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嬰寧說完這句話,就立即收斂起之前步步緊逼的口吻,剛好,美麗的老闆娘為beatrice端來冰水,又特地贈送了一塊巧克力蛋糕。
剛出爐的蛋糕都有一股濃郁的甜蜜氣息,尤其是刷得厚厚的一層巧克力醬,被窗外的陽光一照,透出晶亮的紅棕色。香氣瀰漫,冬日裡本來顯得微涼的空氣,頓時也變得暖和起來。
beatrice拚命回想,怎麼都記不起來上一次自己吃甜食是什麼時候了,大概是某一次的慶功宴?助理小心翼翼為她切了一塊,她只象徵性地吃了一口,轉身就去衛生間吐出來,因為第二天有重要的秀要走,連一百克的體重她都不敢再增加。要知道,t台下坐著的時尚達人和評論家們可是無一例外地長了一雙利眼一張毒嘴,嘲笑贅肉,尤其是模特身上的贅肉是她們樂此不疲的享受。
「吃吧,口腹之慾才是人類的根本**,這個**滿足不了,就要從別的**上填補。可是相比於其他,只有吃才不會犯什麼致命錯誤,不是嗎?」
夜嬰寧微笑著,將蛋糕推到beatrice的面前,很小一塊,切成精美的三角形,旁邊搭配了一把銀光錚亮的小銀勺,連把手處都刻著花紋圖案。
她猶豫了一秒,拿起來戳了?一塊送進嘴裡,臉上的表情像是在服毒自盡似的。
不過,凡事只要開了頭,就不會顯得那麼艱難,到後來,beatrice簡直是旁若無人,津津有味地享用了起來。
珠寶和甜品,不愧是女人的好朋友。
夜嬰寧握著她的抹茶奶昔,抹茶的味道濃郁香馥,吸上一口就忍不住令她瞇起眼來,因為太好喝。
「你說的沒錯,我就是一個不入流的小模特!我甚至沒讀過什麼書,16歲和同鄉的表姑一起來了中海。最苦的時候,我住在地下室二層,就是地下室的地下室,半夜老鼠抱著我的被角嘎吱嘎吱地啃,嚇得整宿不敢合眼的日子,你能想像嗎?」
beatrice帶著發洩的情緒似的,風捲殘雲般的吃掉了一整塊巧克力蛋糕,又喝下大半杯冰水,這才舔了舔嘴唇,暴躁地一口氣吼出來。
她覺得,夜嬰寧逼著她揭開了自己差不多已經長好了的那層瘡疤,一剎那血肉模糊。
「巴掌大的窗口,因為一整層房間都不透氣,所以終日瀰漫著男人的汗臭和女人的劣質香水味兒,到了晚上,到處都是方便面的包裝袋,最常見的是紅燒牛肉,因為這味道的面最便宜,一包能省下兩毛錢。週末的晚上和室友一起去洗一個四塊錢的熱水澡,為了省錢互相搓背,回來的路上嘬一根雪糕,吃到最後滿嘴都是色素和甜蜜素,可是仍然覺得活著還是比死了好。」
夜嬰寧狠狠一挑眉,嘴皮子異常利落乾脆,比beatrice的語速還要快,說話的時候眉頭都不眨一下。
beatrice當即愣住,張了張嘴,想要問她怎麼知道這些。
「很奇怪我怎麼知道這些?就因為我現在衣著光鮮所以我就該不知人間疾苦?beatrice小姐,請恕我冒昧,有些人只喜歡活在自己的悲慘世界裡,覺得天底下自己最不幸,最臥薪嘗膽,最苦盡甘來。可是請你睜開眼睛朝四周看看,你只是沒有鞋,而有人沒有腳,甚至有人已經沒了命。」
說完,她端起杯,卻再沒有了食慾,只得放下。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夜嬰寧的錯覺,她看到beatrice在聽到「沒了命」三個字的時候,嘴唇顫抖了一下,因為完全是下意識的條件反射的動作,所以其實她本人都沒有感覺到。
既然這女人也算是和那件事有牽連,那麼只要是一絲一毫的異常,夜嬰寧都不想輕易放過。
「你……你說得對,活著,就比死了好。」
beatrice長出一口氣,閉了閉眼,再睜開時,好像已經平復了情緒。
「夜小姐,有話不妨直說。」
兜了半天的圈子,兩個女人都覺得有些心神俱疲,索性,不如打開天窗說亮話。
夜嬰寧笑笑,打開放在手邊的記事本,翻開一頁空白,隨手在上面寫了個人名,然後把本子調轉過去,推到beatrice面前,讓她看清上面的字跡。
「這個人,你該認識,我想知道他的下落。」
紙上的字跡清晰而娟秀,beatrice只看了一眼,就頭皮發麻,好像全身的血液都向頭頂湧上去。
「他、他消失很久了,中海沒人見過他……」
她結結巴巴,卻沒有撒謊,夜嬰寧寫的人名,其實只是個英文名字,很常見的男人名字,aaron——成美的經紀人之一,也是私下裡到處幫助小模特們撈外快的掮客,所以模特們背後都叫他「爹地」,對應著夜店裡的媽媽桑,一個道理。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一個大活人就這麼不見了,沒人覺得奇怪嗎?」
夜嬰寧坐直身體,雙手抱在胸前,並不太相信beatrice的話。
「我真的沒有說謊!其實,很多人都想知道他在哪裡,他吞了好多模特的錢!真是人渣,那是什麼錢,那是皮肉錢賣笑錢!」
beatrice低低咒罵了一句,aaron虛榮心極強,又一心想在圈子裡混成人上人,少不得從頭到腳包裝自己。成美的工資當然不能滿足他,他乾脆就在幾十個模特的身上逐一過一遍油水。
「怎麼,他和你有什麼瓜葛?」
忽然想到這一點,beatrice驚愕地一揚下巴,滿臉好奇。
夜嬰寧自然也知道aaron的齷蹉事,她在他手下做了一年多,要真的論起內情,她知道的比beatrice多得多。畢竟,beatrice才來了成美沒幾天就出了那件事,一夜間成美徹底倒閉,一眾人樹倒猢猻散。
「他手腳不乾淨,之前有過合作,趁機狠狠敲了我一筆。錢財倒是小事,只不過耽誤了我的客戶,我的聲譽也跟著受到影響。」
她隨口謅了個謊,乍一聽倒也合情合理,beatrice幾乎發現不了什麼破綻來,畢竟,aaron劣跡斑斑,這種事發生在他身上再正常不過。
「賤男人,坑了我三十萬,居然人間蒸發!」
beatrice咬牙切齒,她之前做野模,零零總總手裡也攢了一筆小錢。而aaron拿簽約模特的合同誘惑她進了成美,期間先後向她「借」了三十萬元,說是幫她四處活動。其實呢,一個子兒不差全都餵了他自己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