這種絕望的臉色,還是耐下性子道:「風宸雖然昏迷,畢竟沒有生命危險,他是可以醒來的,甚至能感知周圍的環境。人在生死關頭,一念生,一念死,只要你能激起他的求生**,他就能醒過來。」
蘇澈兩眼放光,紅光滿面,與方纔那副死爹死娘的哭喪臉判若兩人,「怎麼刺激?你是不是已經想到了辦法?」
寧璟頓了頓道:「用他最在意的東西刺激他。」
「最在意的?他最在意的是風青嵐那個死鬼,可是風青嵐已經燒成灰了!」蘇澈很苦惱。
寧璟笑道,眼裡閃過一抹詭譎的光芒,「是啊,還有灰!」
蘇澈看著寧璟溫潤的笑容,忽然有些恍惚,「寧璟,雖然你是個神醫,但有時候,我覺得你比我更像一個智囊。」
這個人,無論什麼時候,都能穩住陣腳,風宸出事,所有人都慌了,唯他一人,泰山將崩,不行於色。平素不顯山不露水,他們這些平素忙搶忙後的,出了大事,反倒要他挑大樑。
並不是說蘇澈和申屠就沒用了,而是他們一個文臣,一個武將,出謀劃策,領兵打仗,他們不在話下,可無一人能有風宸那樣領導能力。也許是風宸在眾人心目中的地位太高,他一倒,眾人就猶如一群無頭蒼蠅亂撞。
要說一個人有這樣的領導能力也不稀奇,風青嵐就有,問題是,寧璟不是個大夫嗎,遇到風宸之前,據說還是個遊方郎中啊!究竟是經歷的太少,不明白其中的利害關係,才能勇往直前呢,還是他真的有那麼硬的心理素質,蘇澈想不通。除卻風青嵐,寧璟,是他第二個看不透的人。
不過,有一點,他可以肯定,寧璟的背景很清白,對風宸無害。
「不敢當!」寧璟依然雲淡風輕。
四個人裡面,有兩個是文弱書生,申屠是大將不假,但是會帶兵打仗不代表武藝超群。於是,去皇宮裡盜骨灰的重任就落到了唯一的武林高手——池一身上。
他將主子的性命看得比自己還重,一定會拚命完成任務。
三人在宸王府等了大半夜,蘇澈和申屠一直沒合過眼,前者又在屋子裡老驢拉磨了,申屠一張黑臉隨著時間的流逝,也有了下雨的趨勢。唯有寧璟,一直神色如常,期間還躺在榻上小憩了一會兒。蘇澈暗罵一句,沒人性,心裡卻不得不佩服他的淡定。
直到天色將明,屋外響起一陣嘩嘩之聲,似風吹落葉,躺在榻上的寧璟倏然睜眼。
「砰!」得一聲,雕花木門從外被人大力推開,一個黑影帶著滿身的血氣衝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