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人錢財給人消災,宋磊很清楚這個道理,他不能說,也不敢說。()
當初申恬警告他的話彷彿又在耳畔迴響起來——
「宋醫生,我把錢打給你了,以後出門在外記得往嘴上安個把門的,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你最好能拎得清,禍從口出的故事,不用我再給你強調一遍吧?旆」
凌南霄看出了宋磊眼中的猶豫不決,身邊的男人和他對視一眼,那男人又向身後的人使了個眼色,一個虎背熊腰的男人立刻走上來,一把拎起了宋磊的後頸,抬起拳頭就要砸在他臉上。
「宋醫生,我再提醒你一次,降職容易升職難,你好不容易坐上了副主任醫師的位置,千萬不要為了一時的貪念毀了一輩子!」凌南霄說著便掏出手機揚了揚,薄涼的笑道:「你們院長跟我是老朋友了,只要我現在按下了撥通鍵,你後半輩子可就得去監獄裡度過了。窠」
一想到自己拚命爬上來的位置,還有眼前這個隨時會砸到他臉上的拳頭,宋磊聲嘶力竭的喊起來,「我說!我說!」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比起那個姓申的女人的什麼大計劃,他眼下的安危和前途才更重要。
凌南霄身旁的男人向那個大漢使了個眼色,大漢手上一鬆,宋磊立刻跌坐到了地上,驚恐的倒退了兩步才穩住了身子,驚魂穩定的緩緩開口道:「凌先生有什麼想知道的,我一定知無不言。」
「好,第一個問題。」凌南霄向前傾了傾,微瞇起眸子道:「申恬是什麼時候清醒的?」
「今年二月份左右,就是剛過年那幾天。」
「什麼?!」雖然早就已經知道了申恬可能醒來的事實,可是那也只是一種猜測,當這個事實被權威的醫生肯定之後,凌南霄還是忍不住震驚。
「其實申小姐本身也不屬於植物人的重度昏迷,她只屬於中度昏迷,她醒來的時候恰好我值班,常規檢查之後,她就對我說,讓我不要把她清醒的事情說出去,她說她的未婚夫和別的女人結婚了,她想……她想報復這個女人,所以想以植物人的狀態試探一下未婚夫對她的態度。」
申恬這個女人……
凌南霄用力攥緊了拳,牙根都咬的「咯咯」作響,臉上已是一片陰沉狠戾的神色。
宋磊看著他駭人的臉色,嚥了嚥口水,又壓制住急速跳動的心臟,繼續道:「她畢竟還是個患者,一旦出事,我是要承擔醫療責任的,所以我開始沒有答應她。後來她自作主張給我的戶頭打了一百萬,並且以此來威脅我,說我如果不配合她,她就把這筆錢的事情捅到醫院裡去,說我收取患者紅包。她軟硬兼施的勸服我,我沒辦法啊,我就……我就……」
凌南霄提高聲調,「你就答應了?!」
「對……」宋磊垂著眼點了點頭,抬手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又說:「她只告訴我,所有的一切都像以前一樣照常進行就可以了,讓我定時給她做檢查,在您面前要把情況說的嚴重一點,這樣您才能對她愧疚……」
凌南霄緊緊地握著手上的杯子,眼裡厲色閃過,忽然揚起手,「砰」的一聲將酒杯砸在了角落裡,寶石般的紅酒霎時在牆角炸開,碎裂的聲音讓宋磊的心更是一緊。
他對她是愧疚,覺得她因為自己才會出了車禍失去了孩子,可是這個女人竟然反將他的虧意當成了拿捏他的軟肋!
城府之深簡直是讓他忍無可忍!
身旁的男人伸手拉了拉凌南霄的胳膊,沉聲道:「老二。」
凌南霄用力閉了閉眼,再睜眼時,眼底已是一片寒冰,「後來呢?你九月和十月份的匯款又是怎麼回事?」
「那是申小姐讓我暗示您,給我的錢。」
凌南霄蹙眉,「暗示?」
「對。申小姐說,大家一般都比較相信醫生的話,所以她讓我多在您面前提一提離婚這樣的詞,以此來對您造成一種心理暗示和引起您更深的愧疚。凌先生應該還記得,申小姐九月份的時候曾經情況好轉了一次,當時急救室裡其實只有我們兩個人,她讓我出來之後跟您說她的情況不好,建議您趕緊離婚,用親情療法來刺激她,或許會有清醒的可能……」
經他這麼一提,凌南霄也恍然回憶起來,當初就是因為宋磊對他說申恬有可能好轉,建議他能和葉亦歡離婚來喚醒她,所以他回去才和葉亦歡提了離婚,卻遭到了她的強烈反對。
凌南霄的臉色又陰沉了幾分,「那十月份的匯款呢?」
宋磊咬了咬唇,小心翼翼的說道:「當時申小姐告訴我,您似乎不太想離婚,讓我再給您灌輸一些親情療法的思想。所以她假裝情況好轉,讓護工看到她手指動了動,以為她要清醒了,給您打了電話。您趕來之後……我又給勸您趕緊離婚,把她教我的那套說辭全都拿了出來,沒想到您一下發了火,也不許我繼續做她的主治醫師……再後來的事,您都知道了。」
難怪啊,難怪宋磊一而再再而三的勸他趕緊離婚,他當時就覺得奇怪,還曾罵過宋磊當醫生之餘還在兼職婚介,原來都是這個女人早有預謀的!
凌南霄極力壓制住自己心底那份作嘔和怒火,深吸了一口氣,極力讓自己鎮靜道:「那她醒來之後又是怎麼回事?沒有你在身邊為她打圓場,她就不怕被人看出來嗎?」
「她清醒的時候我並不在,不過聽她後來的主治醫生說,她提前就給那醫生打過了預防針,說是想給你個驚喜,大概除了她演的比較好之外,也給醫生紅包封口之類的……」
宋磊說完便低眉順眼的站在了一邊,而凌南霄則已經被他這番話震得無法回神。
好啊,真是太好了,他一心愧疚的女人,背地裡竟然全都想著怎麼算計他,怎麼才能讓他更愧疚。
她既然早就醒了,那他曾經日日夜夜守在她身邊的日子又算什麼?
小丑麼?
看著他這般盡心盡力的照顧自己,她一定是做夢都要笑醒了吧?笑他傻,也笑他蠢,笑他被自己耍的團團轉卻還一副渾然不自知的樣子。
凌南霄只覺得太陽穴突突直跳,眼前都已經有些泛黑,身旁的那個男人看他這樣,起身關切道:「老二,你怎麼樣?」
「沒事……」他隨意擺了擺手,呼出一口氣,又看向宋磊,「那她裝昏的時候都是怎麼應對外界的?除了工作日和晚上,週末我在她病房都是一呆一整天,只有晚上才會離開,她又是怎麼做到能裝一整天不被發現的?」
「這……」宋磊臉上露出了難色,搖頭道:「對不起凌先生,這件事我是真不知道,申小姐只交代了我怎麼在您面前圓謊,其他的事,她沒有告訴過我。」
凌南霄抬手按了按太陽穴,沉聲道:「好了,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凌先生,那這些賬目……」
「不該要的錢就別要。不想日後引火燒身的,現在就把這些飛來橫財凍結起來,日後也許會成為你將功贖罪的證據!」
「好好,我聽凌先生的。」
宋磊連連道謝,摸著額頭上留下來的冷汗,轉身走出了那個奢華的房間。
房門被關上,凌南霄也重重的坐在了沙發上,臉上有震驚也有錯愕,更多的則是深深地懊悔和心痛。
他從來都不知道申恬背地裡竟然做了這麼多不為人知的事,虧他還在一直想辦法要彌補她,甚至連杜梓涵都愛屋及烏的替她安排好,沒想到竟是這種結果。
他為了申恬,一再的和葉亦歡爭吵,一再的給她臉色看,甚至幾次三番的提出離婚傷她的心,為的竟全是申恬這個蛇蠍女人!
聰明反被聰明誤,說的就是他吧?
自以為自己知道一切,其實到頭來只有他知道的最少,葉亦歡的痛苦和隱忍,申恬的心計和城府,他什麼都不知道,卻為了申恬一再的傷了葉亦歡。
他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什麼心情,心裡空落落的,彷彿被人挖去了一塊一樣,疼得他說不出話。
身旁的男人看著他灰敗的臉色和痛楚的眼神,神色擔憂的搭上了他的肩,「老二,你真的沒事?」
方纔那個醫生說的話他都聽見了,雖然凌南霄的事情他只知道個大概,可是被這樣一個女人玩弄在鼓掌之中,恐怕是個男人都無法容忍吧。
「我沒事。」凌南霄抬起頭衝他苦澀的笑了笑,復又感激的拍了拍他的肩,「謝謝你老五,今天借了你的場子。」
霍凌城勾唇,「我們之前,說什麼謝不謝的,有什麼要幫忙的,儘管提就好。」
他查到宋磊來了首席之後,就直接找了這裡的老闆,他的舊友霍凌城,霍凌城聽了他的話之後直接就派人去將宋磊綁了過來。
凌南霄點頭,「那我先走了。」
剛剛宋磊話中的一個重點他沒有忽略,申恬說她醒來是為了要報復葉亦歡,也就是說葉亦歡隨時都會陷入她的手段之中,他必須要趕在申恬下手之前去通知她。
凌南霄從首席出來之後,就立刻趕去了南江別墅。
他現在總覺得有一張黑色的網將他們罩在他們的頭上,不一定什麼時候就會掉下來,將他們一網打盡。
凌南霄幾乎是三步並作兩步走的找到了葉小瑜家,站在她家門口喘著粗氣便開始光光擂門。
彼時葉小瑜正在家裡敷面膜,聽見外面強盜土匪似的敲門聲,下意識的以為又是錢源那個大少爺來了,翻身從沙發上爬下來,走一步罵兩句的高喊道:「來了來了!敲敲敲,敲魂啊你!」
門外的凌南霄正大力的敲門,就差要把葉小瑜的家門都卸了,葉小瑜忽然一開門,凌南霄險些一個趔趄栽進去。
葉小瑜連人都沒看清,拉開門就一口氣道:「姓錢的你大晚上的不睡覺,跑我家來鬼叫門什麼?你是不是又忘吃藥了?我不是告訴過你嘛,腦殘是種病,得治,你……」
「葉亦歡呢?!」凌南霄顧不得和她糾結,推開她便往屋裡走,一邊走一邊敞開嗓門道:「葉亦歡!你出來,我有事找你!」
他整個屋子上上下下的找了一遍,卻連葉亦歡的人影都沒找到。
「別找了。」葉小瑜倚在門框上,環著手臂望著他,「我姐不在。」
凌南霄一步衝到她面前,焦灼道:「葉亦歡人呢?」
「玩去了啊,旅遊去了。」
「旅遊?!」凌南霄陡然提高了聲調,這種關鍵時刻,她還有閒情逸致去旅遊?
「她去哪兒旅遊去了?跟誰去的?什麼時候走的?什麼時候回來?」
葉小瑜用了半天才消化了他連珠炮似的提問,面癱道:「她去哈爾濱了,和邢漠北去的,今天上午走的,至於什麼時候回來嘛……」她聳了聳肩,「她沒說。」
「該死的!」凌南霄咬牙,又轉頭對葉小瑜道:「那她一旦回來,讓她立刻聯繫我!」
葉小瑜攤手,「看心情咯。」
「你!」
眼看著凌南霄都要咬人了,葉小瑜急忙道:「知道了知道了,放心吧,她回來我就立刻告訴她。」
凌南霄這才陰沉著臉色點了點頭,離開前他又忽然回頭對葉小瑜道:「這麼晚還來打攪你,不好意思,早點休息吧。」
家門重重的被合上,屋裡的葉小瑜卻久久不能回過神來。
媽呀,剛剛那個人真的是凌南霄?他居然也會說「不好意思」?不會和錢源一樣是吃錯藥了吧?!
從葉小瑜家出來之後,凌南霄的一顆心卻沒有變得輕鬆,反而是變得更加沉重擔憂。
這個檔口葉亦歡和邢漠北去了哈爾濱,鞭長莫及,她即便有麻煩他也不能立刻趕過去。
凌南霄仰頭對著夜空歎了口氣,白色的哈氣在夜色中朦朧了他的臉龐,只能隱約瞥見他憂心忡忡的雙眼。
但願她別出什麼事才好。
*
三天後,哈爾濱。
「知道了,我知道了!凌南霄你煩不煩?你是不是就不能讓我安靜的生活?一定要這樣糾纏不休才可以嗎?!」
聖索菲亞大教堂裡,葉亦歡捂著手機站在角落裡皺著眉心打電話,然而她驀然提高的聲調還是引起了周圍遊客們的側目。
她抱歉的笑了笑,轉過身又往牆角縮了縮,咬牙切齒的不耐道:「好了,我知道了,我會小心的,我現在是在哈爾濱,她申恬即便再有手段,也不能跑到這裡來殺了我吧?就這樣,掛了!」
她說完,還不待他回應就已經掐斷了電話。
聽著電話裡「嘟嘟」的盲音,凌南霄的心也漸漸空了下去,慢慢的放下了手機,黯然而苦澀的望著已經黑了的屏幕。
那一聲一聲的嘟聲,就像是一個漸行漸遠的人一樣,將他遠遠地拋在了身後,再也不肯回過頭看他一眼。
他過去也是這樣對她的吧?不等她說完話就急不可耐的掛了電話,只留下一串令人窒息的盲音給她。
她說他煩,說他糾纏不休,每一個字,每一個詞都是過去他用在她身上的,可是現在都被她毫不吝嗇的還了回來。
他終於明白了她當初的感受,原來被人厭煩,是這樣一種感覺。
可是他沒辦法,他現在滿心滿腦都是她,一刻沒有她的消息就慌亂無措,生怕她會出什麼差池。
嫌他煩也好,覺得他糾纏不休也罷,總之他必須要時刻知道她的狀況,一點問題都不允許她出。
掛了電話後,葉亦歡無奈而又鬱結的歎了口氣,心煩意亂的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從她來了這裡的第二天,凌南霄就開始了他的電話轟炸,基本上到了每隔一小時就打電話來一次,每隔半個小時就會有短信的神經質程度,不停地問她怎麼還不回來,還要在這裡呆幾天。
她好不容易能出來放鬆一下,卻還要忍受他的***擾,真是讓人煩悶到了極點。
說什麼怕申恬傷害她,他是覺得她和邢漠北出來旅遊,氣不過才會這樣***擾她吧?!
真真是一刻都不得安生!
葉亦歡沒好氣的瞪了一眼手機屏幕,轉身回到了邢漠北的身邊,抱歉的衝他笑了笑,「對不起啊,說好了出來放鬆心情,結果……」
「沒關係。」邢漠北淡淡的笑了笑,「他也是擔心你。」
葉亦歡垂下頭小聲嘟囔了一句,「誰知道他擔心的是什麼。」
從教堂出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有些暗了,冬天的哈爾濱果然還是冷的驚人,尤其是臨近晚上降溫的時候,零下二十七八度簡直不是蓋的,出門就能凍透的程度,穿著羽絨服都還是覺得瑟瑟發抖。
兩人慢慢走著,邢漠北回頭問她,「感覺怎麼樣?」
「挺好的。」
葉亦歡抬頭衝他笑了笑,有些艷羨的望著樹枝上的積雪,他們來的第一天晚上就迎來了一場大雪,北國的大雪顯然要比京都大得多了,再加上大街上隨處可見的冰雕雪雕,真是美得讓人心動。
**的《沁園春·雪》寫的一點都沒錯,北國風光,千里冰封,萬里雪飄。
尤其是第二天醒來之後,打開窗就能看到一地的銀裝素裹,所謂人間美景大約也不過如此。
東北下雪真的很常見,昨天的大雪還沒踩實,今天的夜晚便又迎來了一場雪。
紛紛揚揚的雪花滿天飛下,在中央大街璀璨的霓虹燈下顯得愈發曼妙,像是走進了《冰雪奇緣》的宮殿之中一樣,當真是流光溢彩,讓人在頃刻間就會被這景象迷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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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這些破事都扔給凌少去解決吧,讓歡歡和老邢去哈爾濱逍遙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