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頓時心涼了半截,往昔種種回憶,紛紜重疊著湧進了我的腦海當中。像是放電影一樣在我眼前不斷閃現。
老輩人都說,人死之前,肯定會把這輩子所有的事情都想一遍。看完了這輩子的事兒,鬼差也就該來接你了。
我現在就是這樣。
我已經閉上眼睛等死時,忽然被人踹了一腳,整個人貼著地面滑出兩米多遠。
等我回過神來,發現葉木已經橫刀擋在了我身邊,我們四周忽然變得殺聲震天,像是一下子掉進了古戰場,到處都是千軍吶喊,萬馬奔騰的情景。
我眼看著,無盡無際的陰兵鋪天蓋地的殺出幽冥。與遍野白骨廝殺在一處,放眼看去大漠上處處刀光耀眼,劍氣生寒,滿目都是刀槍相擊,滿耳都是鬼哭神嚎。
一道擎天徹地龍卷正在我原先壓著白骨棺槨的位置上縱聲狂嘯,捲動黃沙扶搖而上,穿透天幕直入幽冥。我隱隱看見一隻舉手掐著死命掙扎的塔巴,毫不留情把他拖進了幽冥入口。看樣子,至少也有一個陰帥級別的鬼神出手,否則,不會出現如此驚人的威勢。
眼前的境況雖然駭人心肺。但是我的心卻放下來一大半,有陰帥出手,我就不怕了。塔巴這回必死無疑。
我和葉木,聶麟反倒成了局外人,根本沒人理會。已更新
死裡逃生,我不但沒有興奮的感覺,反而有種想哭的衝動——手廢了,我以後該怎麼辦,就這樣托著廢手過一輩子?
葉木撕開衣服含著眼淚給我包紮雙手:「兄弟。沒事,沒事。你這傷肯定沒事兒。我馬上回去找我師父,求他弄靈藥過來。保證能把你的手保住。」
我苦笑一聲:「瞅你弄得,跟個老娘們似的,我又沒死。再說,你也不會安慰人。」
「去你爺爺的,你還有心思笑……」葉木的眼淚真下來了,都是練武的人,傷成什麼樣,誰還能不知道。
不是我想笑,也我不是沒心沒肺。其實,葉木每動一下。我都疼的鑽心。我現在要不使勁說話,準會疼昏過去,在這戰場裡什麼事情都可能發生,我不能昏,也不敢昏。
我眼看著汗珠流進了眼睛,剛要抬手擦汗。就模模糊糊的看見一道白影出現在我面前。
「白無常!」這是真正的白無常,絕不是誰扮演出來的假貨。
我馬上站起身來:「棺材門弟子,王魂。拜見無常真君。」
白無常點頭道:「你不錯。小小年紀就能困住超品大妖,我真不知道該欣賞你的勇氣,還是該佩服你的運氣。說吧,想要什麼?」
我愣了:「鬼物不是只能換黃泉錢麼?」
白無常猶豫了一下,還是直言不諱的道:「那是指凡間限定內的鬼物。像這種沒法衡量等級的鬼物,就不能拿來換黃泉錢了。」
白無常見我不明白,就繼續解釋道:「如果真要拿錢衡量,那具血身至少值一萬錢。他分身化成的兩條人蛇一條至少兩千。但是,地府不會讓你活那麼久。」
白無常說道:「就算一隻癩蛤蟆活上一萬年,也足夠成仙了。地府不能去人為的製造仙靈,你明白我的意思麼?」
「明白了!」我點頭時已經盤算該去換什麼東西。
白無常笑道:「明白就好。本來的我可以把你騙過去,但是地府的公信卻不容輕辱。不過,我也要提醒你,不要提過分的要求。你只有三次機會。」
我揚手道:「我傷了雙手,真君能不能替我治好。」
「沒有問題!」白無常看到我雙手時,忽然愣住了:「你的手是怎麼回事?」
「就是剛才,在……」我話說到一半自己也愣住了。
直到這個時候,我才發現自己露在外面的骨頭竟然帶著一種類似於金屬的黑色光澤,看上去就是一副用黑鐵打出來的骨頭。
「你以前沒見過自己的骨骼?」白無常問完才知道不妥,誰會沒事把自己肉割下來,看看骨頭什麼顏色?
白無常抓過我手掌看了好半天,忽然用手捏住我腕子上的肉皮使勁一下,把我胳膊上的肉給揭下來一塊兒。
「啊——」我頓時疼得冷汗淋漓。
葉木發瘋似的衝了上來:「你幹什麼?」
「走開!」白無常輕輕一下把葉木推開幾米之外,伸手擦掉了我骨頭上的血跡。
我的臂骨卻顯現著正常的顏色,兩節骨頭和在一起,看上去就是有人剁了我的手,又重新在上面借了一隻鐵打的手掌。
「怎麼會?」白無常低聲自語道:「只有手掌是鬼骨,正常天生鬼骨的人,應該全身都是一樣啊!嗯?好像是有人故意在掩飾他的鬼骨。算了,你有鬼骨,也算跟地府有緣,我就人情送到底,給你把手治好吧!」
白無常取出一個瓷瓶在我手上灑了一些粉末,我雙手上的傷口馬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快的癒合在一起。
白無常道:「你這雙手,從今以後不需要掩飾了。天生就該是做術士的人,還掩飾什麼?現在,你這雙手相當於一件法器,打人打鬼都無往不利。尤其是對鬼魂,甚至不需要調動真氣,就能傷到對方。」
「謝謝!」
白無常擺手道:「說你的第二個條件。」
我一字一句的說道:「我要殺人權!」
「嗯?」白無常眉頭一皺:「什麼意思?」
我直言不諱道:「我有仇要報,但是身上的黃泉錢不夠。所以,我要殺人不用陽壽抵命的權力。」
「不行!」白無常斷然拒絕道:「術士本就是不穩定的因素,再給你們殺人特權,容易引起事端,絕對不行。」
我狡辯道:「能跟我有仇的人,至少也得成年人。就算我的仇家都能活過百歲,殺一個人最多也就需要八十個黃泉錢。甚至更少。就算八十吧!」
我掰著手指頭算道:「就算你給我八千黃泉錢,也足夠我殺一百人了。況且,我應得的比這兒還多。」
白無常瞇著眼睛道:「你是說,如果我不同意,你就要把第二個條件換成索要黃泉錢。」
我沒有說話,但是意思已經十分明顯了。
白無常思忖了許久才緩緩開口道:「我可以答應你。同時,也給你一張罰惡令。只有令牌變紅,代表對方惡貫滿盈,足夠死罪的時候,你才能殺人。殺錯一個好人,我就親手拘你魂魄。」
「多謝真君成全!」我知道這已經是白無常最大的底線了,再得寸進尺,我只怕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白無常的臉色這才好看了一點:「你的第三個條件是什麼?」
我試探著問道:「我能留下第三個條件麼?」
「不能!」白無常斷然拒絕道:「不要挑戰我的底線?」
我一時半會兒真的想不出該要什麼,情急之下不由得脫口道:「我要六條拘魂索!只要退役的就可以。」
拘魂索是地府鬼差用來拘魂的法器,如果拿來抓鬼必定事半功倍。況且,拘魂索在鬼差當中已經爛大街的東西了,白無常不會不同意。
果然,白無常毫不猶豫的道:「我可以給你六條拘魂索,但是,只能是低階鐵索。高等法器不是人間該有的東西。」
「足夠了!」我不由得暗暗鬆了口氣,惹火了白無常可不是什麼好玩兒的事情。
白無常隨便叫來幾個陰兵,把他們身上的拘魂索拿下來扔到我手裡,帶著手下轉身走了。
拘魂索表面上看,就是條黑色的鐵鏈,放在陰兵鬼差的手裡,卻能無限延伸,甚至可以穿越陰陽。
但是放我手裡,最多也就能延伸七八米的距離,至於能不能穿破陰陽還得看我的功力如何。
我把扔給葉木一條拘魂索之後,又遞給聶麟一條:「這條送給你。聊表寸心吧!」
聶麟擺手道:「我不需要這些。我要進白骨塔,你一塊來麼?」
「不了!按照約定,剩下都是你的東西。」
我知道做人不能太過,聶家這次損失巨大,聶麟又不要我的拘魂索,明顯有不想讓我參與探索白骨城的意思。我總不能因為人家客氣兩句就順坡下驢吧?
我返回落星峽,給小貓兒她們一人分了一條拘魂索。
白骨城的事兒都出了力,我總不能一個人把好處佔盡。況且,我得的好處最多,說起來還欠著他們幾個。
別人倒不怎麼在意,只有吳非很不高興,嘟嘟囔囔了半天說自己這回虧大了。直到我答應以後換他一部分黃泉錢那傢伙才眉開眼笑的要了我的地址。
葉木氣得差點想揍他,我卻沒怎麼在意,吳非看起來是個小人,但是小在明面上,真小人總比偽君子要好的多。
連戰語在塔巴被地府擒拿之後不久就恢復了原裝,僅僅跟我了招呼就走了,臨走時,說欠我一個人情。
連戰語的人情並不一般,他這種驕傲的人,只要承諾欠你一個人情,你甚至可以讓他拿命來還。直到他認為還完了你的人情為止。
其實,我有點喜歡連戰語這個傢伙,他這種人作為對手相當不錯。
漠北的事情了結,我也在計劃回程,裡沙的地盤就在漠北,自然不會跟我同路,林莫涵要留下陪裡沙。小貓兒,吳非卻要趕回關內。正好跟我湊在了一起。
讓我沒想到的是,我們在車站居然遇到聶麟。
聶麟不知道,通過什麼關係包下了一節車廂,直接把我們幾個讓到了軟臥,跟我坐在對面。
我見他一副心思重重的樣子,不由得開口道:「這回白骨城之行不順利?」
「什麼都沒找到!」聶麟苦笑搖頭道:「搭上了聶家怎麼多精銳,到頭來卻是兩手空空。」
我忍不住問道:「你想找什麼?或許我可以幫你。」
聶麟愣了一下之後,才從懷裡取出了一個拳頭大的黑玉鬼頭,在我面前晃了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