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清miumiu說的話,蔣斌不禁笑出聲來。
他看了一下時間,沒什麼事情,自己差不多已經可以下班了。
「那好,我四十分鐘以後到你樓下,你估計一下時間,準備出門。」
自從miumiu出院以後,蔣斌親自上門,去探望了她幾次,也知道她住的公寓在哪兒,離他的單位不算很遠,在一個方向上。
「好啊,我等你。」
miumiu高高興興地掛了電話,歡天喜地得要命。
蔣斌卻握著手機,遲遲沒有把手放下來,嘴邊的笑容一點點凝滯下去。
她的心思,他怎麼會不懂。
只是,自己呢?
是有所回應,還是繼續裝作不明白?
他不知道,是真的不知道。
尤其,是在得知夜嬰寧沒死的情況下,就在今天,就在剛才,是他親手拆開的那份dna檢驗報告,確認了她究竟是誰。
一池春水被風擾亂,蕩起漣漪,可總有風停的時候。那心呢?
一個人的心,如果被另一個人擾亂,可還能夠再次回歸寧靜,重新像以前那樣,無慾無求?
帶著這樣複雜的心情,蔣斌一路把車子開到了miumiu住的那棟公寓的樓下,然後給她打電話。
miumiu像一隻小鳥一樣從樓裡小跑出來,拉開車門,歪頭朝他笑了笑。
「好準時,居然一分鐘都不差。你平時都是這麼準時的嘛,好像時鐘一樣。」
她一邊說一邊坐上來,低頭繫好安全帶。
蔣斌愣了愣,他習慣了,一向都是說幾點鐘就是幾點鐘。不然,出任務的時候,哪怕僅僅只是有一秒鐘的差錯,也有可能讓同事負傷,甚至犧牲性命。
他點頭,問她想吃什麼。
「嗯,我在網上查到一家鐵板燒很好吃,給你地址。」
miumiu掏出手機,把它舉到蔣斌的眼前,讓他看清上面的地圖。
他看了幾眼,知道了在哪裡,發動起車子。
一路上,蔣斌都是一臉認真開著車,一言不發。好幾次,miumiu都想主動和他聊點兒什麼,但是見到他的神色嚴肅,有些怕他,只好乖乖地閉著嘴,也保持沉默。
兩人到了餐廳,坐下來,蔣斌把菜單拿給miumiu,讓她隨意點,然後一個人發起呆來。
miumiu興致勃勃,不時地向身邊的服務生詢問兩句。
「甜蝦和牡丹蝦你想吃哪一種?大明蝦好像也不錯,早知道選擇自助就好了呢……」
她低頭看著,問了問蔣斌,見他不答,只好自言自語著。
等到她把自己想要吃的東西點完,把菜單遞給蔣斌的時候,才發現他整個人的情緒都不太對勁,好像完全心不在焉,一直在神遊太虛。
miumiu不禁有些氣餒,伸出手,在蔣斌的眼前晃了晃。
「啊?你點好了?」
他回過神來,伸手接過菜單,隨便又點了幾樣,然後還給服務生,微笑著說道:「好了,先這些,麻煩你。」
「你是不是心裡有事啊,開車的時候就在走神,剛才我喊你,你也好像沒聽見似的。」
miumiu小心翼翼地問著蔣斌,不知道他到底出了什麼事情。
可惜,他是個太內斂的人。
在香港為他擋槍,本以為他就能明白自己的心意了,包括回到中海以後,住院的時候,他也經常會去探望自己,兩個人的關係好像能夠靠近一些,但不知道為什麼,總是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似的。任憑她怎麼努力,都沒法越過那段距離,根本走不進他的心裡。
後來,她漸漸地明白了,那是因為,他的心裡已經有一個人在了,所以他才不給其他人走進去的機會。
夜嬰寧不在了,她也難過,畢竟那是自己的朋友。
可是這也就意味著,她會一直在他的心裡,徹底走不出來了。因為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一個活人,能夠贏過一個死人。
「不好意思。」
蔣斌喝了一口水,笑著向miumiu道歉。
她頓時感到一陣無語,自己要的不是他的歉意。
「如果你願意講,我可以聽的。」
她覺得自己沒法再主動了,這已經是極限了,可是這根木頭根本就不解風情啊,什麼都不懂一樣,好像在生活裡,蔣斌絲毫沒有在工作上的那份精明和果敢。
蔣斌沉吟了一下,輕聲說道:「我找到嬰寧了,確切地說,是寵天戈找到她了,我幫著做了身份鑒定,今天剛剛拿到的dna測試報告,證實就是她。」
握著水杯的miumiu先是不受控制地鬆開了手指,等到聽清他的話,很快又握緊了杯壁。
她張了張嘴,難以置信的同時,又覺得很高興,很高興的同時,又忍不住有一絲憂鬱,總之,在她的心中,此刻的情緒異常複雜。
「真的嗎?太好了,太……好了。」
miumiu低下頭喝了一口飲料,牙齒緊緊地咬著吸管。
她是真的很開心
,嬰寧沒死,必有後福。這麼多年來,關於她的「死訊」一次次傳來,又一次次地證明只是虛驚一場,看來她真的是一個福大命大的女人。
「是啊,太好了。瑄瑄要是知道他的媽媽也還活著,一定很高興。只可惜……」
蔣斌皺了皺眉,把榮甜的事情告訴給了miumiu,她聽到這些的時候,嘴越張越大,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臉、臉都換了嗎?天吶……我以前看八卦雜誌,說某某明星整容,整得爹媽都快不認得了,還以為是記者誇張,現在這麼看……難道都是真的,真的能把人改頭換面?」
她驚詫地低呼,話音剛落,miumiu的眼睛頓時又瞪圓了,一隻手去拍蔣斌的手臂。
「你看你看,我就說這家餐廳很有名,你看那個不就是唐漪?沒想到她也會來這裡吃飯,我我我我手機哪裡去了……」
miumiu手忙腳亂地低頭找手機,等到她好不容易抓起手機,打開照相機之後,發現唐漪已經走得無影無蹤了,大概是去樓上的包房了。
「是她啊,好像這兩年很有名。」
蔣斌笑了笑,連他都有印象,說明對方是真的很出名,否則那些小新人,即便站到他的面前,他都完全不認識。
「豈止啊,超紅的好嗎!不過話又說回來,我還是從她和寵天戈傳緋聞才知道的她,沒想到離開寵天戈以後,她不僅沒有一落千丈,反而更紅了呢,因為演技確實好棒呀……」
miumiu算是唐漪的路人粉,對她一直很有好感,忍不住念叨了幾句,同時又感到遺憾,自己剛才沒有及時找到手機,要不然,說不定還能和她來張合影。
「哎,瞧我,正事都忘了。你的意思是說,榮什麼甜……就是嬰寧姐,而她自己還不知道,也沒懷疑過自己的身份?」
她一拍腦門,想起之前蔣斌說的話,頓時再次陷入難以置信之中。
說話間,服務生將兩人點好的菜一一端上來,除了鐵板燒之外還有一些新鮮的刺身和北極貝,如果是平時,miumiu早就食指大動了。可是現在,隨著蔣斌的敘述愈發深入,她也變得沒了什麼胃口,很為已經失憶的夜嬰寧擔憂。
「我看韓劇還有小說裡面,只要把失憶的人帶到那個事發現場,逼著她回憶,說不定就能想起來。要不然,我們一起去找劉葉紫,從她家開始,一步步把那天晚上的經過全都模擬還原一遍,說不定,說不定嬰寧姐的大腦受到刺激,就真的想起來了呢!」
miumiu調動著大腦的全部細胞,拚命想辦法。
蔣斌無奈,正色道:「你確定這種方法可行?如果她的腦部真的受到過劇烈的撞擊,那麼某一個區域就會變得非常脆弱。在強大的刺激之下,她不見得一定能想起來忘記的事情,倒有可能讓受損的腦部區域徹底壞死,甚至影響到視力,智力,聽力。到時候,就算真的記起來了,人也成了殘廢。這是生活,又不是拍戲,你說,誰敢冒這個險?」
miumiu抓抓頭髮,表示自己確實沒有考慮這麼多,完全是按著電視劇的劇情去思考的。
「好了,不要說這些了,先吃飯吧,這些冷掉了就會腥氣。」
蔣斌拿起濕巾擦過手,拿起筷子。
「哦。」
miumiu點點頭,偷眼看他,忍不住還是小聲問道:「她要是什麼都想不起來了,那豈不是說,嬰寧姐也記不起來寵天戈了?蔣局,你是不是也喜歡……」
她想說,你是不是也喜歡嬰寧姐,那你現在就有機會,和寵天戈站在一個起跑線上,有資格和他競爭了,可以去爭取她了。
沒想到的是,蔣斌的臉色一沉,怒斥道:「閉嘴!不要說了!」
他有一種不堪感,好像心底最隱秘的那一層瘡疤被人當眾揭開,又疼又窘。
miumiu頓住,愣愣地看著他,不明白他為什麼忽然生起氣來。
「對不起。我不說了。」
她急忙住嘴,低下頭吃菜,再也不敢說一句話。
餐桌上的氣氛一瞬間變得有些嚇人,幾分鐘以後,蔣斌抬起頭來,已經恢復了平靜。
「抱歉,我不應該把自己的壞心情傳染給你。剛才是我不對,我向你道歉。不過,也希望你以後千萬不要再提這件事了,和嬰寧認識以來,我沒有任何多餘的想法,我只是想作為她的朋友,在她的身邊,支持她,祝福她。不管她現在是誰,在我的心裡,她都是我的朋友,永遠是朋友。」
這一番剖白說出來之後,蔣斌忽然間覺得輕鬆多了。
好像卸下來了一個無比沉重的包袱。
雖然,他也有不捨,也不想承認,自己這一輩子都無法得到她的愛。
那就……永遠做她的朋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