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我捐了錢,要你一根破繩子都不行?」
「不是的……我只是覺得,這繩子太廉價了……」
「沒關係,我喜歡就行!」
他像一個聽不得勸的暴君一樣,喬以蔓沒辦法,只好找出一根最好看的,細心地替他挽在手腕上,明明是她親手打上去的活扣,可是繫了好幾次,卻怎麼都系不上去羿。
她的指尖圓潤平滑,修剪的很整齊,手指也是纖長白皙的,很秀氣的一雙手,只是帶著微微的涼意,掃在許晨的皮膚上,就像是一把羽毛撩撥在他的心上一樣。
看著面前恬淡素淨的女孩兒,有那麼一瞬間,許晨很想張開手臂將她擁進懷裡,跟她一輩子在一起。
*******
邢漠北這一輩子只為一個女人.流過淚,那就是喬以薇。
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為一個女人.流淚,確實是他至今為止做過的最丟臉的事情了。
從薇園出來的時候,外面的陽光明媚而又刺眼,他仰頭看了看水藍如洗的天空,抬手覆在眼睛上,良久才將眼淚逼回心底。
他原諒不了她說的那些話,她對他的輕視和對孩子的詆毀,每一次想起來都是一次凌遲,這樣的女人,大概也就只有放棄這一條路了。
今天他走出這個地方,過往和她的一切就全都變成了虛無縹緲的雲煙。
耳邊似乎還能聽到她曾經清脆的笑聲,邢漠北攥了攥拳,最終還是大步離開了薇園,逕直回了邢家大宅。
以往死氣沉沉的宅子,今天卻格外熱鬧似的,他剛走到門口,就已經聽到了江玉玲笑意輕揚的聲音,隱約還能聽到小孩子的啼哭聲。
邢漠北的心上莫名一緊,步履也變得沉重起來,緩緩的走進了客廳之後,才看到母親懷裡正抱著一個軟趴趴的小嬰兒。
他長得真的很可愛,眉眼清秀,尤其是一雙大眼睛,又黑又亮,就像是黑曜石又像是黑葡萄一樣,小嘴裡還吐著泡泡,大概是剛哭過,臉上還掛著淚痕,有種說不出的柔軟。
他站在門口,渾身都僵硬了,腳下就像生了根一樣,再也邁不出一步。
江玉玲聽到聲音轉過頭,看到他便露出了笑容,「阿漠你回來啦?快來看看你兒子!」
兒子……
是啊,那是他和喬以薇的孩子。
他一步一步緩緩走上去,小寶寶身上沒什麼力氣,只能軟軟的趴在江玉玲的肩頭看著他,嘴裡咬著手指,黑亮的眼中有好奇也有茫然。
邢漠北的眼睛忽然一酸,眼眶又酸又漲,孩子還這麼小,可是他媽媽就已經不要他了。
一旁的江玉玲轉身回頭看他,臉上帶著鮮有的笑容,「阿漠,你要不要抱一下?」
「不,不用了……」
光是看著那一團白白軟軟的小傢伙,他都會覺得怪怪的,他沒有經驗,也不知道要怎麼抱他。
安排在家裡的護士急忙走上來從江玉玲手上接過孩子,又小心翼翼的遞在邢漠北手上,耐心地指導他,「您把孩子的頭放在左臂彎裡,用肘部護著小寶寶的頭,右手護著寶寶的腰和背……對,就是這樣,右手的小臂從寶寶身上傳過來,護著他的腿部……邢先生您做的很好啊,記得用右手托著寶寶的小屁股和腰部。寶寶的身體很柔軟的,您一定要護好他。」
真的好軟,脊椎都還沒有發育完整,抱上去就像一團面一樣,軟塌塌的,皮膚光滑的像是剝了殼的雞蛋,頭髮也是軟絨的。
這麼可愛的孩子,他想不通喬以薇怎麼忍心拋棄他。
他抱著孩子,低下頭輕輕在他的小腦袋上一吻,哽聲道:「你好,我是爸爸。」
看著這樣父子情深的畫面,江玉玲笑的更加開懷,「阿漠,孩子還沒起名字呢,你給他起個名字吧。」
他幾乎是沒有半刻猶豫的,斬釘截鐵道:「就叫邢喬!」
江玉玲的臉色一下就變了,她當然知道這個名字意味著什麼,她都已經做到了這一步,以為能把那個女人從兒子心中徹底剔除,卻沒想到竟然還是讓他餘情未了。
可現在不是用強硬手段的時候,儘管心裡一萬個不滿,可她還是擠出一個笑,試圖和邢漠北溝通,「按照家譜,孩子應該
是『景』
字輩的,你還是再考慮一下別的名字吧。」
「不用考慮了,就叫邢喬!」
他要讓自己記住,也要讓孩子記住,曾經有一個多麼狠心又冷血的女人拋棄了他們父子!
不再給江玉玲多說的機會,邢漠北將孩子交給護士之後便上了樓。
他現在太累了,只想好好休息。
*
「媽媽……媽媽……」
「寶寶乖,我在這裡,過來讓我抱一下……」
漆黑的雨夜裡,喬以薇看著面前的小孩,不停地想要上前抱他一下,可是卻怎麼也觸及不到。
已經不知道第幾次從噩夢中尖叫著醒來了,每一次醒來的時候都會是淚流滿面的樣子,不知是因為淚水還是汗水,就連枕面都被打濕了,明明和孩子靠的那麼近,可是卻怎麼也觸摸不到。
一旁的蔓蔓也被她驚醒了,起身揉著眼睛問她,「又做噩夢了?」
「嗯……我又夢到他了。」喬以薇捂著臉小聲抽噎著,「蔓蔓,我想見他,我也想見孩子。」
「姐……」
明天他們就要離開英國了,這一次轉頭,也許就再也沒有回頭路了。
來的時候下著雨,一年以後,當她們要從這片土地離開的時候,送行的仍然只有細密綿延的小雨。
站在希思羅機場的時候,喬以薇好像仍然能回想起她們剛到這裡時的陌生與畏懼感,可是轉眼間她們就要走了,來的時候只有她們姐妹兩人,走的時候也依舊是她們倆。
在這裡的一切好像都是一場夢一樣,什麼都沒有帶來,離去的時候也帶不走什麼。
可只有喬以薇自己知道,她在這個陌生的國度,付出的遠比得到的要多得的。
喬以蔓看到她站在大廳裡沒有動,小聲提醒道:「姐……」
「嗯?」她轉過頭,眼底明明帶著淚,可是卻笑了笑,「我知道了,我再看一眼。」
這裡有她的孩子,也有她愛的人,她真的很捨不得。
喬以薇看著機場形形色色的陌生人,最終還是洗了洗鼻子,拎起箱子,拉著妹妹向安檢走去。
「喬小姐請留步!」
身後忽然傳來了一個男人的聲音,喬以薇的腳步一頓,有那麼一瞬間,她以為是事情有了轉機,連忙欣喜的轉過頭,果然看到了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氣喘吁吁的追了上來。
「是不是邢夫人答應放過我了?我是不是可以回去和孩子在一起了?」
她的眼裡滿是急切和喜悅,可是那個男人卻搖了搖頭,從口袋裡掏出一個盒子遞給她,「這是夫人讓我交給喬小姐的,是她送您的禮物。」
「禮物?」喬以薇有些失望的搖頭搖頭,「不用了,如果不是來告訴我我可以留下的話,那麼我也不需要什麼禮物,你還是還給邢夫人吧。」
「這個不是我能決定的,請喬小姐收下。」
那男人不由分說的將盒子放到她的行李箱裡,退後一步鞠了一躬,轉身便離開了機場。
其實她早該知道會是這樣的結局的,江玉玲既然策劃了這麼久,現在好不容易能將她一腳踢開了,又怎麼會再讓她回來呢?
喬以薇苦笑著搖頭,她真是太天真了。
看著箱子,喬以蔓抬頭有些好奇地問:「姐,那是什麼啊?」
「不知道,時間不早了,先去候機室吧。」
不該帶的東西她都沒有帶,曾經邢漠北給她的錢,卡,還有買給她的名貴衣服包包,送給她的首飾,她都留在了薇園,最終也只帶走了自己來到英國時的幾件衣服。
當然那塊價值連城的克什米爾藍的項鏈也沒有拿走,好好地放在了她的梳妝台上,等邢漠北消了氣,回去應該就能看到了。
除了和他在一起的回憶,她真的什麼都沒有拿。
飛機起飛的時候,喬以薇耳邊一直都有著耳鳴的感覺,生了孩子之後她幾乎沒有一天是好好休息過的,現在靠在飛機的椅背上也只想睡覺。
隱約間她總是覺得有人在叫她的
名字,還有小孩子在叫她媽媽,一聲一聲,聽得她心如刀絞。
坐在她身邊的喬以蔓百無聊賴的翻出行李箱找吃的,翻到那個男人送來的盒子時,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打開了紙盒。
然而當她拿出裡面那個深藍色的絲絨盒時,喬以蔓卻猛然震住了,急忙去推身旁的姐姐,驚慌的喊起來,「姐,你看,這個東西怎麼會在咱們的箱子裡?」
喬以薇睜開眼,看到她手上的項鏈時先是一愣,隨即所有的睡意都在一瞬間消散了,一把奪過那條項鏈,語無倫次的囁喏道:「這……我明明留下了的!」
奢華的克什米爾藍寶石項鏈,此時此刻就攥在她的手裡,她慌亂的從飛機的小窗口望去,三萬英尺的高空,她現在早已不知身在何方。
她忽然明白了江玉玲要把這個項鏈留給她的原因。
江玉玲是怕邢漠北靜下心來會再來找她,所以用這樣的方法徹底的斷了他的念想。
*
華燈初上時,邢漠北端著一杯紅酒站在落地窗前,他保持這個姿勢已經很久了,手上的紅酒也一口沒喝,就像一座雕像一樣杵在那裡,連視線都不知道投放在哪裡了。
辦公室裡沒有開燈,gary緊張不安的站在他身後,幾次想要說話,卻不知道要說些什麼。
良久之後,他才聽到老闆聲音沙啞的問:「她已經走了嗎?」
「是……飛機應該明早就能到京都了。」
「呵……」
邢漠北苦笑,臉上的表情落寞而又灰敗,唇角的弧度都帶著自嘲,悲涼至極。
他之前也懷疑過這一切,最初的幾天,他喝得酩酊大醉,趁著酒醉的時候就跑去薇園想要問問她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可他一次都沒見過她,每一次都被擋在了門外。
後來他也問過薇園裡工作的小周和黑媽媽,卻只是得到了她們同情和抱歉的眼神,還有一句「老闆不要再多想了」。
他覺得有哪裡不對,可是卻又想不清楚有哪裡不對,午夜夢迴的時候,耳邊響得最多的就是她絕情的話,一字一句的嘲弄他是個私生子,甚至連帶他們的孩子也成了她眼中的「孽種」。
再之後他就不願再想起她,拚命的埋頭工作,故意屏蔽了一切關於她的消息,她什麼時候要回國,什麼時候的機票,明明他都查的一清二楚,可是卻強迫自己去忽略。
日子過得從未有過的艱難,他從未想過有一個人會在他的生命中佔有如此重要的份量,她的抽離也像帶走了他的心一樣。
只有每天晚上回到家的時候,看到白白胖胖的兒子,心情好像才能緩解一些似的。
邢漠北看著外面璀璨的夜色,漾著手裡的紅酒,忽然幽幽的開口道:「gary,你說我是不是從一開始就錯了?」
「不該喜歡她,不該愛上她,不該把她帶到我的世界裡面。如果我當初把所有的感情都留在榕城,那麼現在可能也不會演變到這種地步。孩子……也不會沒有媽媽。」
最可憐的還是孩子,那麼小就沒了媽媽,每天只會眨巴著眼睛望著他。
沒有被媽媽抱過一次,也沒能喝上媽媽一口奶水,明明是個早產兒,醫生都說總喝奶粉和配方奶對寶寶的抵抗力不好,可是他卻沒辦法。
「如果我從一開始就斷絕了這場感情,或許我現在心裡還能好受一些。」
沙啞的聲音帶著哽咽,gary還是第一次見到自己的老闆這樣,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麼勸慰,斟酌了半天,才小心翼翼的說道:「boss,您也不要太傷心……畢竟,您還要照顧小少爺的。」
是啊,他總不能為了一個女人就一蹶不振,兒子以後就只能和他相依為命,現在不是他傷春悲秋的時候。
邢漠北將手上的紅酒一飲而盡,又理了理西裝外套,正準備要離開公司回家的時候,辦公室的門卻忽然被人打開了,走進來一個助理。
「boss,薇園的小周讓我轉告您一件事情。」
「什麼事?」邢漠北的眼睛一下亮了起來,有些激動的看著他,「是不是喬以薇回來了?還是她知道後悔了?」
那一瞬間他是想過的,只要喬以薇願意回來,她之前說的那些話,他統統都可以不計較,只要她願意回來就好。
可那個助理卻同情的看了他一眼,有些為難地說道:「小周說……她們在清點薇園的財產時,發現您當初送給喬小姐那條克什米爾藍寶石項鏈不見了,她們懷疑……可能是被喬小姐帶走了,所以讓我來通報您一聲。」
一種無言的酸楚和失望從邢漠北的心底擴散開來,他猛地向後踉蹌了一步撞到了辦公桌上,峻峭的臉上有失望也有悲愴,搖頭低聲道:「不會的,不可能的……」
旁邊的兩個人都被他失魂落魄的樣子嚇到了,邢漠北仰頭深吸了一口氣,忽然抬手將手上的紅酒杯砸在了對面的落地窗上。
「混蛋!」
他厲聲低喝,攥緊的拳頭上青筋突起,可眼裡卻是滿滿的驚痛和悲慟。
精緻的酒杯霎時稀碎,他卻好像從那四分五裂的玻璃渣上看到了自己的心一樣。
那個女人當真是把他騙的團團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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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冒真心痛苦,大家一定要注意身體,馬上過年了,千萬別生病~更新完了,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