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璃雪身體一僵,猛然後退幾步遠離了陸江楓,用力眨眨眼睛,再次看去,東方珩依然立於十米外的常青松樹下,容顏俊美,身姿瀟灑,一襲白衣,優雅中透著說不出的深沉。
她心中一驚,真的是東方珩,她沒有看錯,急步向他跑了過去:「珩!」
東方珩武功高強,空中飄散的松香又和他身上的清雅氣息完全相融,她沒有察覺到他的靠近。
東方珩面色平靜,淡淡看著沈璃雪,不說話。
沈璃雪一步步走近,金色的陽光透過斑駁的樹枝照著大地,在東方珩身上投射出深深淺淺的暗影,更顯高貴,神秘,她心裡莫名的騰起一陣不安,小心的問道:「珩,你怎麼了?」
東方珩神色淡淡,漫不經心道:「沒事!」
「真的沒事?」沈璃雪放輕了聲音,纖手輕抓住了東方珩的胳膊,觸手所及,一陣冰寒。
她一怔,仔細查看,他絲質的衣袍透著清冷的寒意,墨緞般的烏髮上染著點點霜華,深邃的眸中透著疲憊,全身都被帶著寒意的松香浸染,顯然在松樹林裡呆了許久:「珩,你找了我一夜?」
「你還知道我在找你!」東方珩銳利的眼睛瞇了瞇,凝出一抹寒芒,他怕她出事,在樹林裡急行了一夜,擔憂了一夜,看到她時的那一幕,他沒有開心,沒有喜悅,只有怒氣上湧……
「我也是剛剛才醒,從斜坡上滾落下來時,我摔昏了!」沈璃雪想將事情原原本本告訴東方珩,可他在生氣,聽不下多少話,她只好先說重點。
「是嗎?本王走到這裡時,你清醒的很,他親密的靠近你……」東方珩冰冷的聲音像是從牙縫裡擠出,黑曜石般的眼瞳中攏了一層冰寒。
附近沒什麼人,東方珩話中的他,是指陸江楓。
沈璃雪被他冰冷的聲音驚說不出話來,側目望去,站在這個位置能看到陸江楓完美的側臉,陸江楓白玉手指感覺她的模樣,以及她看陸江楓的情形,映到東方珩眼中,就像是恩愛的情侶在親密無間。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沈璃雪急切的解釋。
東方珩置若罔聞,猛然轉身,冷眼看向陸江楓,又是他,放燈節那晚,是他打擾了他和璃雪,昨晚,他冒險跳下斜坡,在松樹林裡焦急尋找了一夜,好不容易找到了沈璃雪,卻看到陸江楓先他一步出現在她面前,該死的手輕撫他妻子的臉……
微握的大手猛然張開,混厚的內力快速凝聚,奪妻之恨,不共戴天!
「別動手。」沈璃雪一驚,緊緊抓住了東方珩的手腕,東方珩,陸江楓武功皆是高深莫測,他們兩人過招,極有可能會兩敗俱傷。
陸江楓是鎮國侯府三少爺,受傷後可以在府裡安心的養傷,東方珩是青焰安郡王,如果身受重傷,肯定會暴露身份,萬一引來他的仇家,後果不堪設想。
東方珩不知沈璃雪心中所想,側目,冷眼看著她,聲音更是冷如臘月寒冰:「你居然護著他?」
沈璃雪銀牙暗咬,一字一頓:「我不是護著他,他是我的救命恩人,你是我的……」
「他拿救命之恩要挾你,佔你便宜?」東方珩截斷了沈璃雪的話,聲音冰冷,黑曜石般的眼瞳深不見底,沈璃雪的品性,他瞭解的一清二楚,她不會主動靠近男子,那就只能是陸江楓在趁機接近她。
「不是……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沈璃雪身上也染了一層淡淡的寒氣,心煩意亂著,頭腦也是一陣混亂:「你聽我解釋,這是一場誤會……」
「誤會?我親眼所見,還能是誤會?」東方珩聲音冰冷,英俊的容顏染了一層寒冰,銳利的眸中也透著絲絲寒意:「我冒險跳下斜坡,找你都快找瘋了,可你呢?安然無恙的和那個男人……」
他看著沈璃雪,冰冷的話語卡在喉間,胸中怒氣翻騰,頓了好半天方才道:「你連給我發個平安信號的時間都沒有嗎?」
「珩,甦醒後,我是準備最先給你發信號的,可我滾落斜坡時,信號不知道掉到了哪裡……」沈璃雪抬起頭,盈盈美眸中閃爍著點點光芒:「我和三少爺真的只是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東方珩冰冷的聲音中帶著淡淡的冷嘲:「普通的男女朋友居然可以親密無間的互相碰觸,是本王太死板,還是你們太開放?男女授受不親的祖訓你們不知道嗎?」
「三少爺眼睛看不到,他……我……」沈璃雪心急如焚,想將真相告訴他,消除誤會,可仔細一想,東方珩一直認為陸江楓在趁人之危,如果她說出真相,事情只會越描越黑,他們之間的矛盾,會變的更深更激烈:「剛才真的是誤會,你聽我解釋……」
「本王親眼所見,你還有什麼好解釋的?」東方珩的聲音突然平靜下來,靜的讓人心驚。
「珩!」沈璃雪抬頭看著他,眼瞳漆黑如夜。
東方珩看著沈璃雪清冷的眼眸,墨色的眼瞳折射出點點水霧,朦朦朧朧,惹人憐愛,他心中的某根弦,突然間被觸動,目光一凜,轉過身去,沒有一絲留戀的大步前行:「你不想我殺他,我如你所願!」
絲質順滑的白色衣袖自手中抽離,沈璃雪一怔,急忙用力抓握,卻只抓住一手空氣,滿身落寞,白衣翩翩,快速遠去,她看著空蕩蕩的小手,掌心裡似乎還殘留著淡淡的松香。
「珩,你聽我解釋……」沈璃雪轉過身,快步追向東方珩,不小心踩到了衣擺,纖細的身體徑直栽向地面。
「郡王妃,小心!」子默眼明手快,伸手扶住了沈璃雪。
闊步前行的東方珩猛然頓下腳步,卻並未回頭,如玉的大手悄然緊握成拳,滿身的冰寒氣息越發濃郁,四周的空氣快速降了下來。
「珩,事情是誤會!」沈璃雪再次放輕了聲音,想心平氣和的和東方珩解釋剛才的事情。
東方珩修長的身軀猛然一震,利眸中閃爍著點點冷芒,誤會,她還說是誤會!一甩衣袖,頭也不回的大步向前走去。
「珩,珩……」沈璃雪呼喚著,目光焦急,急步追趕。
東方珩就像沒聽到一樣,頭也不回的大步前行。
「郡王妃,郡王正在氣頭上,你說什麼他都聽不進去,先回別院,再慢慢解釋!」子默隨著沈璃雪急步前行,轉身看著松樹下,神情淡然,面色平靜的陸江楓,緊緊皺起眉頭:
郡王、郡王妃之間的矛盾因他而起,他居然像個局外人一樣,不言不語,站在那裡看熱鬧。
正想著,陸江楓身形一飄,瞬間來到沈璃雪旁邊,和她並肩前行:「璃兒,對不起,我沒有幫你解釋!」
「你解釋,只會讓事情越描越黑!」沈璃雪歎了口氣,神色黯淡,急行的腳步沒有絲毫停頓。
東方珩看到他們兩人在一起,怒氣上湧,如果他們再一起解釋,東方珩會以為他們兩人心意相通,一致對外,矛盾激烈升級不說,他一定會被氣瘋的,事情更會變的一發不可收拾。
陸江楓沒有說話,東方珩的怒氣只對沈璃雪一人而來,無形之中,將三人的矛盾簡單成了兩人矛盾,他們是夫妻,感情深厚,再深的矛盾,也有化解的時候。
陸江楓眼盲,看不到沈璃雪的神情,卻能聽到她慌亂的腳步聲和急促的喘息,她很在意那名男子,急著向他解釋:「小璃,對不起,剛才我不應該……」
「別說這些了,你失蹤,老夫人,侯夫人肯定很著急,你快回府吧!」事情已經發生,再無挽回的餘地,多說也無宜,事情也是沈璃雪自己同意的,不能會怪陸江楓。
「保重!」陸江楓神情黯了黯,雙足輕點,修長的身形瀟灑的騰至半空中,飄然遠去。
沈璃雪則是腳步不停,向著另一個方向,緊追東方珩,東方珩腳步很快,她用了輕功快速追趕,依舊沒能追上他。
當她走過荊棘的地面,越過叢叢高低植物,歷經一個多時辰,沾滿一身水霧走出松樹林時,東方珩正站在陽光下,淡淡看著松樹林的方向,像是在等什麼人。
「珩!」沈璃雪心中一喜,顧不得滿身疲憊,急步走了過去,他是在等她出來嗎?
東方珩淡淡看了她一眼,深邃的目光平靜無波,足尖一蹬,翻身上了馬,動作乾脆利落,瀟灑飄逸,白色衣袂隨風輕飄,俊逸如仙,用力一扯韁繩,快馬撒開四蹄,如離弦之箭一般,急速向前奔去,踏起的滾滾狼煙嗆的沈璃雪連連咳嗽。
郡王一向寵愛郡王妃,無論去哪裡,做任何事情,都希望她陪在身邊,給她最好的一切,捨不得她受半點委屈,這一次,他居然扔下郡王妃,自己騎馬走了,是真的生氣了。
子默同情的望了沈璃雪一眼,牽了一匹快馬走到她面前:「郡王妃,卑職們來的匆忙,沒備馬車,您也騎馬回別院吧!」
「好!」沈璃雪點點頭,接過韁繩,翻身上了快馬,抬頭看去,東方珩已經跑到了天地交接處,那飛揚的一襲白衣,映著藍天白雲,青草綠地,美如一幅圖畫。
只是,他的畫裡,沒有她!
沈璃雪揚起韁繩,急追東方珩,她馬術差,又晚了一段時間,緊追慢追,直到快馬跑到別院,她都沒有追到東方珩。
走進別院,她急步奔向兩人居住的小院,東方珩已經沐浴完畢,洗去了沾染的露珠寒氣,輕袍緩帶,坐在桌邊處理事情,只是,他目光深邃,滿身冰寒,那原本放在內室窗前的小桌也移動了外室。
他在生氣,很生氣,很生氣!
沈璃雪緩步走向東方珩,聲音輕的不能再輕:「珩,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陸江楓他……」
「這是什麼味道?」東方珩突然間皺起眉頭,銳利的目光在信件上流連著,聲音冷如寒冰。
味道?什麼味道?沈璃雪猛然一怔,仔細輕嗅,一股幾不可聞的火藥味夾雜著淡淡的泥土,和著點點森寒氣息飄散在空氣中,目光不自然的閃了閃:「是……是我身上的味道!」
利箭爆炸時,沈璃雪沒避開,被炸傷了胳膊,瀰漫了一身的火藥味,滾落斜坡後,在地上坐了一夜,沾了一身的泥土氣息,夜晚寒意重重的露水也落到了她身上,濃濃的味道自然而然的形成了。
「本王不喜歡異味!」東方珩冷冷說著,目光依舊看著信件。
「我馬上沐浴。」沈璃雪快速扯落了腰間的衣帶,脫下外衣,急步走到櫃子前,拿出一套乾淨衣服。
剛才她急著向東方珩解釋事情,都沒注意到,她的外衣被樹林中的氣息浸染的潮潮的,東方珩這麼一說,她才發覺,那濃濃的寒意透過裡衣無孔不入的滲進身體,她有內力護體,身體也很寒冷,急需泡泡熱水,去去寒氣。
如果她穿著半濕的衣服站上半天,肯定會感染風寒。
「珩,你別離開別院,我很快向你解釋!」沈璃雪看著東方珩修長的身形,腦中突然閃過一絲什麼,猛然頓下了腳步,東方珩該不會是怕她感染風寒,才故意說她身上有味道,讓她去沐浴?
清亮的眸中迷濛了一層水霧,他在關心她嗎?
「屋子裡異味很重,來人,多放熏香!」東方珩突然間冷冷下了這道命令。
沈璃雪嘴唇動了動,美眸中的水霧瞬間黯淡下來,他真的是嫌味道難聞,才趕她去沐浴的嗎?微低了頭,懷抱著乾淨衣服,一步一步走到了屏風後。
浴池裡熱氣騰騰,沈璃雪泡在水中,驅散了滿身冰寒,仔細聞聞頭髮,好像還有絲絲的火藥味,皺皺眉,拿過一旁的小花籃,在水面灑了厚厚一層花瓣,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花香,她將烏黑的發浸在熱水中,仔細清洗,直到發上也飄散出淡淡香氣,方才滿意。
擦乾身上的水珠,換上一襲乾淨長裙,絞乾頭髮,鬆鬆的綰了個髮髻,沈璃雪再三對鏡打量,確認無不妥之處,方才快步走出屏風。
來到西涼後,沈璃雪大多數時間都以男裝示人,東方珩喜歡看她穿女裝,挽髮髻,但形勢所逼,她必須著男裝,現在看看,她也覺得自己穿女裝,比穿男裝好看。
空氣中的松香若有似無,透著點淡淡的冷,就如東方珩的氣息,清冷如松。
內室桌子上擺滿了飯菜,濃濃的香氣飄散,讓人垂涎欲滴,沈璃雪側目一望,已經申時(下午15點到17點),到了晚膳時間了,突然間感覺到腹中飢腸轆轆,餓的前胸貼後背。
不如讓東方珩會陪她用晚膳,她也可趁機和他解釋清楚。
沈璃雪打定主意,掀開簾子出了內室,緩步來到東方珩身邊,東方珩目光銳利,滿身寒意,逕直看著手中的信件,她在旁邊站了半天,他看都沒看她一眼,彷彿沒有察覺到她的到來。
沈璃雪目光沉了沉,抬眸看著東方珩,櫻唇輕輕吐出一個字:「珩!」
「有事?」東方珩書寫著回信,頭也未抬,聲音冷冽。
「你早膳沒用,午膳也沒吃,多少用些晚膳,不然,身體吃不消。」東方珩在樹林裡找了沈璃雪一夜,又和她鬧了半天矛盾,剛剛才回到別院,她早膳,午膳都沒吃,東方珩自然也一樣。
東方珩皺皺眉:「飯菜不合味口,本王吃不下……」
「那我讓廚房重做,你喜歡吃什麼?」沈璃雪輕聲詢問,悄悄觀察東方珩的臉色。
「不必了,本王沒味口!」東方珩冷冷說著,繼續埋頭看信件,一副不想再理會沈璃雪的模樣。
沈璃雪隔著珠簾望望色香味俱全的飯菜,忍著腹中傳來的陣陣飢餓,轉過身,緩步走向門外。
「你去哪裡?」東方珩猛然抬頭看著沈璃雪,利眸中寒光閃爍,陡然提高的音調,暗帶著濃濃的銳利與怒氣。
沈璃雪第一次見東方珩發這麼大脾氣,驚的身體顫了顫,輕聲道:「我……想看看小廚房有沒有食材……給你做幾個可口的飯菜……」
她不過想出房間去廚房而已,他怎麼這麼大反應?
「本王沒味口,不必麻煩了!」東方珩深邃眸底的寒芒淡了些許,週身縈繞的怒氣也消散大半,目光重新轉到信件上,密密麻麻的字寫了一張又一張,他目光流連著,卻和剛才一樣,看不進任何內容。
沈璃雪穿了漂亮的女裝,梳了鬆散的髮髻,美麗動人,剛才那一瞬間,他還以為,沈璃雪受不了他不理她,要去鎮國侯府找陸江楓,若真是如此,他絕對會被氣瘋。
「你忙了這麼久,不吃東西可不行,我很快回來!」沈璃雪急步走出房間,順著長長的走廊,來到了小廚房。
小廚房裡蔬菜,水果,肉等各種食材應有盡有,沈璃雪看著一籃又一籃的食物,無聲歎息,東方珩不是不餓,是氣的吃不下飯,無論她做什麼菜,他都不會有味口。
東方珩不理她,也不管她,就這麼冷冰冰的和她冷戰,這遠比和他激烈的大吵一架更加傷心,因為吵架後,所有事情都會說開,矛盾也會很快化解,可是現在,東方珩根本不願意理會她,她想化解矛盾都找不到時機。
侍衛們端著飯菜走進廚房,一盤盤飯菜整齊有序的放到條案上,絲絲熱氣升騰,香氣瀰漫了整廚房。
沈璃雪看著那一道道完整的飯菜,無奈的歎息,飯菜都是從內室端出來的,果然是一口都沒吃呢。
她做的飯菜端到東方珩面前,只怕也會是同樣的命運,看都不看一眼,就讓人端出來。
夜幕降臨,沈璃雪端著一隻托盤走進房間,東方珩微低著頭看信件,瞟都沒瞟她一眼。
沈璃雪緩步走到他身旁,端了托盤上的小盤子,放到他面前的桌子上:「這是點心,這是滲湯,你不要只顧著我和置氣,多少吃一些,不然,身體受不住。」
清雅的梅花糕香氣撲鼻,讓人垂涎欲滴,加了藥材的滲湯,香氣濃郁的讓人垂涎三尺,氣飽的東方珩瞬間感覺到自己餓了,很需要吃些食物。
可一想到梅花糕和滲湯都是沈璃雪為了向他道歉,才特意做來討好他的食物,他的胸腔又被怒氣填滿,冷聲道:「本王不餓!」
沈璃雪早就猜到他會這麼說,目光暗了暗,沒有太激烈的反應,拿過兩隻小碟,蓋上了熱氣騰騰的糕點和滲湯:「這兩樣食物保熱效果好,蓋上蓋子,涼的極慢,你什麼時候餓了,什麼時候吃!」
東方珩含糊不清的嗯了一聲算是回答,目光流連信件,不動聲色的趕沈璃雪。
沈璃雪美眸黯淡,望望他如玉手中的信件,眼睛眨了眨,小聲道:「珩,那個……」
「本王在忙,沒空聽你解釋……」東方珩皺眉打斷了沈璃雪的話,他親眼看到的事實,不需要過多的解釋。
沈璃雪看著東方珩手中的信件,輕聲道:「我是想說,你的信件拿倒了……」
東方珩一怔,定睛看去,他手中信件上的字的確是頭朝下,倒著拿的,不自然的輕咳幾聲,慢騰騰的合上信件,俊美的容顏上浮現一絲幾不可見的淺紅:「信件本王早已看完,剛才是在思索回復方法……」
就算看完信件,思索回復方法,那信件也應該是正著拿,或者已經合上,東方珩倒著拿信件,說明他根本就沒心思看信件上寫了什麼。
知道東方珩撒謊,沈璃雪也不拆穿,心中暗笑著,左手輕扯著右衣袖,右手則拿起旁邊的墨杵,慢慢研墨:「你繼續思索回復,我幫你磨墨!」
「墨很多,足夠今天用的,你不必再麻煩了,夜色已深,你進去休息吧!」東方珩拆開一封信件,目光嚴肅的看了起來,這一次,他看的很認真,狼毫筆在宣紙上快速揮劃,寫出了一長篇回復。
將回復放進信封裡封好,放到一邊,他又拆開了另一封信件,目光銳利的看著,完全當沈璃雪不存在。
沈璃雪笑笑,笑容有些僵硬:「我不睏,陪你一起看信件!」
「本王處理信件,不喜歡有外人打擾!」東方珩冷冷拋出一句話,狼毫筆在宣紙上肆意揮灑,成功讓沈璃雪嘴角那抹僵硬的笑容完全消散。
他現在,就這麼討厭她?一眼都不想看到她?還是,他不想她熬夜,才用這種方法逼她休息?
看東方珩冷酷的目光,冰冷的面容,沒有半分的關懷,體貼,第一種的可能性最大,他討厭她。
沈璃雪是理智的,她知道東方珩還在氣頭上,說話才會毫不留情,事情是她不對,她不會像潑婦一樣大吵大鬧,她會等他處理完事情,找個合適的機會,向他解釋清楚。
她目光黯淡著,慢慢放下墨杵,緩緩轉身走向內室。
纖細的身影漸漸遠離,熟悉的清新香氣也慢慢散去,東方珩莫名的煩燥起來,如玉的手指猛然握緊,手裡的信件險些被捏成碎沫。
「砰!」微閉的窗子突然被刮開,寒冷的夜風吹進房間,透心徹骨的冷,沈璃雪烏黑的墨絲被風吹起,纖細的身影更顯單薄。
東方珩深邃的眸中閃過一絲憐惜,正準備上前將她攬入懷裡,眼前突然浮現樹林裡那一幕,剛剛抬起的腳步,生生頓了下來,利眸閃爍著點點寒意。
夜風帶著寒氣,吹的全身發冷,沈璃雪沒有看到東方珩的動作和表情,緊了緊身上的衣服,以最快的速度關上了窗子,又從櫃子裡拿出一件稍厚的披風,走到外室,披到東方珩身上:「夜晚寒冷,注意身體!」
「本王不冷!」東方珩扯下身上的披風,甩手扔到了一旁的椅子上,他拒絕沈璃雪所有關心和示好。
沈璃雪素白的小手僵硬的停留在半空中,保持著披披風的姿勢,好半晌才放了下來,低沉的語氣,帶著濃濃的黯淡:「我先去休息了,處理完事情,你也早點睡!」
轉過身,沈璃雪快步走進了內室,串串珠簾被撩的嘩嘩作響,就像是模樣極其狼狽,落荒而逃。
東方珩放下了手中信件,看著來回搖擺的珠簾,以及珠簾內那道柔弱,纖細的身影,利眸中閃過一絲莫名的情緒:他是不是做的太過份了?
「郡王,您要用宵夜嗎?」子默的稟報聲從旁響起。
東方珩目光凝了凝,掀開了梅花糕,滲湯的蓋子,梅花糕一塊一塊,擺放的很整齊,金黃色的糕點上鑲嵌著一朵朵粉色的梅花,非常誘人,滲湯最上面漂著幾樣可以直接食用的藥材,還有蔥花,紅紅綠綠的,顏色甚是好看,作用嘛,自然是驅寒保暖,強身健體,沈璃雪做的很用心:「本王有宵夜,不必另外再做了!」
子默看一眼漸漸變冷的食物:「郡王,梅花糕,滲湯都要涼了,現在天又冷,您一天沒吃東西,最好吃些熱的食物……」
「無妨,本王喜歡梅花糕和滲湯!」說著,東方珩拈起一塊梅花糕放進口中,熟悉的香甜瀰漫整個口腔,回味無窮,再輕抿一口滲湯,味道清淡中透著淡淡的清香,和梅花糕的味道相得益彰。
在他眼裡,再美的山珍海味,終抵不過沈璃雪做的糕點和滲湯。
夜色漸深,屋子裡也帶了點點寒意,東方珩放下信件,拿過椅子上的披風披上,披風的頂端,似乎還殘留著沈璃雪小手的溫度。
唇間溢出一道幾不可聞的輕歎,東方珩挑開珠簾,走進了房間。
內室牆壁上鑲嵌著一隻夜明珠,淡淡的光芒,溫馨明亮,緋紅色的帳幔輕輕垂下,曖昧溫暖。
雕花大床裡側,有一道小小的凸起,是沈璃雪蓋著被子,睡的正熟。
東方珩放輕腳步,悄無聲息的走到床邊,輕輕坐下,看沈璃雪美麗的小臉在夜明珠光下盈著暖暖的粉色,長長的睫毛卷而翹,在眼瞼上投下兩道濃濃的陰影,小巧的鼻子輕輕翕動,輕輕淺淺的呼吸,香軟的櫻唇輕抿著,安然恬靜的睡顏讓人不忍褻瀆。
東方珩利眸中染了點點暖意,如玉的手指慢慢伸出,輕輕撫上她細膩如瓷的美麗小臉,細細描繪她優美的臉龐輪廓,她是他心愛的女子,他一直都把她捧在手心裡,捨不得她受任何委屈,傷害。
無論是人前,還是人後,他都想將她擁在懷中,極盡溫柔的疼愛,寵愛,根本不想和她這麼對峙著冷戰。
可是在樹林裡,她居然允許陸江楓撫摸她的臉,那一幕,他看的清清楚楚,她沒有受任何鉗制或脅迫,完完全全出於自願。
她已經成了親,嫁了人,還和其他男子如此親密,置他這個夫君於何地?
回到別院,她在認錯,盡力彌補,他的氣已經消了大半了,不過,他暫時不準備和她和好,先晾她幾天,讓她長長記性,看她以後還敢不敢再和其他男子親密無間。
「嗯!」沈璃雪在睡夢中皺了皺眉,慢慢翻身,睫毛也輕輕顫抖著,好像要醒過來了。
東方珩立刻收回大手負於身後,冷下了臉色,看向一邊,他暫時不能原諒她,看她以後的表現,再訂具體的和好時間。
不過,某人睜開眼睛看到他坐在床邊,應該很高興才對,怎麼沒呼喚他?
東方珩心中疑惑,悄悄側目看去,錦被下的某只小女子髮絲有些凌亂,小臉嫣紅,閉著眼睛,兀自躺著睡的更熟!
他深邃的眼眸瞬間凝出幾絲怒氣,居然沒醒,可氣他還思索著要如何應付她的道歉!
「咳咳咳!」熟睡中的沈璃雪突然輕咳,聲音略略沙啞,嘴唇有些乾涸,小臉更加嫣紅。
璃雪是習武之人,洞察力敏銳,他在床邊坐了這麼久,她肯定早就察覺到了,不可能還在熟睡。
如玉的手指輕撫她光潔的額頭,如火一般滾燙,東方珩銳利的眼眸幽深似潭,回到別院後,他立刻讓她沐浴驅寒,沒想到還是感染了風寒,是在路上騎馬時,半濕的衣服被冷風吹拂所致嗎?
璃雪武功不弱,又有內力護體,不應該這麼弱不禁風才對?
「珩!」意識朦朧間,沈璃雪低低的呼喚。
「我在!」東方珩也顧不得生氣了,帶被子一起將沈璃雪緊緊擁進了懷裡,轉頭對著窗外吩咐:「去請大夫!」
窗外響起輕微的破風聲,屋內沈璃雪小臉嫣紅,睫毛輕顫著,喃喃自語:「珩……別走……」
「我不走!」人在神智不清時說的話,往往是最真實的,沈璃雪高燒,口口聲聲都在叫東方珩的名字,想必心裡也是將他放在第一位的,他胸中的怒氣漸漸消散。
「你聽我解釋……」沈璃雪依偎在東方珩懷裡,嫣紅的小臉緊靠在他強健的胸膛上,吐氣如蘭。
「等你病好了再解釋!」東方珩低沉的聲音暗帶了一絲怒氣,神智不清,還想著解釋事情,陸江楓在她心裡,肯定也是有一定位置的。
「珩……」沈璃雪高燒,全身冷,不停向東方珩懷裡緊靠。
東方珩心裡有氣,動作沒有半沒溫柔,強勁有力的手臂緊箍著她纖細的小腰,彷彿要將蜂腰勒斷,如玉的手指有些粗魯的抓著錦被,想要將她整個包裹住,手背觸及她絲質的睡袍,不小心推開了大片衣襟,露出包紮著白布的胳膊。
粗魯的動作猛然一頓,璃雪受傷了?這是什麼時候的事?他怎麼不知道?
淡淡的異樣氣息飄散,東方珩快速解開了她胳膊上綁的白布,看著那小片傷口,目光猛然一凝,傷口清理的很乾淨,也上了最好的金創藥,可是,傷勢不輕,金創藥沒有壓下傷勢,得不到後續藥的治療,傷口有些惡化,這才是璃雪高燒的原因。
一整天,她都在費盡心思應付他的冷戰,沒有重新上藥,傷口才會惡化。
她怎麼沒告訴他她受傷了?
東方珩心中升起一陣自責,就欲起身拿藥,衣袖卻被沈璃雪緊緊抓住,含糊不清的道:「別走!」
「我不走,是去幫你拿藥!」東方珩的聲音輕柔如一片雲,如玉的手指輕撫著她嫣紅如霞的小臉,目光溫柔如水。
沈璃雪緊緊皺起眉頭,不滿的抗議:「我不吃藥……吃飯……」
東方珩好氣又好笑,他拿藥是給她敷傷口的,不是吃的:「你晚膳沒吃飽嗎?」
「晚膳……不用……一起……吃梅花糕……」沈璃雪的話含含糊糊,斷斷續續,一般人聽不懂她說什麼,東方珩卻聽的面色微變:「你沒用晚膳嗎?」
他命人將晚膳端進小廚房,就是讓她悄悄食用的,她為了應付他的冷戰,居然一口都沒吃?
「珩……」沈璃雪的聲音漸漸小了下去,含含糊糊的不知道嘀咕什麼。
東方珩聽不清,也沒刻意去聽,小心的為她抹了藥,包紮好,命下人端來一碗清湯粥,沈璃雪高燒,端來山珍海味,她也吃不下。
「璃雪,起來吃點東西!」東方珩拍拍沈璃雪的小臉,將她叫醒,昏迷不醒,喂東西也喂不進去。
沈璃雪睜開眼睛,美眸中盈了一層水霧,朦朦朧朧,惹人憐愛,迷濛的視線中,現出東方珩英俊的臉,以及他手中端的清湯。
她全身都軟軟的,用不上絲毫力氣,連睜個眼睛都感覺很費力,想化解兩人的矛盾,卻力不從心,清香的湯近在眼前,她也沒有任何胃口,皺皺眉,拉過被子,將頭蒙,隔絕了一切視線,被子裡傳來她含糊不清的聲音:「我困了,別吵。」
「喝了湯再睡!」東方珩拉開沈璃雪的被子,強勁有力的手臂攬著她的肩膀,將她半抱了起來,清香的湯遞到了她唇邊。
沈璃雪閉著眼睛搖搖頭:「沒胃口,喝不下!」
「沒胃口也要喝一點兒!」沈璃雪高燒,除了傷口惡化外,還和她一天滴水未進,身體虛弱有關。
「我只想睡覺,你別吵我了!」沈璃雪纖細的身體滑出東方珩的懷抱,滾進了錦被裡,像個蠶寶寶一樣,用厚厚的錦被將自己團團圍了起來。
東方珩看看碗中的清湯,再看看埋頭昏睡的沈璃雪,目光慢慢沉下。
迷迷糊糊的,沈璃雪感覺重重錦被被人扯開,一具強健的身軀壓在了她身上,胸口沉悶的難受,她忍不住輕咳幾聲,櫻唇突然被人緊緊噙住,清甜的水流順著她微張的牙關流入檀口,淡淡的清香在口中瀰漫開來。
她一驚,猛然睜開了眼睛,東方珩黑曜石般的眼眸近在咫尺,那黑色的瞳孔裡,閃爍著幽幽的冷芒,清析的映出她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