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鐘以後,一切全都結束了。因為全程都有麻醉劑,所以夜嬰寧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還是在床上昏睡,整個人並沒有立即清醒過來。醫生吩咐助手,為她注射了消炎藥水,又另外開了一些藥物。西方的女性並沒有「坐小月子」這一說,她們即便剛剛生了孩子,只要身體允許,也可以立即抱著孩子出門,甚至自己開車回家。所以,醫生做完自己該做的事情以後,就要告辭離開。顧默存這才反應過來,他說什麼也不允許他們就這樣離島,一定要他們留下來,至少再多住1-2天,務必要確定夜嬰寧平安無事。「她的身體……以後都不太適宜受|孕了是嗎?」猶豫了許久,顧默存還是問出聲來,想要一個明確的答案。醫生沉吟了片刻,還是選擇老實地回答道:「我給她檢查過,她幾年前曾經生育過,是剖|腹產手術,恢復得不是很好,子|宮受損的情況也比較嚴重。所以,這一次的流|產,其實也和她本身的身體狀況有很大的關係。在這樣的前提下,我們是不建議她再次受|孕的,因為流|產的風險很大,即便能夠保胎成功,在生產的時候,大出|血的概率也比一般的孕婦要高出許多。」這一番誠實坦白的話語,將顧默存心底殘存的那一絲僥倖擊打得粉碎。他站在原地,很久之後才向醫生道謝,請他先到隔壁休息。又叫海倫準備早飯。折騰了一|夜,在場的眾人都是又累又餓,急需要吃飯補充體力。而顧默存自己則是去書房上網,搜索了一下這個時候夜嬰寧需要吃什麼來補充營養,然後親自下廚。等到他端著湯重新走回臥室的時候,發現夜嬰寧已經醒了。她平靜得有些詭異,其實,從睜開眼的那一剎那,看清頭頂的藥水瓶,她就知道發生什麼了。昏過去之前的最後記憶是,一大|片血。那一刻,夜嬰寧就知道是凶多吉少。「醒了?喝點東西吧,你一宿沒吃東西了,空著胃掛水會很冷。」顧默存盡量地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輕鬆一些,好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說完,他端著湯碗走到床邊,用一個稍小的空碗盛了小半碗,挨著她坐下,用湯匙輕輕舀著,晾涼了一些。夜嬰寧把頭扭到另一邊去,無聲地表達了自己此刻的心情。「醫生說了,是胚胎本身的問題,物競天擇,優勝劣汰,這是遺傳學最重要的一條原則。當它發育到一定程度,發現自己不能繼續發育下去,就會自我終止。你也是受過教育的人,不會不懂這個道理的吧?」顧默存苦口婆心地說道,他很怕夜嬰寧因為這件事而鑽進死胡同,非要把自己往絕路上逼,這太符合她一貫的性格了!果然,聽他說完之後,她臉上的表情微微變了一下。「是這樣嗎?」夜嬰寧頓了頓,終於轉過頭來,看向顧默存。他重重地點了一下頭,表示確定。「雖然主要是先天的原因,但是如果不是傅錦涼給我吃了那個藥,或許也不會這樣,還有那個退燒藥……」她停頓了幾秒鐘,幽幽開口道。顧默存放下碗,正色道:「我發誓,我並非有意!當時你燒得渾身滾燙,我除了給你盡快吃下去退燒藥,再用酒精擦手擦腳之外,再沒有別的辦法。我還不至於惡劣到故意這麼做來害你流|產,何況我根本就不知道你懷|孕的事情!」他覺得自己有必要把這些話說明白,否則,他豈不是即將要背上一個故意謀殺的罪名了?!夜嬰寧抿緊嘴唇,不再開口。她其實也知道這個道理,只是,這一刻,她需要一個發洩的渠道。肩膀輕微地顫動著,她憋了許久,終於還是哭了。顧默存猶豫了幾秒鐘,伸出手來輕輕環住了她。「不要緊,你還年輕著,養好了身體,或許……」他本想要安慰她,只是想到醫生告訴自己的話,又覺得有的時候對別人撒謊也是一件難事。畢竟,按照醫生的說法,夜嬰寧以後還能受|孕的機會已經是微乎其微了。「不要再騙我了……我很清楚自己的身體……」她抽泣著,無力地想要伸出手,去推開顧默存。「我只是抱抱你,別推開我。」他的語氣裡充滿了乞求的味道,不含情|欲,也沒有任何欺騙的意思。夜嬰寧的身體顫抖了一下,終於,她還是沒有徹底拒絕他在這一刻給予自己的溫暖。「不要告訴別人,不要告訴他,不要讓別人知道這條小生命來過。」這是此刻她唯一的要求。她沒能保護好它,所以也沒有臉告訴寵天戈,她流|產了。顧默存愣怔了一下,他以為,夜嬰寧會趁機求自己,離開這裡,或者想辦法通知寵天戈,把自己救出去。「好,我答應你,不會告訴別人。」事實上,按照他的計劃,他是想要去找寵天戈炫耀的,畢竟,從他的手裡把人搶走,他現在估計已經著急死了,也快要氣死了。「我答應你了這件事,那你也要答應我,把湯喝下去,養好身體。」顧默存把手鬆開,讓夜嬰寧靠在床頭,轉身端起桌上的湯碗,舀起一勺,吹了吹,餵給夜嬰寧。她很順從,一口口地喝了下去。一滴眼淚濺在了湯中,帶起一絲水花。*****顧默存把自己搜索到的一些食譜全都打印下來,交給海倫,讓她按照上面的為夜嬰寧煲湯,做小月子餐,給她補身體。而他自己則是推遲了回中海的行程,幾乎每天都留在別墅內陪伴著她。然而,顧默存發現,原本就沉默的夜嬰寧,現在似乎比原來更加沉默了。她可以一整天都不說超過五句話,即便是說話,也大多是「好」、「謝謝」、「嗯」這種十分簡單的話語。她從不發脾氣,也不會提出任何過分的要求,甚至無比配合,給什麼吃什麼,給什麼穿什麼。一開始,顧默存還鬆了一口氣,畢竟,起碼不用擔心她要逃跑了。但是,又過去了三五天,他開始有些慌了。海倫的廚藝很好,這幾天她甚至開始無師自通地學習中國菜,做得居然也像模像樣起來。儘管夜嬰寧沒有消瘦,甚至還有些稍微豐腴了一些,但是她的雙眼卻變得黯淡無光,少了以前曾有的靈動。顧默存想要問她,到底是哪裡不適應,但是想了想,還是沒有問,他不會放她離島,這一點想都不要想。直到有一天早上,夜嬰寧睡醒之後,主動問顧默存。「我能要幾本書嗎?差不多亞馬遜就有賣。」他不解,可還是答應了下來。她又向他要了紙和筆,唰唰唰地寫下來一長串的書單,然後遞給他。顧默存接過來一看,全都是和珠寶設計相關的書籍。「你要在這裡工作?」他挑挑眉,書房的鑰匙只有他有,整座島上也只有那裡能夠上網,但他絕對不允許她走進去。「我還
想要參加香港珠寶展,我知道你不會允許我離開這裡。我會把作品交給你,只要你願意幫我,我就能參加。」夜嬰寧看向他,她還記得自己說過的話,她要堂堂正正地讓傅錦涼輸得心服口服。「你還需要什麼?」顧默存把那張紙小心地疊起來,放在口袋裡收好,在床邊坐下來,認真地問道。「每星期都會有人過來送東西,如果你需要,我可以買下來,一點點叫人運過來。可能會比較慢,畢竟從陸地到海島,距離不近,不過只要時間允許,一切都不是問題。」他的話讓夜嬰寧的雙眼明顯地一亮,顯然,這對於此刻的她來說,是很大的誘惑。「你有什麼條件?」夜嬰寧知道,顧默存不會這麼好心眼,一定會趁機和自己談條件。果然,他眼睛一瞇,像是在思索著。「我的條件嘛,就是在每天日落之後,陪我去海灘上散步,每天半小時,散步回來剛好吃晚飯。」她失笑,不禁反問道:「就這樣?」這算什麼條件?她不懂,總覺得他包藏禍心。「就這樣,要不然你以為我會讓你怎麼樣?」顧默存攤攤手,一副「你才是小人」的表情看著夜嬰寧。「好,我答應你。我還需要一些設計上的工具,暫時不會需要太多,因為我還沒有畫草圖。」聽她這麼一說,顧默存也正色道:「雖然我不會干涉你在島上的人身自由,但是我必須控制你每天的工作時間,你的眼睛不能高強度工作。這樣吧,一會兒吃飯的時候,我們商量一下從明天起的時間安排,還有,你需要一間通風又足夠明亮的工作室。」說完,他不等夜嬰寧開口,立即走到窗前,將正在修剪花圃的勞倫斯叫了上來,讓他順便搬來梯子和各類工具,打算兩個人一起將樓上的一間空房間改造一下,做夜嬰寧的工作室。她本想喊住他,但是見到顧默存似乎興致勃勃的樣子,而且自己也想要盡快恢復工作,便什麼都沒有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