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昀的聲音裡全是隱藏不住的憤怒,作為中海市知名的商人,這些年來他也沒少同官員打交道。即便是欒金,兩人也是多次一桌吃過飯的,可對方的獨生子竟是如此令他難堪。
「夜伯伯,不要這麼客氣嘛。」
欒馳頗為得意地瞥了一眼滿臉陰鬱的周揚,呵呵一笑,好像並不懼怕夜昀的嚴肅。
他是人精裡的人精,混蛋裡的混蛋,最會扯皮,多少達官顯貴都拿他沒轍,自然不會輕易被眼前這一位給輕易唬住。
「不敢,欒家的太子爺,我們本本分分的普通人家惹不起。」
夜昀擺擺手,瞇著眼看向欒馳,說話間,口中逐客的意味已經十分明顯。
不是聽不出來,可欒馳繼續裝傻,向一旁的傭人招招手,很自然地吩咐道:「去拿一條乾淨毛巾給我。」
那語氣,就像是在吩咐自己家傭人似的,阿姨似乎也沒反應過來,居然真的轉身就去取。
欒馳低頭看了看胸口的那道傷口,還好,不深,淺淺的一條,他可不想在身上留下難看的疤痕。
「欒馳!你別太過分!」
周揚忍不住出口,低低呵斥道,夜昀看了他一眼,可並沒有出聲阻止。
這個,m女婿,他喜歡,他認可,將掌上明珠般的獨生女兒交給他,他放心。
只可惜,今晚的夜嬰寧和欒馳竟然聯起手來,當眾給他下不來台。對於男人來說,這簡直是莫大的難堪!此刻,自己這個做岳父的教女無方,難免也跟著感到一陣老臉無光,覺得十分對不住周揚。
所以,儘管夜昀很清楚欒馳的身份地位,他還是不假以辭色地以長輩身份向他施壓,為的也是讓周揚感到些許的心理平衡。
畢竟,欒家不能得罪,謝家亦不能得罪,尤其最近坊間傳聞更盛,說謝老爺子身體有恙,正在物色家族企業的接班人。
周揚雖然是外孫,又是部隊的人,但,不管如何總歸是謝家骨血,很多事情雖然無法放在檯面上,暗地裡卻是能夠大做文章。
夜昀正思忖著,欒馳瞧著他神情凝重,忽又笑嘻嘻地開口道:「夜伯伯,您說,我就這麼偷偷跑回中海,第一站不回家直奔這裡,就算我和我爸說我逃跑這件事和您沒絲毫的關係,想必他也不會信吧?」
果然是小魔王,威脅的話語說起來完全不用打草稿。
就看夜昀臉色一愣,待明白過來欒馳的意思,已經氣得渾身都哆嗦了起來。
「爸!」
夜嬰寧衝上去,一把扶住夜昀,輕拍著他的心口,連忙將水杯遞給他,又讓他抓緊時間服下降壓藥,以免血壓不穩。
「欒馳,如果你想撒野,夜家不是你能來的地方,我第一個不允許。」
見夜昀沒有大礙,夜嬰寧這才抬眼看向欒馳,她並沒有刻意提高音量,但聲音裡不容忽視的威儀還是令在場的所有人都感到了一陣寒意。
這才是夜家大小姐該有的氣場,不一定非要疾言厲色,卻是叫人不敢忽視,不敢輕視。
「很晚了,折騰了一晚上,媽,你先跟爸上樓休息。阿姨,你和大家把廳裡先收拾乾淨。至於剩下的事情,我來處理。」
目光逐一掃過在場的人,夜嬰寧目光如炬,儘管她身上還在滴著水,乍一看起來有些狼狽,但她的話無人敢反駁,包括馮萱。
她望著父母的身影消失在樓梯拐角,等他們回到臥室,這才長長歎了一口氣,高懸著的一顆心終於放下。
比起和男人們的鬥智鬥勇,夜嬰寧更害怕因為自己的所作所為而傷害到家人,牽連無辜。
「我感激你為我做的一切,如果你保證接下來的時間裡不會再主動惹出任何事端,那麼夜家的客房今晚會給你留一間。否則,不要怪我這麼晚了還要請你離開……」
夜嬰寧看了一眼身邊的落地鐘,時間已經指向了夜裡十二點。她太瞭解欒馳,既然是偷偷跑回來,勢必不會留有餘地,這個時候讓他離開夜家,無異於幫著欒金盡快找到他。
「你瘋了!」
一旁的周揚忍不住出聲打斷夜嬰寧,他臉頰微微腫起來,呈現出青紫混雜的顏色來,一張俊顏不復往日的英朗迷人。猛地一開口,不小心牽動傷處,頓時疼得他冷汗涔涔。
「就這麼安排了,有意見的隨時可以離開。」
她瞥了一眼他,又忍不住看向面前一臉若有所思的欒馳,接過蘇清遲遞過來的乾毛巾,一邊擦拭著頭髮一邊上了樓。
見夜嬰寧纖細的背影消失不見,欒馳恢復了常色,摸著下巴,歪著頭,挑釁似的看著周揚,將他打量了一個遍,這才驀地輕笑出聲,從鼻孔裡冷哼道:「你輸了!」
扯扯嘴角,像是不屑同他爭論,周揚眼含譏誚,並不動怒,只淡淡回應道:「你也沒贏。」
想了想,他故意戳中欒馳今晚最大的弱勢,微笑道:「而且我師出有名,出手教訓調戲妻子的紈褲少爺。」
果然,就看欒馳變了變臉色,原本白淨的一張臉此刻更加白得厲害,心頭的怒意盡數地瘋狂翻騰起來。
幾秒鐘後,他飛快地平復情緒,像是變臉一般,竟然衝著周揚笑了起來。
「希望這位置你坐得穩,別跌下去。」
說罷,他揮揮手,將手裡的毛巾隨意朝半空中一扔,一步步向著樓上的客房走去。
周揚暗暗握緊雙拳,滿腔的憋悶不知如何發洩,讓他無比焦躁。
*****夜嬰寧和周揚的臥室在三樓左邊第二間,因為這還是兩人婚後第一次來此過夜,故而馮萱特地叫人重新裝飾過,整間臥室被佈置得猶如新婚蜜月房似的,充滿了甜蜜的味道。
周揚推門進來,夜嬰寧還在衛生間洗澡,嘩嘩的水聲傳來。
他將房間環視了一圈,心底並沒有一絲半毫的喜悅和期待,反而有一種被人狠狠嘲諷的羞辱。
一整晚緊繃的神經乍一鬆懈,整個人變得疲憊不堪,周揚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時間,不知道夜嬰寧還有多久才能洗完,他索性拿了浴袍,去隔壁房間的衛生間快速地沖了個涼。
等他回來的時候,夜嬰寧也剛好洗完了澡,見到他,一愣。
「正好你也洗好了,我已經叫人把醫藥箱拿進來了。」
她主動開口,指了指梳妝台,見周揚許久不動,夜嬰寧只得試探著主動問道:「你自己不方便塗藥,要不你坐下來,我幫你消消毒。」
就在她以為周揚不會理會自己的討好時,他終於點了點頭,沉默地依言坐了下來。
夜嬰寧如釋重負,從醫藥箱裡拿出碘酒和棉花,蘸了一些,輕輕按在他的傷口上。
周揚臉頰的肌肉甚至都抽搐了幾下,想必很疼,夜嬰寧不禁垂下眼,試圖掩飾住那隱隱的自責。
不想,他猛地一把攥緊了她的手腕,鬆了鬆,又下意識地握緊。
「他愛你,那你呢?愛他嗎?現在……還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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