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邢漠北的交代,喬以薇第二天找了一個沒課的時間就去了公司報道。
大約是有人提前打了招呼,她被一個助理帶著,一路暢通無阻的上了樓,逕直被帶去了邢漠北的辦公室。
dick珠寶現在正在策劃著打入中國市場,儘管還沒有在這邊成立公司,但是這個十層的寫字樓卻也是只供dick專用的,裝潢的十分考究,到底是與時尚掛鉤的品牌,寫字樓裡也是處處都透著一分前衛。
只是這裡的員工到底都已經是經驗十足的高級白領,舉手投足間都帶著沉著冷靜,稚氣的喬以薇站在他們中間還是有些格格不入窠。
她有些忐忑的跟在那個助理身後,一直到了邢漠北的辦公室門口,助理才轉頭離開,她站在外面整理了一下衣著,這才敢輕輕地敲門。
得到了許可之後,她推門而入,邢漠北正埋首在辦公桌前簽文件,逆光坐在那裡,神色認真而又專注,聽見響動也沒有抬頭,只當是助理來報告事情的,隨意說道:「有什麼文件就先放在那兒吧,等我忙完手裡的再說。」
喬以薇絞著手指低聲道:「老闆,是我。」
他這才抬起頭,面前的女孩兒穿了一身刻板的黑色西裝,看得出不是什麼上檔次的衣料,卻顯得她比之前還要恭謹許多,順直的馬尾挽成了利落的丸子頭,倒真有了一股白領范兒。
他帶她去看了她的工作的地方,就在他辦公室外面的小隔間裡,雖然空間不大,可是該有的東西全都有,甚至還有一方小小的書櫃,櫃子嵌在牆壁之中,用了雕花的磨砂玻璃,從外面看上去就像是一個小小的玻璃櫥,打開裡面卻是另一番天地。
不知道是不是喬以薇的錯覺,書櫃裡面放滿了西語的原文名著,還有很多精裝版的英文版書籍,就連翻譯書和語法書也是應有盡有,全都是沒有拆封的新書。
這是之前的助理留下的,還是特意給她準備的?
邢漠北分配給她的工作實際上很簡單,不過就是下達一下通知,影印文件,或者是給他沖咖啡制定食譜這種閒雜的瑣事,她的空餘時間也很多,可以利用起來學習。
邢漠北的辦公室配有一個小小的茶水間,裡面放著各式各樣的現磨咖啡豆,有從雲南採來的,也有從大馬士革來的,他的口味其實很挑剔,不是很喜歡喝咖啡廳裡買來的咖啡,比較喜歡自己從世界各地淘來的咖啡豆衝出來的咖啡,可是之前的助理lucy總也衝不出他想要的味道,甚至還浪費了他不少上好的咖啡豆。
可喬以薇就不一樣了,她總是變著花樣給他做咖啡,因著以前在咖啡廳工作的經驗,她沖咖啡的手藝也很好,心血來潮的時候還會給他打上一杯花式咖啡,他工作疲累的時候,咖啡上面那一顆心或是一個笑臉就能驅散他全部的疲倦。
其實他是個很念舊的人,喜歡上一個味道之後就一直一直不會改變,直到喝膩了為止,可喬以薇每天做給他的咖啡都是不一樣的,無論是曼特寧、藍山咖啡還是意式特濃,經她手衝出來之後總是有一種特別的味道,是再好的咖啡廳也喝不到的。
儘管有了這樣良好的工作環境,可喬以薇依然有些不捨得辭去自己在咖啡廳的兼職,她總是想著能多賺一點就多賺一點,哪怕累一些也無所謂。
學業加上工作,她的精神幾乎每天都是緊繃的,這樣高強度的生活姿態讓她漸漸有些不能負荷,積勞成疾也就成了很簡單的事情。
最初的時候只是有些頭暈腦熱,她總安慰自己或許是沒睡好,一拖再拖,沒想到就拖出了重感冒,再加上生理期的折磨,讓她全身的力氣都抽盡了,連站起來都很困難。
向來很循規蹈矩的喬以薇,總是會在邢漠北勞累的時候就適時為他端上一杯咖啡緩解疲勞,每當他伸手的時候,手邊就總是能有一杯熱騰騰的的咖啡,久而久之這幾乎變成了一種習慣。
直到有一天,他再一次伸出手的時候,拿到的卻只有一個空杯子的時候,他心裡忽然一空,不知怎麼的就有些不舒坦。
難道是他最近待她實在太好了?讓她有了恃寵而驕的資本?
這個認知讓邢漠北立刻有些惱火,起身便向外走去,想著該怎麼訓斥一下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
然而當他走到喬以薇的格子間的時候,看到的卻是她捂著小腹,一臉潮紅的趴在桌上,粗重的喘息著。
邢漠北一愣,方纔所有的火氣都散盡了,走上去敲了敲她的桌面,卻都沒能讓她精神起來。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隔著一層薄薄的劉海,熱燙的溫度卻也讓他的手心一灼,她是發燒了,而且燒得不輕。
「喬以薇?醒醒,不舒服的話就去休息室裡躺一會兒。」
他又敲了敲桌子,她還是沒反應,上去撥拉了一下,她卻整個人都險些從椅子上栽下來,燒的已經昏昏沉沉了,嘴唇都干的泛起了白皮。
邢漠北又氣又急,將她打橫抱進了自己的休息室裡,又撥了內線電話找了一個醫生上來。
她確實是燒的不輕,一張小臉白慘慘的,劉海一縷一縷的貼在額頭上面,鬢角兩側都是細細密密的汗水,呼哧帶喘的喘著氣,當真是有些令人心疼。
醫生來給她診斷之後就開了藥,這女人也不知道病了幾天,小傷風轉成了重感冒都不去看醫生,好在發現得早,再拖下去沒準是要成為肺炎的。
邢漠北又交代gary去趕緊把藥都買回來,退燒的,消炎的,治感冒的,還有調經的,稀里嘩啦一大堆。
她燒的整個人都迷糊了,可是卻還呢喃不清的說著什麼,邢漠北湊上去聽了好半天,才聽清楚她的話——
「蔓蔓別怕,有姐姐保護你,等我賺了錢,就送你去上學……」
她這麼拚命,也都是為了自己的妹妹吧?
邢漠北沒什麼照顧人的經驗,餵藥都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最後只能把膠囊化在水裡,用勺子給她一點一點餵下去。
大約也是因為身子年輕,第二天一早,喬以薇再醒來的時候就已經好了大半,燒退了,人也不像之前那麼虛乏了,就是還有點累而已。
她睜眼的時候,邢漠北正趴在床邊睡著,她瞠大眼睛看了好半天,甚至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高燒出現了幻覺。
這一晚都是他在照顧她?
喬以薇咬著唇看著他,他睡著的時候,神色比任何時候都要淡然,他是真的長得很帥,俊逸溫潤,絕對當得起謙謙君子或者芝蘭玉樹這樣的形容。
她一動不敢動的側躺著,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就會打破這樣的靜謐。
可是夢境也終會有醒的時候,邢漠北睜眼睜的毫無預兆,四目相對,她眼裡的戀慕和癡纏全都落進了他的眼中,無異遁形。
他先是一愣,可還是掩過心底的複雜問她,「你醒了。」
「嗯……昨天,謝謝您照顧我。」
「沒什麼可謝的,你是我的員工,我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但下次生病了就提前請假,工作是永遠做不完的,身體才是最要緊的。」
父母過世之後就沒有人再對她說過這麼關心細緻的話語,喬以薇心裡又酸又疼,咬著唇重重的點了點頭。
她到底還是辭去了咖啡廳的工作,她也不知道人事部的人從哪兒搞來了她的課表,她要上課的時候就全天放假,邢漠北甚至給她提高了工資,一個月的薪水比過去三個月都多,以她尚未畢業的資歷和那點小小的工作量,完全擔不起這樣的高薪。
他越是對她好,她越是覺得不安和愧疚,越是汲汲營營的想要做好自己手頭上的工作,無謂是幫他端茶倒水還是捏肩捶背。
可是邢漠北對她的照拂已經遠遠地超過了她的預期,直到有一天她晚上回家,蔓蔓忽然欣喜的告訴她,京大附中看到了她的中考成績,並且給她送來了錄取通知書,告訴她可以去上學了。
京大附中幾乎能當得起全京都最好的高中,從這裡送出去的人才遍佈全球,phd和知名科學家數不勝數,被譽為是天才的搖籃。
可蔓蔓怎麼會被這麼頂尖的學校錄取呢?中考都已經是一年多以前的事情了,更何況現在一個學期都已經過了一半,怎麼會突然來了一封錄取通知書呢?
她怎麼想也想不通,直到無意間看到了京大附中的校長和邢漠北的會面,這才明白過來這是怎麼一件事。
她於心不安,忍了很久還是忍不住去問他,「是不是您幫了我?」
他回答的倒也隨意,「我和附中的校長有過一面之緣,就隨口幫你妹妹提點了一下,關鍵還是她的成績比較好,跟我也沒什麼關係。」
可是這句話還是讓喬以薇感激涕零,除了道謝,她真的沒有別的什麼能回報他。
唯一能做的大概也就是更關心一下他
的生活和身體,她發現他喝了咖啡之後,第二天總是有些神色懨懨的,那東西雖然提神,可喝多了終歸是對身體不好。
她自作主張的幫他把咖啡換成了茶飲料,還特地買了一套茶具,不是很名貴的紫砂壺,只能算是她力所能及的範圍之內,可是衝出來的茶水卻很清甜。
她大約真是有一點廚藝天賦,無論是做飯飲水,紅茶綠茶還是果茶,經了她的手都會變成她獨有的味道。
她會一點推拿技巧和小偏方,大量的工作讓他總是會腰酸背疼,她就從細微之處入手,一點一點幫他糾正了以前不好的習慣。
喬以薇的體貼是潤物細無聲的,待邢漠北反應之時,她便已經慢慢的融入了他的生活之中,成了他身邊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他的恩情她不知道該怎麼報答,他這樣的人什麼世面沒見過,什麼逢迎的話沒聽過?她再怎麼諂媚也都是沒用的。
可她還是想要回報他一點什麼,哪怕只是略盡綿力,但是也是她的一點心意。
喬以薇利用週末放假的時候,專門空出一天的時間去逛街,她自知他什麼都不缺,琳琅滿目的禮物挑花了眼,最終也沒有一件稱心的。
越是在意那個人,越是覺得買什麼東西都不夠襯他。
她最終還是給他買了一條領帶,zegna的深色領帶,手感細化的像是上好的緞子,摸上去就讓人愛不釋手,儘管價格也貴的讓人心驚肉跳,可是她還是咬牙買了下來。
千金難買心頭好,重要的還是那個人會不會喜歡。
路過男士精品店的時候,她又偶然的瞥見了一對金屬袖扣,很精緻小巧的袖口,放在那裡熠熠生輝的,簡直是太襯他高格調的氣質,讓她一眼就相中了。
她買了精緻的盒子包裝起來,盒子上面的絲花都是她親手折的,每一個細節都透露著她的精心。
她在給他送提升咖啡的時候把禮物一起送給他,邢漠北接過來的時候明顯有些詫異,打開看了一眼之後,臉色卻忽然變了。
zegna的領帶對他來說不過是一個小物什,可對她來說就不一樣了,這女人是瘋了?花那麼多錢去買這種華而不實的東西。
喬以薇有些忐忑而又緊張的等著他接下來的反應,可是卻見到他冷著臉色將盒子隨手一扔,語氣低沉的說道:「我這裡不講求送禮這一套,有這種心思還是想想怎麼能做好本職工作吧!」
邢漠北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哪來兒這麼大的火氣,可他就是覺得煩躁,這女人平日裡不捨得吃不捨得穿,明明是花一樣嬌艷的年紀,可是打扮得卻像是外貿甩單一樣。
她有這些錢就不會投資在她自己身上?給他獻什麼慇勤?
她看了看被他丟在一邊的盒子,裡面的袖口和領帶都掉到了地上,就像是她被人鄙棄的心意一樣,毫不在意。
她忍著眼淚點了點頭,轉身離開了他的辦公室。
邢漠北看著她落寞失望的背影,心裡那份鬱結之氣更加旺盛,可最終還是將領帶和袖口仔細收好,放進了抽屜的最裡層。
之後的幾天兩人都有些不高興,就像冷戰似的,他不會為了多見她幾次就特意的讓她去做這做那,而她也不會為了多看他幾眼,在放下咖啡或茶水之後還要關切的問問他今天有沒有哪裡不舒服,想吃什麼喝什麼。
喬以薇這樣的反應,讓邢漠北更加確定了一件事,她喜歡他。
一個人的眼睛是不會騙人的,喬以薇澄亮明麗的眼睛尤其不會騙人,她看著他的時候總是帶著一種熾烈的情感,想要靠近,卻又畏縮。
用那句很俗很流行的話來說,喜歡就是放肆,但愛就是克制。
他隱約有點自信,喬以薇應該是屬於後者。
冷戰的結果就是兩敗俱傷,她上課不能集中精神,而他工作上的問題也是屢屢受阻,公司上下的員工們都成了他們冷戰的犧牲品,一天到晚對著老闆的一張閻王臉,不被嚇死也要嚇個半死。
外人都看不出他們兩人之間的風起雲湧,只有他們自己才最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可是又不是很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比如喬以薇就不明白他為什麼生氣,再比如她也不明白他接連幾天看她的眼神為什麼都那麼複雜。
最後低頭的人還是邢漠北,這樣的鬥氣
對他來說簡直是史無前例的幼稚,可他見不得她一副黯然神傷的樣子,趁著某天晴空萬里,他特意打了她送的領帶,戴了她送的袖扣。
這裝扮其實和平日裡也沒什麼區別,可他那一天卻覺得格外的意氣風發,就連和別家公司的談判也進行的十分順利,讓員工們都以為他是枯木逢春了。
算起來的話,他們應該是都感謝對方的,她感謝他給予了一個新的世界,而他則感謝她的細心和認真。
工作上的順利讓他的心情也好了許多,之前的事情也就想通了,其實女孩子的心思也很好猜,她喜歡你,便想把自己的整個世界都給你。
邢漠北不是一個會無恥的享受別人好的人,她照顧了他這麼久,他理應要好好感謝她一番才是。
她在茶水間沖咖啡的時候,他緩緩地走了進去,看著她的背影忙碌著,不知怎麼就彎了唇角。
在她的督促之下,他也在嘗試著慢慢戒掉咖啡,去接受一些清爽提神的茶飲料,因此特地叫人從江浙徽湘等地採摘了新鮮的茶葉回來,甚至還托人買來了最好的茶具,全都放在茶水間,供她去用。
新添的東西讓茶水間擁擠起來,她只好將一些杯碟都放在了最上邊的壁櫥裡,只是每一次再拿的時候就要費點力。
邢漠北倚著門框看著她,在她轉身去取碟子的時候出聲叫了她一句,卻沒想到這一句話竟然驚到了喬以薇,她剛踮起腳從最頂上的壁櫥裡摸到一個盤子,這一聲嚇得她手一抖,盤子險些就砸在了她身上。
可是想像之中的疼痛並沒有降臨,喬以薇縮著脖子等待著,許久之後什麼響動都沒有,她才敢緩緩的睜開眼。
邢漠北正站長身而立的站在她面前,手上還拿著那個盤子。
「老……老闆……」
「我就這麼嚇人?瞧把你嚇得,盤子都要掉了。」
「不……不是的,我只是有些分心了。」
他們靠的那麼近,他身上甘冽的陽剛氣息和清爽的須後水味道都清晰無比,她抬頭就能看到他堅毅有型的下顎,線條流暢俊美,讓她心上一慌,急忙別過了臉。
她慌亂的神色讓邢漠北一笑,轉手將盤子放在一邊的桌上,忽然向前一步將她逼在了流理台的邊緣,完全把她困在了自己的懷抱之中。
喬以薇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得心都快要跳出來了,眼神都不知道放在哪裡才好,只能低著頭看著自己的腳尖。
他笑了笑,忽然問道:「你是不是喜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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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有親問我蔓蔓的番外會不會寫,在這裡特別說一下,蔓蔓的故事會在這個番外裡寫到,後面劇情展開的時候大家就能看到了~明天有萬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