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時(上午9點到11點),距離用膳還有段時間,沈璃雪也不餓,隨便點了幾樣糕點。
陣陣香氣撲面而來,讓人垂涎欲滴,她拿起糕點慢條斯理的品嚐,淡淡的香甜帶著暖暖的熱氣瀰漫唇齒間,極是美味,清澈的眼瞳亮如點漆:「珩,這盤酸梅糕味道很不錯,你也嘗嘗。」
「好。」東方珩和沈璃雪口味相近,她喜歡吃的食物,他也喜歡,如玉的手指輕拈起一片糕點,優雅的吃了一小口,剎那間,濃濃的酸氣盈滿整個口腔,牙齒也險些被酸倒,呼吸之間全是酸梅味,深邃的目光微微變了變。
沈璃雪吃糕點的動作微微一頓,狐疑的眨眨眼睛:「珩,你怎麼了?」
東方珩皺眉看著沈璃雪:「你不覺得糕點酸嗎?」
糕點酸?她剛才食用時沒感覺到啊。
沈璃雪蹙了蹙眉,在東方珩疑惑的目光中,又拿起一塊糕點塞進口中,仔細品嚐,淡淡的酸味瀰漫,帶著若有似無的清甜,很合她的胃口:「很美味啊!」
東方珩看深紫色的糕點縈在她唇齒間,清酸的氣息飄散,他都替她酸,她居然毫無知覺:「喜歡你就多吃點!」
沈璃雪是女孩子,口味細膩,喜歡吃那些酸酸甜甜的糕點,東方珩是男子,對糕點沒什麼興趣,深邃的目光透過大開的門看向寬闊的大街,這條街道兩邊有許多商舖,屬繁華之地,平時都是人來人往,熱鬧非凡,今天安靜的有些過份。
突然,空蕩蕩的門口湧出幾名面容嚴肅的強壯男子,抓住大開的木門:「砰!」的一聲緊緊關上,明媚的陽光被關在門外,明亮的大廳瞬間黯淡下來。
東方珩坐著沒動,慢條斯理的輕抿茶水,熱氣裊裊上浮,遮去了他眸中的神色。
「你們幹什麼?」掌櫃一驚,放下賬本和算盤,急步走到門口,大力的拍打木門:「開門,快開門!」
「砰砰砰!」門外,窗外都響著叮叮噹噹的聲響,似有人在拿東西釘死大門,窗子。
掌櫃隱約間猜到了他們的目的,心急如焚,額頭冒出一層冷汗,更加用力的拍打木門:「開門,快開門,你們是什麼人?要做什麼?」
「東方珩,沈璃雪!」門外響起沐濤得意的高呼,囂張跋扈,不可一世。
沈璃雪放下糕點,清冷的目光看向大門的方向,冷聲道:「沐濤,有本事,咱們光明正大的單打獨鬥,你卑鄙無恥的讓人封死門窗,將我們困在這裡,算什麼本事?也不怕污了你沐二將軍的名聲。」
「沈璃雪,你少自作聰明了,本將軍才不會上你的當!」沐濤輕撫著自己無力的手腕,雙目赤紅,對著酒樓憤怒的咆哮。
他右手殘廢了,修習了十幾年的武藝也廢了,將軍之職被撤掉,父親又犯了重罪,即將被斬首,沐國公府已經搖搖欲墜,名聲?他沐濤還有名聲嗎?還需要在乎名聲嗎?
「嗖嗖嗖!」一隻隻不明物透過小小的縫隙投進大廳,乾燥的桌椅眨眼之間全被點燃,陣陣青煙升起,由淡變濃,快速瀰漫整個大廳。
嗆人的煙氣吸入鼻中,衝進肺腑,嗓子又乾又澀,沈璃雪忍不住輕輕咳嗽起來。
東方珩拿過沈璃雪袖中的絲帕用茶水打濕,圍到了沈璃雪的口鼻上,嗆人的煙氣經過茶水的過濾,除去了煙的干嗆,帶著淡淡茶香和濕潤,滋潤心肺。
沈璃雪長長的舒了口氣,抬眸看去,東方珩英俊的容顏快要隱在濃煙之中,呼吸之間,全是濃煙氣,她急忙將絲帕捂到了他口鼻上:「沐濤真夠絕,放火燒酒樓,咳咳咳!」
「沐濤做事一向心狠手辣,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東方珩拿下絲帕,捂到沈璃雪口鼻上:「小小濃煙,熏不暈本王!」
「我的酒樓,我的酒樓啊,咳咳咳!」陣陣濃煙滾滾,掌櫃不知是被嗆的,還是悲傷難過,半彎著身體,眼淚直流,眸中閃爍著絕望的神色。
「沐濤,和你有仇的是我們,與掌櫃,小二無關,你放他們出去!」沈璃雪瞪著沐濤的方向,厲聲怒喝。
「哈哈哈。」沐濤張狂的大笑:「沈璃雪,你當本將軍是三歲小孩子,本將軍門一開,最先闖出來的肯定是你們!」
「沐濤,你這個卑鄙無恥的小人!」沈璃雪看著滿室的大火,怒喝。
「沈璃雪,少逞口舌之快,無論你說什麼,本將軍都不會打開房門的,今天就是你們的死期!」沐濤一字一頓,帶著咬牙切齒的味道。
大火越燒越旺,濃煙越來越多,掌櫃,小二都被嗆的連連咳嗽,求生的**促使他們用濕布捂著口鼻,掄起椅子瘋狂的砸門,木門被砸破一個小洞,露出的不是屋外陽光,而是一片黑漆漆的東西。
東方珩看著那小片漆黑之物,凝深眼瞳:「門窗都用鐵板緊封,根本砸不開。」
「哈哈哈,東方珩,算你識貨,這鐵板是本將軍特製的,任你武功再高,也破不開。」沐濤的大笑聲再次響起,帶著濃烈的得意與恨意:「本將軍早說過,今天是你們的死期!」
桌椅板凳全部著火,火苗騰的竄出一米多高,烏黑的濃煙瀰漫整個大廳,沈璃雪和東方珩面對面站著,都快要看不清他了,嗆人的濃煙吸處鼻中,嗆的她連連咳嗽,煙太濃,浸了茶水的絲帕也不起作用了:「沐濤真是個瘋子。」
東方珩抱緊沈璃雪,如玉的手指輕撫著她綢緞般順滑的青絲,看著那熊熊燃燒足以將人吞噬的火焰,低頭在她耳邊輕聲低喃:「放心,我們不會死在這裡!」
火龍般的火焰燒出大廳,毫不留情的將整座酒樓吞噬,看著那沖天的火光,沐濤瘋狂的大笑,笑聲震天,彷彿胸中憋了一股氣,想要全部笑出來:
酒樓很快就要坍塌,東方珩,沈璃雪沒有逃出來,肯定是被燒死在裡面了,看著熊熊燃燒的大火,他能想像得到兩人被火燒時的淒慘,憤怒與不甘。
胸中長長的出了一口惡氣,讓他們廢自己武功,讓他們害自己出醜,被大火吞噬,活該,活該,他就是要讓他們兩人不得好死,讓他們燒的面目全非,死無全屍,進了閻王殿,也是一具醜陋至極的焦屍,有這漂亮的酒樓給他們做葬地,也是便宜他們了。
揚眉吐氣間,只聽:「砰!」的一聲響,酒樓頂被打開一個大洞,一道修長的白色身影飄了出來,說是飄,形容的很貼切,他就是那般瀟灑,飄逸的躍出屋頂,騰至半空,白色的錦袍纖塵不雜,衣袂輕輕飄飛,熊熊燃燒的火焰卻碰不到他一分一毫。
沐濤的大笑聲戛然而止,難以置信的眨眨眼睛,再次望去。
一道香妃紫的衣袂飄過,被東方珩緊護在懷中的沈璃雪現了出來,在眾人震驚的目光中,他輕擁著她的小腰,如天外飛仙一般,瀟灑的飛出漫天大火,輕飄飄的落到大街上,更確切的說,落到了沐濤面前。
沐濤抬眸,正對上東方珩深邃的眼晴,墨色的眼瞳如一汪深潭,閃爍的道道厲光,似要將人凌遲處死,他的心跳瞬間慢了半拍,嘴巴張成了o型,久久沒能合攏。
這怎麼可能?怎麼可能?他讓人堵了街道,封了門窗,放了大火,費盡心機算計東方珩,沈璃雪,每一步都計劃的十分到位,而事情也一直都在向他預想的方向發展,為什麼到了最後關頭,他們兩人居然安然無恙的衝出了酒樓?
沈璃雪被煙嗆的狠些,小臉蒼白著,不停咳嗽,東方珩如玉的手指輕拍著她的後背,緩解咳嗽,深邃的眸中迸射出濃烈的寒芒,讓人呼吸一窒:「沐濤,咱們之間的賬,今天要好好算算!」淡漠的聲音帶著蝕骨的冰冷,聽的人心底發寒。
震驚中的沐濤驀然清醒,手指著東方珩道:「來人,殺了他,殺了他!」顫抖的聲音帶著說不出的恐慌。
他是征戰沙場的將軍,浴血奮戰,練出了一身好膽量,好武藝,即便面對皇上,也是從容自如,可就在剛才那一瞬間,他被東方珩的眼神嚇到了。
幽潭般深邃,利刃般尖銳,寒風般冰冷的眼神帶著濃烈的煞氣,看的他心尖一顫,身體發寒,心中突的升起陣陣恐懼,東方珩讓他恐懼?這怎麼可以,他一定要除掉這個恐懼。
「是!」侍衛們目光肅殺,面無表情,雙足一點,高大的身軀對著東方珩暴射而去,道道銀光閃過,鋒利的長劍毫不留情的刺向他週身大穴。
沈璃雪看著蜂擁而來的侍衛們,撇撇嘴:「有人迫不及待的前來找死呢!」
陣陣惡風近在咫尺,東方珩眼皮都沒抬,漫不經心道:「本王對小嘍囉沒興趣!」
侍衛們手中長劍刺到東方珩,沈璃雪的瞬間,五名黑衣暗衛憑空出現,將兩人護在最中間,手腕輕翻,寒光閃爍間,揮劃出道道血光。
衝進來的侍衛們瞬間停下腳步,保持著揮劍的姿勢不動,脖頸上滲出一縷鮮血,漸漸的,鮮血越來越濃,侍衛們眼中的亮光漸漸散去,慢慢轉為一片死灰,高大的身軀撲通一聲倒在地上,淡淡的血腥味在空氣中無邊漫延。
沐濤看著一具具侍衛屍體,震驚,震驚,再震驚,他沐國公府精心訓練出來的侍衛,在別人手中居然走不出一個來回,怎麼會這樣?難道是因為那些黑衣暗衛突然出現,他的侍衛毫無防備,一定是這樣,絕對是這樣。
沐濤自我安慰著,來不及擦去額頭汗水,再次瞪向東方珩,怒聲道:「殺了他,快殺了他!」目光閃爍著,聲音是抑制不住的輕輕顫抖。
侍衛們沒有多餘的話,目光一寒,鋒利長劍快速攻向東方珩,東方珩的五名暗衛揮劍迎上,兩方人馬打成一團。
沐濤看著那混亂的戰局,不斷倒地的侍衛們,眼眸凝深,侍衛們人數眾多,但武功不及東方珩的暗衛。
暗衛們整齊有序,配合默契,每揮出一劍,都有一名侍衛重傷或傷下,不出兩盞茶,自己的侍衛就會全部死亡,到時,東方珩絕對會集中精力對付自己,他可不想落迫的死於敵人之手。
沐濤咬咬牙,狠狠心,準備捨棄侍衛們,自己逃命,猛然轉過身,卻見那優雅的一襲白衣近在咫尺,深邃的目光淡淡看著他:「想不到西涼沐國公府的沐二將軍居然會臨陣脫逃,真是丟盡了西涼人的顏面。」
淡漠的聲音透著濃濃的不屑與嘲諷。
沐濤怒氣衝天,用上十層功力,咬牙切齒的提掌打向東方珩:「你們害本將軍變成殘廢,本將軍燒死你們是一報還一報,有何不對?」只有這麼咆哮著,給自己增加底氣,沐濤才敢攻擊東方珩。
東方珩輕輕轉身,避過沐濤的強勢掌力,手腕一翻,重重打到了他胸口上,沐濤高大的身軀被打出四五米遠,重重掉落在地,摔的全身疼痛,胸口氣血翻騰,『噗』的一聲,吐出漫天血珠。
東方珩淡漠的聲音在大街上響起:「自己貪墨邊關將士餉銀,卻讓自己親生父親頂罪,你沐二將軍的人品,讓人不敢恭維,人人得而誅之……」
沐濤震驚,自己做的隱蔽事,除了姑姑外,連刑部和京兆府的人都不知道,東方珩是如何知曉的?
難道他在憑空猜測,想要試探自己,自己絕不能上他的當:「東方珩,想誣陷本將軍,也請你找個合適的理由,本將軍是重孝道之人,就算要人背黑鍋,也不可能找自己的親生父親!」
他貪墨餉銀時,只想著用沐國公的名義貪著方便,又暗中使了許多巧計,覺的做的天衣無縫,兵部查不到他,沒想過會連累父親出事,否則,他絕對會另外找個替罪羊,和沐國公府完全撇清關係。()
東方珩墨眉微挑:「如此說來,那些餉銀真是沐國公貪墨的?」
「人證物證俱在了,還有什麼可懷疑的?」沐濤強忍著胸口傳來的陣陣刺痛,狠狠瞪著東方珩:「你是青焰安郡王,插手我們西涼的事情,管的也太寬了!」
「本王聽聞,貪墨銀兩的簽字,與沐國公的字跡不符,京兆府和刑部都起了疑,當真不是沐二將軍所為?」東方珩皺眉看著沐濤。
沐濤不屑的嗤笑一聲,東方珩和沐國公府結了樑子,巴不得沐國公府出事,絕不會為他父親鳴怨、報不平,他的話表面看著是在為沐國公著想,實則是想以另外的方法,將沐國公府打入另一個深淵,永世不得翻身:
「東方珩,你不知道字跡是可以改變的嗎?聰明人貪墨銀兩,都會寫與平時完全不同的字跡。」
東方珩微微沉下眼瞼,瞭解的點了點頭,低喃道:「原來如此!」
沐濤見東方珩走神,心中一喜,好機會啊!
目光一寒,他撿起地上散落的長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逕直刺向東方珩,青焰戰神,去死吧!
東方珩抬眸看著怒氣騰騰,飛射而來的沐濤,嘴角輕勾起一抹笑,極淺,極淡,卻透著說不出的詭異,足尖輕輕一踢,地上散落的一柄鋒利長劍飛起,逕直刺進了沐濤胸口。
他飛馳的動作猛然一頓,隨即被長劍的巨大力道帶的倒飛出去,重重釘在了牆壁上,鮮血染紅了衣衫,雙目赤紅著,嘴角溢出一縷縷鮮血,陣陣疼痛像針扎一樣,在全身快速漫延開來。
東方珩沒有步步逼近,輕輕轉過了身:「沐二將軍剛才的話,你們都聽到了吧?」淡淡的聲音帶著上位者特有的強勢語氣,聽的人心尖發顫。
看完了戲的京兆府捕快,侍衛們異口同聲的回答:「聽的一清二楚!」剛才東方珩,沐濤打的激烈,他們插不上手,如今,沐濤被釘到牆壁上,打鬥結束,他們也該辦正事了。
沐濤看著那一排官差,先是一怔,隨即想明白了事情的始末,恨恨的瞪向東方珩,眼睛憤怒的快要噴出火來,東方珩引誘自己說那些話,是想將貪墨之事推到沐國公身上,定他的重罪。
是他,是他害了父親啊,他死也不會讓東方珩詭計得逞的,嘴巴大張著,眼睛微微凸出,急切的想要解釋:「餉銀是我貪的,和沐國公無關,完全無關!」
可他胸口被劍穿透,受了重傷,只要嘴巴一張,就會有無數血沫湧出來,說不出一個完整的安符,他急切的解釋聽到別人耳中,只是血沫上湧的呼呼聲。
「安郡王,郡王妃告辭!」捕快,官差們禮貌的向東方珩,沈璃雪行了一禮,轉身離開。
沐濤心急如焚,捕快們走了,東方珩不會放過自己,父親也會被自己連累進大牢,他眼睛凸出著,左手扔掉長劍,緊握了胸前的劍柄,用力想要拔出來。
東方珩手指一彈,一股強勢的力道打到了沐濤左手上,左手不受控制的猛然一抖,鋒利的劍刃瞬間刺破了心臟,他瞳孔猛然一縮,胸膛裡傳來心斷裂的聲,眼瞼抬起,恨恨的瞪著東方珩,憤怒的眼眸漸漸轉為一片死灰,雙手慢慢垂下,頭也無力的耷拉下來……
沈璃雪輕輕咳嗽著,看著沐濤毫無生機的身體,凝凝眉:他死了!
京兆府大堂,京兆府,刑部,官差以及圍觀的百姓們,都等著有些無聊,這都過了快一柱香了,沐濤怎麼還沒抓來,莫不是他拒捕,在和官差們打鬥吧?
沐國公心思也是一沉,捅出真相,讓沐濤坐牢的計劃是他和淑妃定下的,事先沒有通知沐濤,就是怕他不同意,等他到了大堂,沐國公會悄悄和他講清厲害關係,再以父親的身份壓壓他,讓他把罪認了,保住沐國公府,日後,他會再想辦法把沐濤救出來。
京兆府的人前去抓人,是因沐國公的案子,濤兒應該不會不分青紅皂白的亂打人。
京兆府望望天空高懸的太陽,很快就到午時,三審必須在今天得出結果,沐濤怎麼還沒帶來,再派人去催催。
嘴唇動了動,正準備開口,官差們的提醒聲自門口傳來:「沐二少爺來了,讓一下,讓一下!」
來了就好!
京兆府坐正身體,向外望去,人群自動讓出了一條道,兩名官差抬著一副單架走了進來,單架上躺著一名男子,眼睛緊閉著,衣衫凌亂,全身是血,正是沐濤,猛然一怔:「這是怎麼回事?」拒捕,被打成重傷了嗎?
官差雙手抱拳,恭聲道:「回大人,沐濤放火燒酒樓,被青焰安郡王重傷,許是覺得自己技不如人,想不開,自盡了!」東方珩的內力打的非常巧妙,捕快,官差們都沒察覺到,在他們的方向看去,沐濤就是拿著劍,自己殺死了自己。
「不可能!」沐國公看著毫無生息的兒子,眼眸噴火,憤怒的咆哮,他這個兒子的確不成器,但性子很堅韌,絕不會因為技不如人就自盡:「他是被人所害,絕不是自盡。」
捕快不悅的皺起眉頭,稟報的事實被人懷疑,換誰都不會高興:「沐國公,二公子自盡時許多人親眼所見,卑職可叫他們前來作證!」
沐國公沒有說話,看著沐濤的屍體,蒼老的眸中寒光閃爍,大手緊緊握了起來:沐濤一死,死無對證,自己可以將罪名都推到他身上,成功脫罪,但是,自己絕不會放過害死濤兒之人。
京兆府皺了皺眉,一具屍體,是沒有辦法審問的,抬眸看向侍衛們,正色道:「沐二公子死前可有說些什麼?」
「回大人,二少爺臨死前交待,他並沒有貪墨餉銀,那些簽字是沐國公變換了字跡簽上去的……」
「住口。」沐國公厲聲打斷了捕快的話:「濤兒絕不會這麼說!」他的兒子,他瞭解的非常清楚,絕不可能在臨死前拉他做墊背。
捕快面容一冷:「沐國公,卑職和二公子往日無冤,近日無仇,絕不會冤枉他,二公子的話,卑職們都聽的清清楚楚,還有許多行人也聽到了,他們都可以做為證人……」
捕快使了個眼色,幾名官差和十多名行人走進大堂,異口同聲道:「卑職(草民)的確聽到二少爺否認貪墨餉銀,還指證簽字可以作假!」
京兆府一拍驚堂木,冷聲道:「沐國公,人證物證俱在,二公子否則貪墨銀兩,你還有何話說?」
「哈哈哈!」沐國公看著沐濤的屍體,低低的笑了起來。
人們相互對望一眼,面面相覷,沐國公怎麼了?被親子之死,重罪之名壓的瘋了麼?
沐國公在人們的竊竊私語中,突然抬起頭,仰天大笑,笑聲瘋狂中帶著滄桑,好不淒涼,多年朝堂勾心鬥角,他豈會看不明白事情真相。
有人設計了沐國公的兒子,刺激他說出並未貪墨餉銀,字跡可以造假後,再不著痕跡的殺了他,死無對證,沐國公就必須擔下貪墨銀兩的罪名,他一死,沐國公府離滅亡也就不遠了。
呵呵,他的對手算計好了一切,一步一步將他和他的兒子逼上絕路,毫不留情的趕盡殺絕。
「沐國公,你可認罪?」京兆府久久得不到答案,緊緊皺起眉頭,用力拍了驚堂木。
「請問大人,我會被判何罪?」沐國公突然抬頭看向京兆府和刑部大人,目光蒼涼,答非所問。
京兆府清清嗓子,朗聲道:「含墨餉銀,數量巨大,按律當斬,不過,沐國公立下赫赫戰功,可從輕處罰,關進大牢,監禁終身!」
沐國公看著大堂上方高懸的『光明正大』的牌匾,無聲冷笑,關進大牢,監禁終身,這就是他為國操勞一世所得的下場,呵呵!
「沐國公,你可認罪?」京兆府看著沐國公,再次怒問。
眾人的目光也都集中到了沐國公身上,氣憤,嘲諷,幸災樂禍:人證,物證俱在,能夠頂罪的兒子又死了,沐國公逃無可逃了,肯定會進大牢,誰讓他貪墨了這麼多銀子呢。
沐國公抬頭看向京兆府,目光銳利如刀,在眾人的注視中,一字一頓:「本將軍,不認罪!」
話落,他猛然站了起來,揮掌打開一名官差,搶下了他的長劍,雙足一點,高大的身軀瞬間來到京兆府面前,在京兆府震驚的目光中,揚手將鋒利的長劍橫到了他脖頸上,吼聲震天:「本將軍無罪,為何要認罪?」
京兆府清楚感覺到鋒利長劍緊貼著他的脖頸,森森寒氣湧入肌膚,只要他敢動一下,那長劍就會劃破他的脖頸。
他是文官,又生活於盛世繁華的京城,哪見過這種凶險場面,身體微微顫抖著,卻輸人不輸陣:「沐國公,你幹什麼,本官可是朝廷命官,你拿劍逼著本官,是想反不成?」
沐國公看著京兆府憤怒的眼眸,笑的陰森詭異:「你說對了,我就是想造反!」
手腕用力一橫,京兆府戴著官帽的頭顱瞬間飛到了半空中,鮮血噴灑著,身首異處。
人們看著這震驚的一幕,就像石化一樣,久久僵立不動,不知是誰喊了一句:「殺人了,殺人了!」
人群像炸了鍋,尖叫著四下逃竄:「來人啊,沐國公殺人了!」
官差們反應過來,面色一變,拔出長劍,斬向沐國公。
沐國公冷冷笑著,不屑的瞟了官差們一眼,手指對著半個打了個手勢,大批侍衛憑空出現,對著廳裡的官差,捕快們大殺大砍,殘肢斷體散落著,鮮血飛濺一地,就連那『光明正大』的牌匾,也染著道道血跡,好好的審案大廳,成了人間地獄。
「哈哈哈!」沐國公站在房間中內,看著那飛濺的鮮血,張狂的大笑,白色的囚衣在寒風中肆意飄揚,辛苦一世,戎馬一生,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皇帝居然半點恩情都不念,說殺他就殺他,他又為何要對皇帝客氣。
闊步走到門口,沐國公昂頭望向天空,目光銳利,毫氣沖天:「諸位隨我殺進皇宮,事成之後,有功之臣全部封王拜侯!」
辛辛苦苦固守邊關多年,夜氏的江山,有他沐國公府的一半,他今天就明正言順的全部拿回來!
京兆府的血雨腥風,皇宮裡並沒有感覺到,皇宮御書房也如以往那般平靜,明媚的陽光透過格子窗照進房間,溫暖怡人,皇帝坐在窗前,沐浴著陽光,處理著一本本奏折。
房間角落的圓几上,燃著淡淡的龍涎香,清新怡人,裊裊香氣自爐中升騰,慢慢飄散,熏人欲醉。
「吱!」微閉的書房門被推開,一道窈窕的身影緩步走了進來:「皇上!」
俏麗的聲音動聽迷人,皇帝卻微微皺了皺眉,抬眸看向來人,怒道:「淑妃,你當朕的話是耳邊風麼?一而再再而三的違反宮規!」
淑妃捧著一隻托盤,款款走向皇帝,美麗小臉上洋溢的笑容如醉人的春風:「臣妾來給皇上送祝福的壽字,送過之後,臣妾立刻回長樂宮關禁閉!」
皇帝哼了一聲,目光落到淑妃端的托盤上,銅製的托盤裡鋪著一層絨布,鮮紅如血,上面放著一張不大不小的宣紙,寫滿了形態各異的壽字,每一筆,每一畫都娟秀端正,用盡了心思:「辛苦淑妃了!」
「皇上喜歡就好,臣妾不敢言辛苦!」淑妃微笑著將滿頁壽字放到皇帝面前:「祝皇上天福永享,壽與天齊!」
「淑妃有心了!」皇帝掃了一眼滿宣紙的壽字,繼續看奏折,無聲的向淑妃下了逐客令。
淑妃目光沉了沉,提醒道:「皇上,今天是沐國公三堂會審之日!」
「朕知道!」皇帝漫不經心的回答著,合上一本奏折,又拿起了另外一本,明顯是在敷衍淑妃。
淑妃眉頭皺了皺,抬眸看著皇帝:「皇上,臣妾斗膽問一句,如果沐國公貪墨餉銀,證據確鑿的話,會被判什麼罪名?」
皇帝蹙了蹙眉,淡淡道:「沐國公貪墨銀兩數量巨大,又激起了民憤,朕也不能太過寬容,不過,他為西涼立下不少汗馬戰功,也算有功之臣,朕會留他一命,撤去沐國公之位,貶為庶民。」
撤去沐國公之位,貶為庶民,從高高的雲端跌到地面,摔的粉身碎骨,比要了他的命還難受,皇上就是這麼寬容沐國府的,呵呵,真是世間難得的明君,她今天算是見識到了。
「皇上,臣妾再斗膽問個問題。」
「什麼問題,說!」皇帝平靜的聲音中隱帶了一絲不耐煩。
「皇上可是想讓太子登基為帝?」淑妃凝視了目光,冷冷看著皇帝,不放過他臉上的任何一個表情。
皇帝猛然抬頭看向淑妃,聲音冷若寒冰:「太子是朕的嫡長子,按照西涼皇室祖訓,登基為帝名正言順,有何不可?」
果然不出所料!皇帝一心只向著夜千瀧!淑妃迎著皇帝銳利的目光看了過去,美眸中凝著淡淡的笑意,無絲毫懼怕:「皇上,夜千瀧心性單純,並不適合做皇帝,您為何一定要讓他為帝?」
「立誰為帝由朕做主,何時輪到你一名後宮嬪妃評頭論足?」皇帝掌管西涼多年,從沒人敢忤逆他,淑妃身為後宮嬪妃,不但插手朝堂之事,還質問他,他胸中的怒火騰的燃燒起來,怒不可遏。
「臣妾的兒子也是皇子,除了比夜千瀧生的晚些,處處比他強,您為何不立他為太子?」淑妃言詞犀利,大有步步緊逼的意思。
皇帝胸中的怒火燒的更濃,看淑妃的目光憤怒的快要噴出火來|:「淑妃,認清你自己的身份,朕做事,何時輪到你來質問了?西涼祖言有訓,後宮嬪妃干涉朝政,斬立決,你若再敢多說一個字,朕立刻斬了你。」
「皇上,我不過為自己的兒子說句公道話而已,你這麼生氣做什麼?」淑妃高抬著頭,冷冷望著皇帝:「還是說,你也覺得夜千瀧不適合為帝,為了您的私心,您偏要立他為太子,臣妾戳中了您的痛處,您才會大發雷霆?」
「你,好好好!」皇帝氣急,手指著淑妃,一連說了三個好字,眸中滿是憤怒:「誰給你的膽子,居然敢忤逆朕?你找死,朕就成全你,來人,將淑妃拖下去,斬了!」
屋外靜悄悄的,沒來太監,也沒有侍衛,回答皇帝的除了寂靜,還是寂靜。
皇帝怒氣衝天,面向門外,憤怒的咆哮:「人呢,都聾了嗎?來人,快來人。」
「皇上,臣妾忘了告訴您,守在門外的太監,侍衛們都站了時間了,很累,臣妾就讓他們去休息了,現在門外是空的,您叫不來人的。」淑妃看著怒氣衝天的皇帝,笑的不懷好意。
「淑妃,你好大的膽子!」皇帝目光一寒,就欲凝聚內力打向淑妃,頭腦突然傳來一陣暈炫,站立不穩,踉蹌了幾步,渾厚的內力瞬間消失無蹤,身體軟軟的,使不上絲毫力氣,利眸中滿是震驚:「淑妃,你對朕做了什麼?」
「皇上不必擔心,臣妾不過是在香爐裡放了點特殊的香料,讓皇上好好休息幾天,臣妾代替皇上管管這西涼的大好河山!」淑妃笑的明媚動人,美眸中卻閃爍著蝕骨的冰冷寒意。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朕待你不好麼?」心腹侍衛,太監都被抓,皇帝內力被封,沒有絲毫反抗力,他審時度勢,放緩了聲音和態度,不著痕跡的試探淑妃。
「皇上,事到如今,你又何必再演戲,你對我不曾有過夫妻之情,不曾喜歡過我生的六皇子,征戰沙場,立下赫赫戰功的沐國公府在你眼裡也不過是鎮守邊關的工具,你的心裡,眼裡,只看得到你的嫡長子夜千瀧,他在你心裡才是最重要的。」
「按照祖訓,他是要做西涼皇帝的,朕對他偏愛些,有何不對?沐國公貪墨餉銀,朕命人三堂會審,又有何不對?」皇帝冷冷望著淑妃,不著痕跡的抓走了守在書房外的侍衛和太監,能力非凡啊,十幾年來,他還真是小看她了。
「偏愛,你對他只是偏愛一些嗎?」淑妃嘲諷的笑起來:「如果你對我沐國公府有一分情份,不會讓燕王和鎮國侯府的人聯手審他,更不會在他三審之日,召集文武百官家的妙齡女子進宮為夜千瀧選妃!」
「你聽聽儲秀宮那裡,多熱鬧啊,你再去京兆府大堂看看,我兄長堂堂沐國公,戰場上威風凜凜的大將軍,再是淪為階下囚,跪在堂下,被人指指點點,要多淒慘有多淒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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